《何处惹尘埃》 第1章   《何处惹尘埃》作者：绯靡【完结】
  傲娇矜贵学霸攻（黎星阑）x清冷钓系美人受（贺尘）
  黎星阑父母离婚没几天后，父亲往家里带来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少年。
  从此黎星阑有了弟弟。
  黎星阑无视他，讥讽他，放任身边的人欺负他。
  可是那个少年始终站在黎星阑的身后，乖巧的叫他一声“哥哥”。
  黎星阑终于在这一声声“哥哥”中迷失了自我，却也在越发熟稔的关系中，发现弟弟的身世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一步步想要探究弟弟的过去，却发觉弟弟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纯良？
  排雷：（伪）骨科，受道德感薄弱，有一点万人迷光环
  贺尘身上大概有三条感情线（其中有一条不太明显），无副cp
  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
  第一章 生日快乐
  “你好，我只是进去找人，很快就会出来。”
  星点酒吧内一片喧嚣，各色灯光闪烁着，贺尘有些不适的眯起了眼。
  门口的保安被喧闹的音乐吵得提高了音量，扯着嗓子对贺尘吼出了声：“不管你是想干嘛，只要是未成年，都不能进去，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贺尘揉了揉耳朵，对保安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耳朵终于清净了下来，贺尘长长的呼了口气，打开手机，看着自己对备注为“哥哥”的人拨出去十几通都没有被接听的电话，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
  想了想，他还是把电话打给了秦彦。
  对方隔了很久才接了电话，背景声音杂乱却还能够忍受，想来应该是特意挑了一处安静一些的地方。
  “秦哥，黎叔叔让我带哥哥回家，你可以向他转达一下吗？”
  秦彦沉默了一下，才回应道：“转告当然可以，但是你清楚你哥的性子，他肯定不会回去的。”
  “我就在星点外面，你可以来接我进去吗，我去跟我哥哥说。”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电话被挂断，贺尘将手机揣回兜里，站在原地等秦彦。
  秦彦刚走到酒吧前台便认出了门外的贺尘，此时贺尘正背对着他，给他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秦彦走出去拍了拍贺尘的肩膀，贺尘转过了身，叫了声“秦哥”。
  秦彦揽着贺尘的肩膀往酒吧里走：“怎么还这么生分。”
  秦彦能感受到，在他的手触碰贺尘肩膀的那一刻，贺尘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推拒，秦彦便也佯装没有察觉，继续搭着贺尘的肩膀往里走。
  站在门口的保安目光死死盯着贺尘，却在看到一旁的秦彦之后还是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彦偏头看向身侧的贺尘，在炎热的夏夜他依旧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酒吧内各色灯光打在他的身上，给他添上了几分绮丽的色彩，只是这样的色彩却无法映入他的眼中，他的目光依旧淡漠而疏离，一副乖巧学生的模样，在这个纵情声色的地方自成一派独特的风景。
  也难怪会被保安拦在门外。
  秦彦带着贺尘来到了黎星阑所处的位置，此时黎星阑正慵懒地窝在沙发上，手中握着酒杯时不时低头啜饮一口，金属边框的眼镜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斯文。他的附近围坐了许多人，中央的桌上摆放了一个精致的蛋糕，上面插着18的金属装饰。
  今天是黎星阑的十八岁生日。
  秦彦将贺尘向黎星阑身边推了推：“星阑，你弟弟来找你了。”
  黎星阑这才将目光放在了贺尘身上，但随即便皱起了眉，反驳了秦彦的话：“要我说多少次，他不是我弟弟。”
  贺尘没有在意黎星阑的话，开口道：“哥哥，黎叔叔让我带你回家。”
  黎星阑嗤笑了一声：“你算什么人，就你也配给我下命令？”
  黎星阑身边的朋友们见到这个情况，也不再给贺尘好脸色：“你怎么还有脸来缠着他呀，是想学着你妈来勾引男人吗？”
  周围一片哄笑。
  见黎星阑没有出口制止，那人说得更起劲了：“怎么，你妈勾引了黎叔还不够，连你也要上阵了吗，要不要哥哥我来提醒一下你，黎少可是纯直男。”
  “喂，你……”秦彦刚要起身阻止，却被黎星阑伸手按回了原位。
  秦彦低声对黎星阑道：“别太过分了。”
  黎星阑偏头看向秦彦：“你好像一直都挺关心他？”
  秦彦错开了黎星阑的目光，不再开口。
  自始至终，贺尘只是安静的站在黎星阑面前，神色毫无波动，仿佛这一切的闹剧都与他无关。
  等到周围侮辱性的话语渐渐平息，他才再次开口道：“哥哥，跟我回家。”
  黎星阑还没有回应，便有一人从后面揽住了贺尘的腰，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
  贺尘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那人死死的按住。那人伸手揉捏着贺尘的腰，道：“死心吧，黎少看不上你的，与其在他那费心思，还不如试着讨好一下我们。”
  贺尘一把攥住那人放在他腰上的手，目光却始终盯着黎星阑，再次重复道：“哥哥，跟我回家。”
  贺尘的衬衣衣摆并没有扎进裤子里，一直到那人对贺尘动起手时，才显露出了细瘦的腰线。
  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黎星阑的眼中模糊了起来，唯有贺尘真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2章   黎星阑的目光移到了贺尘腰上的那只手上，莫名觉得有些碍眼，等回过神时竟已开口帮他解了围：“松手。”
  那人没有料到黎星阑会开口制止，虽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却也只能悻悻的将手挪开。
  黎星阑与贺尘目光相对时，他有一瞬的出神。
  不管是先前受制于人也好，还是他开口帮忙解围也好，贺尘始终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既没有因为被人轻慢而感到屈辱，也没有因为他的帮忙而感激。
  是的，他的这个弟弟，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无论受到怎样的对待，都激不起分毫情绪上的波动。
  黎星阑突然有一个恶劣的想法，他想看到贺尘更多的反应。
  “过来。”黎星阑冲贺尘扬了扬下巴。
  贺尘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走到了黎星阑面前，轻轻叫了声“哥哥”。
  黎星阑的印象中，贺尘的皮肤一直是长期不见阳光的有些病态的苍白，只是此刻在暧昧的灯光氛围下，贺尘身上的病气被恰到好处的掩盖，他的皮肤似乎泛起了淡淡的粉，一副很好揉捏的模样。
  他的衬衫在方才的争执中被蹭出了褶皱，一部分衣摆紧紧贴在了腰线上。
  黎星阑盯着贺尘的腰，想起了方才别人在他腰上抚摸的画面，眸色一暗，伸手抚上了贺尘的腰,抚平了衬衫上的褶皱。
  贺尘似乎有些意外，眉心蹙了蹙，就在黎星阑以为自己会从他眼中看到震惊或是恐惧的神色时，他却并没有退开，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将自己的腰完全送入了黎星阑的手中。
  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这个举动背后掩藏的暧昧。
  “想让我跟你回去？”
  贺尘点了点头。
  黎星阑收回了手，靠在了沙发上，仰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片刻后，突然站起身来，攥住了贺尘的手腕：“陪我去洗把脸，然后，我跟你回去。”
  贺尘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黎星阑拉着向洗手间走去。
  贺尘在黎星阑身上闻到了浓烈的酒气，那是他不曾在黎星阑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黎星阑迈着长腿快步走在前面，贺尘跟的有些吃力，忍不住叫了声“哥哥”。
  黎星阑没有回应他，却下意识的放慢了步伐。
  他们一路走进洗手间，黎星阑却并没有在洗手池前停下，而是拉着贺尘进了厕所的隔间，然后扣上了门锁。
  贺尘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哥哥？”
  洗手间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给贺尘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辉。
  这样近乎温柔的贺尘，让黎星阑有些不知所措。
  在见到贺尘以前，黎星阑无数次用最恶劣的想法去塑造他。贺尘应该是艳丽，张扬，又恶毒的，就像他的母亲贺曼容一样。
  总之不该是面前的人这副乖巧又倔强的模样。
  贺尘没有等来黎星阑的应答，却看到他扯开了裤链。
  贺尘立刻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哥哥，你醉了。”
  黎星阑伸出手按住了贺尘的后脑，迫使贺尘躬下身子，眯起眼看着贺尘的表情，开口道：“吃下去，我就跟你回去。”
  贺尘眨了眨眼，眼中有一瞬的错愕。
  黎星阑勾起了嘴角，头一次在戏耍贺尘这件事上获得了心理的快感。
  他正准备松手用言语羞辱贺尘一顿然后提上裤子回去时，却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贺尘顺着他手上的力道跪了下去。
  头顶的灯光为贺尘的眼睛蒙上了阴影，黎星阑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只是感受到了贺尘手心的温度，然后他看见贺尘，伸出了舌头。
  此时的黎星阑再想后悔已经晚了，他被贺尘温柔的包裹着，一时间大脑似乎失去了功能。他像一叶失去方向的孤舟，被裹挟在一片温暖的海域，茫然无措却又无可奈何的沉溺其中。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也不理解贺尘过分的纵容。
  他只是下意识的用手按压着贺尘的后脑，看着贺尘低垂着眼帘，眼角流出生理性泪水。
  随着贺尘的动作，黎星阑时不时会看到他鼻梁左侧那颗褐色的小痣。
  那颗痣在黎星阑的心尖轻轻搔动着，不痛，却带着难以遏制的痒。
  许久之后，黎星阑重重按住贺尘的头，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等黎星阑松手后，贺尘才咳呛着吐出嘴里的东西，对着马桶干呕。
  等贺尘渐渐平息下来，黎星阑的思绪依旧乱作一团。
  因为泪水的缘故，贺尘的眼角还透着浅浅的红，看上去精致而脆弱。
  贺尘对着黎星阑伸出手，黎星阑以为他要讨要一个拥抱的温存，正准备冷言拒绝时，却见贺尘的手越过了他，从他身后的墙上抽了一张纸，擦去了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的液体，然后用依旧平静的目光看着他：“哥哥，按照约定，你该跟我回去了。”
  黎星阑的心情莫名变得糟糕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打开厕所门，却和秦彦碰了个正着。
  秦彦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们从同一个隔间出来，黎星阑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却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快步走了出去。
  贺尘匆匆向秦彦点头打了个招呼，便迈步去追黎星阑。
  他看到黎星阑没有回到和朋友聚会的地方，而是直直向酒吧出口走去。
  贺尘松了一口气，跟在了黎星阑身后。 第3章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此时贺尘的手机响了起来，贺尘关掉了定好的闹钟。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五分，再过五分钟，就到了第二天。
  “哥哥。”
  黎星阑的脚步一顿。
  “生日快乐。”
  第二章 哥哥
  黎星阑与贺尘的交集，是在一年前的夏天。
  那个夏天也是燥热的，路上的行人额头冒着细密的汗，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树影中。
  贺尘坐在开着空调的车内，隔着车窗看着外面的香樟树迅速掠过，连成一片模糊的绿色。
  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还在耳边不停地叮嘱着，贺尘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时不时敷衍的回应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女人看着他半垂的眼帘，终于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伸手将他的脑袋转了过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贺尘，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贺尘被迫回过神来，眉心有些不悦的蹙起，偏头躲开了贺曼容的手，没有回话。
  贺曼容抬眼打量了一眼后视镜，却正巧与司机的目光撞在一起，贺曼容冲司机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又在司机收回目光后狠狠瞪了贺尘一眼。
  车一路开进了别墅区，司机下车打开了后排的车门，贺尘跟在贺曼容身后下了车。
  贺曼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精巧的欧式建筑，扬起了嘴角。
  他们一路跟着司机走进了一楼的客厅，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正慵懒的靠在沙发上，见他们进来，男人站起了身，有些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走到贺曼容面前，亲昵地揽过她的肩，看着贺尘问道：“这位就是小尘吧？”
  贺曼容笑着看向贺尘，眼中却露出了警告的意味：“小尘，这是你黎叔叔。”
  贺尘抬起了冷漠的眼，在和黎景曜目光相对时还是礼貌的开口道：“黎叔叔好。”
  黎景曜点了点头，安顿他们坐下，让人端上了茶水，开口问道：“再过三个月小尘就满十七岁了吧？叔叔也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比你大几个月，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
  贺尘听黎景曜用和善的语气说着命令式的话，心中隐隐有些不悦，却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好。”
  贺曼容这时开了口：“说起来，怎么今天不见星阑？”
  黎景曜的眼中露出了些许烦躁：“大概和朋友们出去了吧，晚上我会叫他回来一起吃饭。我先给小尘安排住处吧。”
  黎景曜站起身带着贺尘上了三楼，指着一间房道：“我已经让人为你布置好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就在你哥哥房间的隔壁。”
  贺尘抬眼打量着面前的房间，房间的布置与这栋别墅整体风格一样简约大气，没有什么装饰品，应有的家具却是一应俱全，以前应当是备用的客房。
  “谢谢黎叔叔。”
  黎景曜对贺尘的顺从十分满意，点了点头，继续嘱咐道：“你这两天可以抽时间让司机老宋帮你去把自己的行李搬过来，如果还有什么缺的东西就直接告诉李雅宁让她帮你置办。哦，刚刚给你沏茶的那位就是李雅宁，你叫她李阿姨就好了。”
  贺尘继续点头说好，黎景曜嘱咐得差不多了，便道：“那你先自己熟悉一下环境，我再去和你妈谈点事儿。”
  贺尘看着黎景曜上了电梯，又趴在栏杆上看着黎景曜与贺曼容在楼下攀谈了起来。
  贺尘关上门，躺倒在了柔软的床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出神。
  还没过去几分钟，房门便被敲响。
  李雅宁站在门外，看着贺尘打开门，抬眼问她：“李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李雅宁注意到贺尘抬眼时眼尾会轻微上挑。他和贺曼容眉眼长得有些相似，只是这样相似的眉眼放在他这张少年的脸上，甚至可以用艳丽来形容。
  “黎先生让我来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贺尘垂眸思索了一下，似乎并不太情愿，却还是开口道：“那就麻烦李阿姨带路了。”
  李雅宁走在了前面，向贺尘介绍起了各个房间。
  李雅宁的态度既不过分殷勤，又不显得冷漠，把握着一个让人感到舒适的尺度，贺尘忍不住多打量了李雅宁两眼。
  李雅宁和贺曼容一样，单从容貌和穿着上很难看出确切的年龄，但是黎景曜让自己叫她阿姨，想来应该不是十分年轻。
  介绍完别墅内的各个房间后，李雅宁带着贺尘来到了前院，指着一间有些迷你的木屋，说道：“那是安徒生，是小少爷养的萨摩耶。”
  贺尘听到少爷这个称呼的时候愣了一下，如果不是自己兜里还揣着手机，他都要以为自己生活在了旧社会。
  贺尘并不喜欢狗，所幸那只萨摩耶也没有要与他这个新成员会面的意思，从贺尘进入黎家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
  参观完整个庭院后贺尘终于回了房间，李雅宁随后给他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晚饭前就先喝点牛奶垫垫肚子吧。”李雅宁将牛奶放到了桌上，贺尘礼貌地道了谢，李雅宁冲他颔首微笑，离开了房间。
  终于可以独处的贺尘戴上了耳机，喝完了那杯温热的牛奶，放了几首助眠的纯音乐，将自己埋在了柔软的被子里。
  贺尘从小跟着贺曼容时常搬家，没有认床的习惯，应付黎家的人又让他觉得有些疲惫，因此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第4章   一阵敲门声扰乱了贺尘梦中揉成一片的杂乱色彩，贺尘睁开眼，发觉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贺尘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李雅宁是要敲门叫他下楼吃饭。
  贺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虽然刚睡醒并没有什么食欲，但还是跟着李雅宁去了餐厅。
  贺曼容与黎景曜都已经坐到了餐桌前，贺尘过去跟黎景曜打了招呼后也坐了下来，席间并没有见到黎景曜说过会一起吃晚饭的所谓哥哥。
  黎景曜用公筷往贺尘的碗中夹了只虾：“你哥哥他今晚有些事要晚点回来，我们先吃不等他了。”
  和黎景曜中午说过的话一联想，贺尘便大概猜得到，他的这个哥哥恐怕是不愿意回来见到他们。
  毕竟自己的父亲刚与母亲离婚不久，便迫不及待地将小三和她的儿子接进家门这种事，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的。
  晚饭期间贺曼容一直在和黎景曜交谈，贺尘虽没有胃口，却也不好提前离席，只能盯着桌上丰盛的菜肴出神。
  黎景曜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贺尘身上：“小尘现在在哪个中学？”
  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贺尘的思绪才回到了餐桌上，见贺曼容一时没答上来，才开口回应道：“我在五中上学。”
  黎景曜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五中毕竟升学率不高，星阑在一中上学，要不我把你转去一中，你去了的话和你哥哥有个照应，司机接送起来也更方便一点。”
  贺尘对此倒是有些惊讶，一中是这里升学率很高也很难考的一所公立高中，他本来以为像黎星阑这样有钱人家的少爷都会去贵族私立学校。
  “黎叔叔，我的成绩可能考不到一中。”
  其实不是可能，是一定考不到一中，他也并不想和那位注定会仇视他的哥哥有什么照应。
  但是黎景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情愿，继续说道：“考不上没关系，一中毕竟有着很好的师资力量和教学环境，我可以安排你去借读。”
  “但是我如果去了之后跟不上进度的话，恐怕会很吃力。”
  “没关系，星阑学习好，你可以让他多教教你。”
  贺尘还想再挣扎一下，却突然留意到一旁的贺曼容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多年以来的经验让贺尘迅速判断出这种状态的的贺曼容不能招惹，便只好选择妥协，对黎景曜道：“那就麻烦黎叔叔了。”
  黎景曜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晚餐时间终于结束，贺尘迫不及待的回了房间。
  刚过了两分钟，敲门声便响起，贺尘“啧”了一声，又摆出和善的表情开了门。
  房外的李雅宁微笑着说道：“我刚刚见你基本没有动筷子，怕你晚上会饿，所以过来提醒一下，拐角处的冰箱里放了牛奶和面包，如果你晚上饿了可以自己去拿。”
  “我知道了，谢谢。”
  李雅宁走后，贺尘随手打了几把手机游戏，连败之后意兴阑珊地将定格在“defeat”界面的手机扔在一旁。
  已经十二点半了，但是因为睡了一个下午，此时的贺尘毫无睡意，百无聊赖的在床上滚了两圈，才感受到了饥饿，想起了李雅宁的话，便下了床，走出了房门。
  此时外面一片漆黑，贺尘摸索着打开了走廊上的灯，正准备去找拐角处的冰箱时，却听到楼下传来了动静。
  贺尘趴在栏杆上，看着有人推开了楼下的门，紧接着玄关的灯便亮了起来。
  相隔太远贺尘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隐约看得出对方身形高挑，穿了件宽松的白色体恤，身旁跟着一只一个劲往他腿上蹭的雪白的萨摩耶。
  贺尘想，这大概就是黎景曜口中的儿子，黎星阑。
  哦，对了，还有他养的狗，安徒生。
  黎星阑似乎是注意到了楼上的灯光，抬头看了过来，贺尘对上黎星阑的目光，突然有些恶趣味的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压低音量叫了声“哥哥”。
  黎星阑没有听见那一声哥哥，只是在看清楼上少年的刹那，便蹙起了眉头，没有理会贺尘，自顾自的牵着狗上了楼，结果发现少年正站在自己的房门口。
  二人目光相对，贺尘这才看清了黎星阑的脸。
  第三章 哥哥早安
  虽然按照黎景曜的描述黎星阑只比他大几个月，但是黎星阑的脸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再加上身形高挑，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男人的雏形，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属半框眼镜，看起来颇有些斯文的书卷气。
  黎星阑没有开口，只是用不耐烦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等着他让路。
  黎星阑早就知道那个小三和她的儿子会在今天搬过来。
  他对黎景曜的行为无法理解，从母亲告诉他父亲出轨的事实后他对黎景曜的印象便重塑了一遍，却也没能想到黎景曜竟会在刚办完离婚手续没几天就光明正大的将这两个人接回家，甚至还要求自己与他们和睦相处。
  这一整天里黎景曜不断地在打电话催促他回家，可他还是没有如黎景曜所愿和他们共进晚餐，而是倔强的等到了半夜才回了家，却没想到竟仍然和小三的儿子碰了面。
  贺尘偏头打量着他，似乎看不出他眼中的厌恶，兀自开了口：“哥哥吃过饭了吗？”
  黎星阑没有料到他的反应，只是蹙起眉头说了句“让开”。 第5章   对方依旧忽略了他恶劣的态度，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冰箱里给哥哥留了面包和牛奶，哥哥饿了的话可以垫一下肚子。”
  黎星阑被这个人主人一般的口吻惹恼了，终于没忍住开了口：“谁是你哥哥。”
  “黎叔叔说你比我大几个月，我应该叫你哥哥。”
  黎星阑眼中的不悦更明显了，却不想与对方进行口舌之争，偏过头冷冷道：“我再说一次，让开。”
  “可是哥哥，这里是我的房间。”
  黎星阑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他的房间与旁边的客房门是挨在一起的，对方并不是站在他的房门前，而是站在客房门前。
  黎星阑只是没想到，父亲竟然让这个小三的儿子住在了他的隔壁。
  这时安徒生在黎星阑腿边蹭了蹭，黎星阑不再理会这个人，从他身旁绕过一把拉开自己的房门，牵着狗走了进去。
  贺尘看着被重重关上的房门，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贺尘过去打开冰箱，取了一盒牛奶，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安抚了自己的饥饿感后重新躺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贺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到窗前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贺尘瞬间清醒了，仔细看去，才发现贺曼容背对他站在那里。
  此时才刚刚破晓，窗外一片灰蒙蒙的天将贺曼容笼罩在阴影中。
  贺曼容听到身后的动静，才转过头来，看向坐在床上的贺尘：“黎星阑回来了，黎景曜对他这个儿子很上心，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贺尘心想，可能已经招惹过了。
  “你昨天表现得很好，以后也要尽量顺着黎景曜来，只有你帮我稳住了在黎家的位置，你才能过得好。记住了吗，小杂种。”
  最后三个字，是贺曼容盯着贺尘的眼睛一字一顿念出来的。
  贺尘却毫不在意的换起了衣服，语调冷淡：“帮不帮你，看我心情。”
  贺尘伸手准备脱睡裤时，见贺曼容的目光依旧在他身上，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戏谑的问道：“怎么，现在连亲生儿子都想下手了吗？”
  贺曼容转过身，并不理会贺尘的胡言乱语，再次强调道：“你安分一点，别去招惹黎星阑。”
  贺尘看着贺曼容离开了房间后，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也走出了房门。
  隔壁的门也正好在此时打开，黎星阑似乎是刚洗完澡，尚且湿润的头发凌乱的铺在额前，镜片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遮掩了他漆黑的瞳孔。
  注意到了身旁的贺尘，黎星阑先是愣了一瞬，贺尘很快反应了过来，摆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哥哥早安。”
  黎星阑依旧没有理会他，匆匆下了楼。
  贺尘走到了拐角处的冰箱前，不出意外的发现冰箱里的牛奶少了一盒。
  一楼的厨房有冰箱，李雅宁准备早餐肯定不会用三楼的，黎景曜和贺曼容都住在二楼，也不会专程来三楼拿牛奶。
  看来黎星阑虽然态度恶劣，但是昨晚他说的话倒是听进去了。
  贺尘趴在栏杆上，看着黎星阑坐在一楼的沙发上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伸腿逗弄脚边的萨摩耶。
  贺曼容走了过去，似乎和黎星阑说了几句什么，但是黎星阑依旧摆着一张臭脸，一副不肯搭理人的样子。
  这时黎景曜也下了楼，和黎星阑交谈了几句，黎星阑似乎被惹毛了，与黎景曜争论了几句后离开了客厅。
  楼下的几人不欢而散，贺尘看完了戏，才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李雅宁已经在餐桌上准备好了早餐，黎景曜与贺曼容都坐在了餐桌上，贺尘向黎景曜问了声早安，然后坐下来吃起了盘中的煎蛋。
  贺尘听着贺曼容在黎景曜面前关切黎星阑的虚伪话语，隐隐有些生理性不适，索性几口处理完了盘中的食物，然后端起了黎星阑的餐盘：“黎叔叔，我去给哥哥送早餐。”
  黎景曜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如果他态度恶劣的话，你就不要再管他了。”
  贺尘忽略了贺曼容不太友好的眼神，冲黎景曜点了点头后便端着餐盘上了楼。
  他敲了敲黎星阑的房门，黎星阑开门后见到是他，又立刻要将门关上。
  贺尘伸腿卡住了门，但是黎星阑没来得及收力，贺尘痛的吸了一口冷气。
  黎星阑连忙打开了门，先是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贺尘的腿，见他没事后，才恢复了不耐烦的神色：“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尘将手中的餐盘举到了黎星阑眼前：“哥哥你的早餐。”
  黎星阑想快点打发走贺尘，索性接过了餐盘，贺尘满意的对黎星阑笑了笑，收回了卡在门边的腿。
  黎星阑又重重的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黎景曜去了公司，贺曼容也出了门。
  贺尘回了趟之前租住的地方，收拾自己的行李。
  说是行李，其实只有几件衣服需要带走。他跟着贺曼容不停的换住处，对于收拾随身物品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
  等收拾完时正好过了十二点，贺尘索性在附近的小饭店吃了碗拉面，想了想，又在隔壁甜品店买了几块小蛋糕，然后打了辆车，回到了别墅区，一路拖着行李箱走到了大门前。
  他刚要按响门铃，便见到黎星阑站在前院，手中拿着飞盘，和那只萨摩耶玩。 第6章   此时的黎星阑眼中不仅没有厌恶，甚至还冲着安徒生扬起了嘴角。
  贺尘静静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那只萨摩耶却留意到了陌生的气味，冲着门口吠叫了几声，黎星阑循声看了过来，与贺尘目光相对。
  贺尘冲黎星阑招了招手，然后按响了门铃，但是黎星阑并没有搭理他，带着萨摩耶转移到了后院。
  贺尘叹了口气，又一次按响了门铃。
  这次李雅宁出来为他开了门，接过了他手中的行李箱，并提醒道：“如果还有要取的东西可以提前联系宋叔，让他送你过去。”
  贺尘点头道了谢，李雅宁一边帮他将箱子拖回房间，一边问他要不要吃午饭，他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了，顺便从袋子里取出了一块小蛋糕递给了李雅宁：“李阿姨，这是我回来的时候顺路买的蛋糕，你尝尝。”
  李雅宁没有推辞，大方的收下了。
  贺尘又带着剩下的小蛋糕来到了后院，萨摩耶率先发现了他，冲着他的方向叫了两声，黎星阑转头看见了他，表情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
  贺尘却毫不介意的走到了他跟前，仰头看着他，将装蛋糕的纸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要尝尝我买的抹茶蛋糕吗？”
  黎星阑并没有在意贺尘手中的蛋糕，他只是垂眸看了一眼这个一直叫他哥哥的少年，随即偏过头去，留下一句“离我远点儿”，便又牵着狗离开了。
  贺尘看着黎星阑的背影，心想，到现在还能忍住不骂他，这个少爷倒是出人意料的有教养。
  到了晚上，贺曼容和黎景曜一起回来了，只是餐桌上依旧不见黎星阑的身影。
  这次黎景曜亲自去敲响了黎星阑的门，贺尘在一楼听不清他们之间的争执，但是最终黎星阑还是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贺尘随口扒拉了几口饭，便说要去给黎星阑送饭，想借此溜之大吉，黎景曜却制止了他：“他如果不愿意下来吃饭那就说明他还不饿，你也不必替他操心。”
  贺尘只能乖乖坐在椅上，听贺曼容和黎景曜你一言我一语的虚与委蛇，备受煎熬。
  终于熬过了晚餐时间，贺尘逃离了餐厅，就见到萨摩耶正趴在客厅门口，焦急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贺尘不喜欢狗，但一想到这只狗是黎星阑的爱宠，还是凑了过去，叫了声“安徒生”。
  安徒生先是冲着贺尘低声吠叫了两声，接着又有些慌不择路的匍匐着爬到了贺尘的脚边，用头蹭着他的小腿。
  贺尘并没有伸手安抚萨摩耶的情绪，他只是低头看着安徒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低声道：“你现在一定是想找你的主人，对吧？”
  于是贺尘便牵着安徒生敲响了黎星阑的房门。
  黎星阑看到贺尘时想要故技重施一把关上房门，却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钻了进来一下子扑在了他的身上。
  第四章 生日礼物
  黎星阑一把扛起试图创死自己的狗，随口嘟囔道：“安徒生，别闹。”
  贺尘看着眼前这一幕，莫名有些想笑。
  黎星阑又将目光落在了贺尘身上，贺尘这才开口解释道：“我刚刚在客厅看到它似乎想找你，就把它带过来了。”
  黎星阑想了想，还是冷冷的丢下一句“以后不要碰我的狗”，便关上了房门。
  半夜贺尘迷迷糊糊的起来上了个厕所，意外的听到隔壁传来了动静。
  贺尘打开了房门，正看到黎星阑站在拐角处，赤luo着上半身，嘴里叼着一块蛋糕，手里拿着牛奶关上了冰箱。
  与不爱运动的贺尘不同，黎星阑宽肩窄腰，身上覆盖着薄薄的肌肉，整齐排列的腹肌看得贺尘有些嫉妒。
  贺尘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哥哥，抹茶蛋糕好吃吗？”
  黎星阑蹙起了眉，似乎才察觉到手中的蛋糕是贺尘白天买的，有些嫌弃的直接扔到了冰箱旁边的垃圾桶里。
  这时安徒生从黎星阑的房间里蹿了出来，兴冲冲的去嗅垃圾桶里的蛋糕。
  黎星阑只好将安徒生抱了起来，拖回了房间。
  几分钟后，房门再次被敲响，黎星阑大概知道外面是谁，索性没有理会，门外的人却锲而不舍的以一种很有礼貌的频率继续敲着，黎星阑无奈的起身打开了房门，就见贺尘递过来一杯牛奶：“哥哥，我刚把牛奶拿去厨房热了一下。”
  黎星阑并没有接过贺尘手中的牛奶，而是对贺尘警告道：“以后不要来找我。”
  此时的黎星阑没有戴眼镜，少了平时的书卷气，多了几分凌厉的压迫感。
  贺尘平静的垂眸看着杯中的牛奶：“你不愿意下楼吃饭，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和我妈，对吧？”
  黎星阑挑了下一边的眉毛，没有言语。
  贺尘抬起头看着黎星阑黑漆漆的眼瞳：“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的话，我可以不去餐桌上吃饭。”
  黎星阑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在这炎热的夏夜他依然规规矩矩的穿着薄睡衣，露在睡衣外的皮肤十分白皙，脸长得很精致，鼻梁一侧有一颗褐色的小痣，明明浑身透着清冷又疏离的气质，却会在见到他时会乖巧地叫一声“哥哥”。
  片刻后黎星阑留下了一句“随便你”，便又关上了房门。
  贺尘将装着牛奶的杯子放在了黎星阑的房门口，然后回了房间，重新让自己陷入了柔软的大床里。 第7章   第二天贺尘醒来后顾不上洗漱，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房门看向隔壁，那杯牛奶不出意料的还放在原地。
  贺尘这才折返回了房间匆匆洗漱了一番。
  等到贺尘准备下楼去吃早餐时，李雅宁正端起地上那杯牛奶，眼中有些不解。
  贺尘站在电梯前，看着李雅宁敲响了黎星阑的房门。
  黎星阑开了门，看着李雅宁手中那杯牛奶先愣了一下，贺尘听到李雅宁告诉黎星阑这杯牛奶在他门口的地上，然后黎星阑接过了杯子端了进去。
  贺尘心满意足的下了楼。
  今天的黎星阑也没有下来吃早餐，贺尘吃完了自己盘中的食物后，趁着黎景曜和贺曼容说话的间隙，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请求：“黎叔叔，哥哥不愿意下楼应该是还不适应我的存在，我想这几天先回自己的房间吃饭，等他适应以后再下楼。”
  黎景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小尘，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欣慰，但是这样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贺尘一听这个话音便知道有戏，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
  黎景曜答应了贺尘的提议，贺尘端着自己用过的餐具放到了厨房，然后步伐轻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天黎景曜和贺曼容都不在家，贺尘正站在黎星阑房门前准备找个理由去骚扰他，却见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二人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
  黎星阑穿着休闲宽松的白体恤，头上戴了顶鸭舌帽，手中还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看上去是准备出门。
  看到贺尘后黎星阑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厌恶的蹙起了眉，绕开他向电梯走去。
  贺尘连忙追上了黎星阑的步伐：“哥哥，你要去哪儿？”
  黎星阑不想搭理他，他也毫不介意，随着黎星阑一起下了楼，大有一副要尾随黎星阑一起出门的架势。
  黎星阑终于偏头看向了他，开口道：“我要去见我妈，你也要去吗？”
  贺尘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默默低下了头。
  黎星阑冷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老宋将黎景曜送去公司后并没有回来，黎星阑徒步走到别墅区外面，打了辆车，去了处于市中心的一处小区。
  他的母亲林阑目前是独居状态，今天是工作日，此时家中没有人，黎星阑用指纹解了锁，走了进去。
  林阑和黎景曜一样白天要忙于工作，黎星阑即使住在这里也没多少能和林阑相处的时间，但他实在不想留在那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家里。
  在黎景曜和林阑离婚以前这处房子一直是闲置的，现在林阑搬了过来，也只是放置了一些私人物品，并没有精心布置。
  黎星阑将自己的物品搬到了客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接到了林阑的电话。
  黎星阑照着林阑发来的地址来到了一家饭店，林阑比他先到，此时正坐在包厢内翻看菜单。
  这场失败的婚姻并没有让他的母亲变得憔悴，她依旧化着淡妆，戴着金属眼镜，透着和黎星阑如出一辙的斯文气息，留意到有人进来时，才微微抬起眼帘，看向黎星阑。
  黎星阑用手指抬起了帽檐：“妈。”
  林阑略微点点头，用眼神示意黎星阑坐下，然后将菜单推给了他。
  黎星阑随意加了几个菜后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等服务员出去之后，终于避无可避的与林阑面对面坐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其实黎星阑有很多话想说，已经涌上了舌尖却在这一刻通通被他自己吞了回去。
  他的母亲林阑出身书香门第，对他的教育向来严厉，从来不是个慈爱的母亲，比起母子，他们的关系更像是师生，这也导致他们很少会有母子之间正常的谈心环节。
  最终是林阑先打破了沉默：“前段时间太忙了，你过生日我也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物，有什么想要的吗，我补给你。”
  往年的每一次生日，林阑都会为他准备一份礼物。只有今年，一直快到零点时，他才接到了林阑的电话。
  却是为了告知他自己决定离婚的消息。
  林阑没有在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告知。
  于是有些问题黎星阑一直到现在也没能问出口，而林阑也对这些问题避而不谈。
  黎星阑本想开口拒绝，想了想，还是开口回应道：“你随便送就好了，我不挑的。”
  两个人沉默着结束了这场晚餐，一起回了林阑的公寓。
  林阑简单的安顿了一下为黎星阑准备的房间，便回了卧室休息。
  天色还早，黎星阑明白林阑只是为了避免和他独处。
  黎星阑叹了口气，其实这样的话他也更轻松一点。不用再去思考当初林阑做下的决定，黎星阑索性从行李箱中抽出了一套卷子来做。
  等到开学他便迈入了高三，只要再熬一年，他便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
  到了那时，他也许就可以不再成为母亲的拖累。
  另一边的贺尘在目送黎星阑离开之后，又开始在别墅里闲逛。
  贺尘对黎星阑的母亲十分好奇，从他所得到的消息里，黎星阑的母亲是在发现了贺曼容的存在后主动提出了离婚，为此甚至不惜放弃了黎星阑的抚养权。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很想见见那位行事果断的女士，只是他也清楚现在不是可以见面的时机。 第8章   安徒生跑到了客厅梭巡了一番，没有找到黎星阑后才将目标转移到了贺尘身上。
  它先冲着贺尘吠叫了几声，见贺尘不愿搭理它，又呜呜叫唤着爬到了贺尘的脚边，在贺尘腿边不断盘桓。
  贺尘实在想不通黎星阑怎么会养一只萨摩耶当宠物。
  以黎星阑那副喜欢鼻孔看人的样子，贺尘只会将他和诸如杜宾、德牧这样的狗联系在一起。
  总之联想不到萨摩耶。
  贺尘本来就不喜欢狗，黎星阑不在家，他也懒得伪装，推开了使劲往他身上凑的安徒生，让李雅宁把它牵回了狗屋，自己又窝在了房间里打游戏。
  其实贺尘没什么游戏瘾，但是除此之外他大多时间都无事可做，除了贺曼容之外他没有亲人，也没有任何需要联络的朋友，久而久之便习惯了用打游戏来消磨时间。
  到了晚饭时间，黎景曜和黎星阑都没有回来，餐桌上只有贺曼容和贺尘两个人。
  贺尘几口扒完了自己碗里的饭，便又回了自己的房间，期间他和贺曼容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和对方交流。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贺尘也没有见到黎星阑的身影。
  黎景曜说，黎星阑要去他妈那里住一段时间。
  于是贺尘又不得不与黎景曜和贺曼容一起吃饭。
  第五章 欢迎回家
  接下来的很多天，贺尘都处于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每天除了下楼吃饭，便是窝在房间通过电子产品消磨时间，偶尔闲极无聊时，甚至会去逗弄一下安徒生。
  一直到有一天，贺曼容敲响了他的房门。
  贺曼容将一大摞学习资料扔到了他的桌子上，这宛如一个正常母亲的行为让贺尘有些诧异的挑眉看她。
  贺曼容从来不管他的学习成绩，贺尘觉得贺曼容之所以会让他正常的去学校接受教育只是为了眼不见为净。
  贺曼容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书：“我不知道你以前的成绩怎么样，总之你黎叔叔已经安排了你去一中借读，你的成绩不能太给他丢人。”
  贺尘没有理会她，贺曼容也不再多言，留下了学习资料后便离开了。
  贺尘随手翻了翻贺曼容留下的书，想起了黎景曜口中那句“星阑学习好”。虽然黎星阑身上的确透着书卷气，但如果要将他和学霸的身份联系到一起，贺尘还是觉得有些困难。
  他的记忆中，五中成绩排名靠前的几个都是女孩子，每天从早到晚都趴在书桌前，也因此没有空闲和其他人一起来找他的麻烦。那些当着他面咒骂他的人他已经记不清了，反而是那两三个总是埋头苦读的背影给他留下了浅浅的印象。
  但是他无法将这样的形象与黎星阑重叠起来。
  在贺尘开学前一周，黎星阑终于回了家。
  趴在贺尘腿边睡觉的安徒生一见到黎星阑的身影，便一头撞了过去，黎星阑一把将体型巨大的安徒生提了起来，才没有被撞翻。
  黎星阑的头发比离开时略长了些，略微低头时便会在眉眼间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只有挺直的鼻梁在冷色调的灯光下透出釉色。
  贺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黎星阑浅浅一笑：“哥哥，欢迎回家。”
  黎星阑照旧不搭理他，自顾自带着安徒生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林阑家的这段时间并没有解决那些一直在他心间徘徊的疑惑，即使住在一起，他与林阑相处的时间也少的可怜。
  每天早上林阑匆匆准备一个简易的早餐，便要出门工作，黎星阑留在家中刷题。等到了晚上，黎星阑出门和林阑在外面一起吃一顿沉默的晚餐，回去之后又各自回了房间。
  一直到黎星阑从林阑的公寓中离开的时候，林阑才与他进行了一个短暂的交流。
  “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如果你爸那里待不下去，你还有我。”
  黎星阑不知该如何应答，匆匆点了点头，便逃避一般的上了车。
  黎星阑站在两周没回的的家门口，一眼便看到了以一个舒适的姿势斜倚在沙发上的贺尘，安徒生正趴在他的脚边打着瞌睡，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打在一人一狗身上，有一种静谧的祥和。
  黎星阑越发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这时安徒生后知后觉的睁开了眼，立刻向黎星阑扑了过来，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站起了身，说欢迎回家。
  笑容美好的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家人。
  不过即使黎星阑再不待见贺尘，第二天还是与他坐到了同一辆车上。
  黎星阑目前处于高三阶段，开学的时间比贺尘早一周，但是贺尘说想提前适应一下环境，黎景曜便让他跟来看看，黎星阑并不想在贺尘的事上多费口舌，于是黎景曜便当他是默许了。
  贺尘上车后坐到了后排，黎星阑便直接坐到了副驾，一副尽力与贺尘保持距离的架势。
  黎星阑刚一上车便戴上了耳机，摘下眼镜，倚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刚准备找话题搭话的贺尘只好闭上了嘴，一路无言。
  车在一中的对面停了下来，黎星阑在车停稳的瞬间睁开了眼，将书包挎到了肩上便率先下了车。
  一中的校服是黑白相间的宽松运动服，这种谁穿了都丑的肥大校服在黎星阑的身上却衬得他更多了几分鲜活的少年气。
  贺尘连忙也下了车，叫住了他：“哥哥。” 第9章   黎星阑不想理会他，贺尘小跑两步追了上去，将手中的眼镜递了过去：“哥哥，你的眼镜落在车上了。”
  黎星阑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眼镜，然后继续我行我素的往学校走。
  贺尘始终落后他一步跟在他的身后。
  这时有个人突然走了过来拍了下黎星阑的肩膀：“嘿，星阑。”
  这个人和黎星阑身高相仿，也穿着一中的校服，贺尘想，他应该是黎星阑的同学，并且关系还不错。
  那人注意到了一直跟在黎星阑身后的贺尘，用手肘戳了戳黎星阑，问道：“你后面那个漂亮的小男孩是谁？”
  黎星阑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并不想回应这个问题，丢下一句“不认识”，便匆匆过了马路。
  那人看着黎星阑离开也没有追上去，而是转头看向贺尘，笑道：“你好呀。”
  此时信号灯变成了红色，贺尘追不上黎星阑，只好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人身上，回应了一句：“你好。”
  那人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他？”
  贺尘静静看着他，没有答话。
  那人想了想，解释道：“我叫秦彦，是黎星阑的好朋友，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跟着他了吗？”
  “不可以。”
  秦彦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这时信号灯变绿，秦彦看了眼时间，只好先放弃了交流：“报名要迟到了，先走了，下次有缘再见。”
  说罢，秦彦便匆匆消失在了贺尘的视野中。
  贺尘目前还没有一中的校服，没有办法跟进学校，却也不太想回家，便索性走到车前让宋叔先离开，自己在学校周围晃悠了起来。
  现在是早上的九点，学校外支了许多的早餐车，到处弥漫着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贺尘对于这样的景象并不陌生，在他来到黎家以前，他每天上学时都会在学校外的餐车上买一杯黑米粥。
  只是现在的贺尘已经在黎家吃过了早餐，并没有胃口，便又向远处转去。
  绕开了学校门口开在一起的五六家文具店，贺尘找到了一家奶茶店，坐了进去，点了一杯加热的柠檬红茶，等待黎星阑报道结束。
  秦彦一路小跑着追上了黎星阑，一边和黎星阑一起往教室走，一边穷追不舍的问道：“那小男孩长得挺漂亮，不会是在追你吧。”
  黎星阑停下了脚步，用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向秦彦：“你这是什么腐眼看人基。”
  秦彦一脸无辜：“那不然人家那么好看一小男孩一直跟着你干嘛？说起来，你对人家也太冷漠了吧，还装作不认识，人家小男孩要伤心了。”
  黎星阑皱了皱眉，很久才回应道：“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听上去很无厘头的一句话，秦彦却听懂了。
  黎星阑补充道：“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小男孩，好像就比我小了三四个月，别看他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就把他想象成你喜欢的小正太。”
  秦彦的父亲和黎景曜本就有生意上的往来，他又是黎星阑的发小，对黎家近期发生的事多少也有些耳闻。
  但是他深知黎星阑是个要强的人，并不需要他来安抚，便自然而然的转移了话题：“小正太永远是最棒的，你对小正太有什么意见吗？”
  “炼铜犯法。”
  “三次元炼铜我重拳出击，纸片人炼铜我首当其冲！”
  黎星阑没忍住笑骂了一句：“有病。”
  贺尘一个人坐在奶茶店中，在手机上玩着单机小游戏来打发时间。
  十一点半左右外面传来了喧哗声，贺尘收起手机向外看了一眼，街道上已经有了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
  贺尘直接走到了一中门口，看着学生一批批往外走，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很难从中一眼认出黎星阑。
  贺尘正在思索之际，突然看到学校对面有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贺尘过了马路仔细一看，果然是来接黎星阑的老宋。
  贺尘没有惊动老宋，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观察着每一个过马路的学生。
  很快，他便看到了黎星阑，他和秦彦并肩走在一起，两个身高腿长的少年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
  贺尘立刻迎了上去，忽略了黎星阑在看到他的瞬间垮下去的脸，冲黎星阑一笑：“哥哥你放学了。”
  黎星阑直接绕开了他，自顾自上了车。
  倒是秦彦对着贺尘友善的笑了笑，冲着黎星阑挥了挥手后向远处走去。
  贺尘被无视也并不觉得难堪，见黎星阑坐在后排，他打开了车门正要坐到另一侧，就对上了黎星阑如有实质的目光。
  对视片刻后，贺尘很识趣的关上了车门，坐在了前排。
  老宋似乎有意缓解二人尴尬的气氛，将车发动后开口道：“小少爷去学校附近逛过了吗？”
  贺尘和黎星阑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贺尘。
  贺尘立刻明白了老宋的用意，回应道：“嗯，我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老宋见黎星阑没有反应，便继续道：“以后如果要等黎少爷的话可以先商量好地方，不然错过了就不好了。”
  贺尘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黎星阑，回道：“好，宋叔，我下次会注意的。”
  黎星阑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了贺尘在等自己，滑手机的手指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第10章   第六章 秘密
  老宋把他们送回了家，中午贺曼容和黎景曜都不在，李雅宁已经将做好的食物摆在了餐桌上。
  贺尘看了看餐桌上的饭，又看了无动于衷的黎星阑一会儿，主动端起了餐桌上自己的食物：“哥哥，我回自己房间吃。”
  黎星阑没有应声，但还是坐在了餐桌上。
  贺尘对着黎星阑笑了笑，端着碗上了楼。
  吃过饭后，黎星阑在后院陪安徒生玩了一会儿飞盘，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贺尘一个下午都没有见他出来。
  第二天早上贺尘起床时，黎星阑已经去了学校。
  贺尘下楼解决了早餐后便回了房间。
  他拿起了贺曼容留下的学习资料，翻了起来。
  他以前的成绩在班级一直是中游，但是一中毕竟和五中不同，二者之间的招生分数线相差一百分有余，他虽然对自己的成绩一直不是很在意，却也不想自己刚一入学便差的过于显眼。
  一中的作息时间本来就很严格，黎星阑又正处在高三，每天都是早上七点出门，中午回来吃个午饭睡个短暂的午觉之后又立刻去了学校，晚上十点才上完晚自习回来。
  而贺尘也开启了自己的临时抱佛脚模式，除了吃饭大多时间都在房间看网课刷题，黎星阑又不愿意和他同桌吃饭，因此他与黎星阑碰面的次数寥寥无几。
  一周过去后，贺尘也要开学了。
  贺尘的第一天报名时间是早上九点，他七点起床，揉着睡眼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黎星阑，开口说了一句：“哥哥早安。”
  他们这一周几乎都没有什么交流，黎星阑也照旧没有理会他，在门口揉了揉安徒生的狗头，又回了房间。
  七点半时，贺尘看了看黎星阑紧闭的房门，给自己编好了理由后，连忙去敲响了黎星阑的门。
  黎星阑打开门看到他时眼中露出了烦躁。
  “哥哥，七点半了。”
  黎星阑挑了下眉毛，等着贺尘的后文。
  “你再不走的话，就要迟到了。”
  黎星阑似乎努力的压抑着怒火，许久才开了口，声音带着早晨特有的沙哑：“今天是周末。”
  贺尘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对不起，我忘了。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黎星阑垂眸很不爽的看了他一眼，就在他以为黎星阑终于忍不住要骂他时，黎星阑“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贺尘没忍住笑出了声。
  到了八点，贺尘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往空荡荡的书包里塞了支笔，便上了车。
  黎星阑站在窗前，看着老宋开着车出了门。
  他扔下手中的单词本，躺在床上揉了揉眉心。
  他不明白贺尘的用意，贺尘从来没有刻意给他找过麻烦，这让他没有了发火的契机，林阑从小对他的教育让他不愿意做一个无理撒泼的人。可如果说是在讨好，贺尘的神情又显得有些过于坦荡，似乎对自己的尴尬处境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黎星阑只能暗自祈祷贺尘在他的教养还没有耗尽之前，可以离他远一点。
  老宋把贺尘送到校门口时还不到八点半，一中门口还没几个学生，因为今天高一的新生也要报名入学，所以没有校服的贺尘也并不突兀，轻松的便进入了学校。
  踏入校园的那一刻，贺尘才终于确定，他竟然真的离开了那个对他并不友善的五中。
  贺尘进了教学楼，一路找到了高二七班的班牌，站在走廊边，看着窗外楼下一团团向教学楼涌来的学生。
  九点的时候，学生们都进了教室，楼下的操场瞬间变得空荡荡。
  但是七班的班主任还没有来，贺尘便只好继续格格不入的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高二年级的走廊外，听着教室里时不时传来的大声喧闹。
  贺尘有些无聊的打开了手机，玩起了数独。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贺尘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人。
  “你就是贺尘吧。”
  贺尘点了点头。
  “我是五班的班主任，我叫王越。”
  贺尘语调冷淡：“王老师好。”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贺尘还亮着屏幕的手机上：“一中是不允许智能手机带入学校的，下次注意。”
  贺尘将手机揣进了兜里：“我明白了。”
  王越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跟我进来吧。”
  贺尘跟着王越走了进去，本来喧闹的教室随着王越的出现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然后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王越身后的贺尘身上。
  贺尘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静静站在一旁，等王越开口。
  王越跟同学们寒暄了两句，便将话题扯到了贺尘身上。
  自我介绍永远是贺尘最讨厌的环节，却总是不可避免。
  他站在原地看向下面的同学，用他惯用的清冷嗓音开口：“大家好，我叫贺尘。”
  “没了吗？”王越追问道。
  “没了。”
  “要不要介绍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之类的？”
  这个流程和贺尘去年在五中入学时的流程一模一样，贺尘觉得班主任的思维可能都是批量生产的。
  “我没什么兴趣爱好。”
  虽然他的休闲时间大多用来打游戏，但游戏也算不上他的兴趣爱好，不过是闲极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第11章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这样的实话在这种场合中听起来就显得不太友好。
  好在王越也不再为难他，给他安排了最后一排空出的一个座位。
  贺尘对坐在最后一排并不在意，从小到大他的身高在同龄人中都不算太高，却一直占据着最后一排的位置，他对此已经习惯，唯一让他意外的是王越竟然还特意向他解释了一下，座位每周都会前后轮换，
  贺尘现在的同桌是个模样俊朗的男生，此刻正在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作业，似乎并没有要和贺尘打招呼的打算。
  贺尘也没有自讨没趣，趴在桌子上盯着讲台上的王越出神。
  王越让几个同学发完了这一学期的书，又开始收起了暑假作业。
  贺尘趴在桌上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宛如戴了痛苦面具一般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
  “贺尘同学因为才转到我们班，所以作业进度和我们不统一，那你明天就把你这个假期做过的题交上来吧，我看看你的假期学习进度。”
  贺尘笑不出来了。
  他的同桌倒是被他的反应逗出了一声轻笑，贺尘偏头看过去时，对方立刻收敛了神情，继续翻弄手中快被翻烂了的作业。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人和黎星阑性格如出一辙的恶劣。
  但是贺尘和这个人非亲非故，自然也不会惯着他，他转过头来继续发自己的呆，不再理会同桌的反应。
  回到家时，黎星阑正在前院和安徒生玩，这段时间安徒生已经熟悉了贺尘的气息，贺尘刚一进门，安徒生便敏锐地转头看他，冲他露出了自己憨厚的傻笑，然后径直向他扑来。
  贺尘立刻跑上台阶躲开了安徒生的死亡冲撞，等安徒生的情绪缓和了一些才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黎星阑蹙眉看着自己的爱犬扑向贺尘，有些不悦的开口叫道：“安徒生，过来。”
  安徒生见到贺尘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看看贺尘又看看黎星阑，很是纠结。
  贺尘看着黎星阑的反应，抿了抿唇，还是对安徒生道：“去哥哥那里吧。”
  黎星阑看着安徒生不情不愿的过来，心情莫名的不爽。分明他才是主人，如今却好像是自己不近人情了一样。
  贺尘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样子，对他笑了笑，便转身走进了客厅。
  黎星阑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安徒生的脑袋，力道很轻，但安徒生那条傻狗呜呜叫唤了好一阵。
  黎星阑更烦躁了。
  这时已经到了饭点，贺尘很识趣的往自己碗里扒了些菜，端回了房间，又出去叫起了正在和安徒生置气的黎星阑：“哥哥，吃午饭了。”
  黎星阑看了他一眼，走了进去，就见贺尘默默上了楼。
  黎星阑看着桌面上仅剩的一副碗筷，莫名没了胃口。
  下午的时间，贺尘开始为作业的事发愁。
  他以前从来没有写假期作业的习惯，毕竟他回了家也根本没有适合学习的环境。
  但是现在他是靠着黎景曜的面子去了一中借读，也不好直接摆烂，只能想办法应对。
  他开学前抱着贺曼容带来的学习资料恶补了一周，虽然当时是当草稿一样很多地方写得很随意，但总算是聊胜于无。
  贺尘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又将自己做过的题整理补充了一下，在晚饭时间准时停止了学习，将题集塞进了书包。
  周一的早上七点，贺尘和黎星阑一同坐在了车上。
  这次是黎星阑先坐在了后座，贺尘在黎星阑不太友善的目光中默默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贺尘有几次想和黎星阑搭话，黎星阑都不理会他，最后贺尘只好乖乖闭上了嘴，然后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排的黎星阑。
  他照旧戴着耳机，以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座椅中，眼镜片的反光让贺尘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但贺尘能想象的得到，那一定是有些漫不经心，又透着疏离的目光。
  车窗外的景物匆匆掠过，夏末的早晨已经带着凉意。
  黎星阑似有所查般抬起了眼，与贺尘的目光在倒车镜中触碰在了一起。
  贺尘的眼睛弯了弯，嘴唇轻轻动了动：“哥哥。”
  贺尘没有发出声音，因此这一幕并没有被老宋察觉。贺尘轻轻笑着，好像是避开了旁人，分享了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秘密。
  黎星阑迅速低下了头。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贺尘笑起来很好看，透着一种温驯的乖巧。
  而他不愿意多看，因为这样的笑容，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女人的儿子脸上。
  第七章 雷雨
  七点二十五的时候车停在了学校对面，贺尘与黎星阑一起下了车，黎星阑明显不想和贺尘一起走，快步走在前面，而贺尘也小跑着一路紧随其后。
  黎星阑终于停住脚步，不耐烦的转过头，而贺尘没能收住脚步，一头撞在了黎星阑的肩膀上。
  涌入鼻腔的是洗衣液清新的茉莉花香味。
  贺尘立刻退后一步与黎星阑拉开距离，然后就看到黎星阑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别跟着我。”
  “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黎星阑警告般的瞪了贺尘一眼，便又快步走开了。
  贺尘依然在黎星阑身后走着，只是这次保持了五米左右的距离，黎星阑便索性不再理会他。 第12章   走到教学楼跟前时，有人叫了他一声：“贺尘！”
  贺尘转过头，看见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她有一双大得让人很难忽视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灵动。
  一个分神的瞬间，黎星阑便消失在贺尘的视线中。
  贺尘有些不爽的看着面前毫无印象的脸，没有作声。
  那个女生似乎意识到了对方没有认出他，却也没有表现出不悦，而是解释道：“我是七班的班长，我叫江以晴，昨天和你打过招呼的。”
  贺尘点点头，神情依旧冷淡：“你好。”
  江以晴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新同学不要那么高冷嘛~”
  贺尘没有回应，安静的上楼，江以晴自顾自的和他走在了一起，嘴里轻快的哼着某首流行歌曲的的调子。
  过了一会儿，江以晴突然用胳膊撞了撞贺尘：“赵锡在前面。”
  贺尘抬眼看去，前面走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但是贺尘并不认识什么赵锡，也不明白江以晴的用意，有些不解的看向江以晴。
  江以晴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你不会不认识他吧？”
  江以晴的反应让贺尘联想到了古早的玛丽苏电视剧常用的校园王子设定，表情有些僵硬：“我需要认识他吗？”
  江以晴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他是你同桌。”
  “哦。”贺尘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理由。
  原来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叫赵锡。
  贺尘和江以晴一起走进了教室，江以晴向他挥了挥手，便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贺尘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赵锡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整理书本，他们之间依旧没有进行任何的交流。
  开始上课后，贺尘才心痛的发觉，一中的课程进度比五中快了一大截，明明刚升到高二，一中的课本进度已经接近尾声。
  听不懂课就会容易犯困，教室里的钟表还在缓慢的转动着，化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一个个方程式逐渐扭曲了起来，以点和线的形式在贺尘眼前舞蹈。
  一切的声音和线条逐渐揉成一团杂乱无章的画面，贺尘在这样的混乱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时身旁的赵锡突然用手肘撞了撞他，贺尘猛地清醒，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而此时的化学老师正在盯着他看。
  见贺尘睁开了眼，化学老师又将目光移向了别处，继续讲课。
  贺尘小声对旁边的赵锡说了句“谢谢”。
  赵锡低低的“嗯”了一声，继续听课。
  贺尘莫名有些心虚。
  他没想到赵锡竟然会帮他，毕竟如果刚刚是赵锡在他旁边睡着了的话，他根本不会去理睬。
  他对这位同桌的印象陡然变好了不少。
  中午放学后，贺尘直接按照早上和老宋的约定来到了马路对面，那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了那里。
  贺尘见黎星阑不在，依旧没有上车，一直等到黎星阑出现在视野中，他便立刻调整好表情迎了上去，叫了声“哥哥”。
  黎星阑依旧是和秦彦一起过来的，如同贺尘上一次见到秦彦时的场景一样，黎星阑无视他直接上了车，秦彦则冲他笑了笑之后朝黎星阑挥了挥手，上了另一辆车。
  好像陷入了一场奇妙的循环。
  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一次的贺尘很识趣的没有试探性的打开后排的车门，而是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
  贺尘知道，只要这场循环不被打破，他和黎星阑的关系便不会缓和。
  回到家后，贺尘照旧将午饭带回了房间，吃完以后又在网上挑了几节能对应一中教学进度的网课点了预约，随后开始了午睡。
  贺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睁眼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定闹钟，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两点了。
  贺尘打开门见到了李雅宁：“黎小少爷催你去学校。”
  贺尘想象着黎星阑一边急着去学校，一边又不愿意和他说话，最后只能找李雅宁来催他的别扭场景，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我马上来。”贺尘急忙洗了把脸，便出了门。
  贺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车上的黎星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目光似乎短暂的停留了一下。
  贺尘抓住了这个契机，转头冲黎星阑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哥哥下午好。”
  黎星阑自然没有搭理他。
  下车之后，贺尘依旧保持五米左右的距离跟在黎星阑身后。
  秦彦过来和黎星阑并肩走在了一起，还冲后面的贺尘招了招手。
  秦彦和黎星阑身形相似，两个人一起穿着一中的校服，从背影上有些难以分辨。
  看上去他们更像是一对兄弟。
  黎星阑一边漫不经心的听秦彦说话，一边又因为贺尘如影随形的目光而十分不自在。
  秦彦将话题扯到了贺尘身上：“那个女人的儿子倒是出人意料的乖巧。”
  黎星阑眉头蹙了蹙，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最后也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一个小三能教出什么好儿子。”
  秦彦理解黎星阑对贺尘的偏见，又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
  贺尘站在三楼的楼道口，目送黎星阑和秦彦上了楼，才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下午的时候外面阴沉了下来，不同色调的灰铺就的天空被白色的窗框切割成块，偶尔会有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第13章   贺尘的思绪突然被这片灰色牵引向很久无人涉足的地方。
  雷声，阴天，逼仄的房间。
  “贺尘，贺尘？”
  贺尘猛地回过神，赵锡正单肩挎着书包，伸手轻轻晃动着他的胳膊。
  “你怎么了？”
  贺尘好像失去了语言理解能力，他的眼前模糊一片，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赵锡见这个情况眼中也有些慌乱，连忙把书包放回桌上，蹲在了贺尘身前。
  “你没事吧？”
  贺尘的目光逐渐聚焦，神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很久之后，贺尘的嘴唇才动了动，发出了沙哑到微不可查的声音：“我没事。”
  贺尘没有动，赵锡便蹲在原地，静静观察着贺尘的反应。
  贺尘低垂着眼，微微颤抖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偶尔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色。
  敲门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贺尘抬眼看去，江以晴倚在教室门上，开口问道：“你们还不走吗？”
  贺尘没有应答，赵锡开了口：“我们等会儿再走。”
  江以晴从自己的桌仓取了把伞，又将钥匙放在了门边的桌子上：“那好，你们记得走的时候把门锁上。还有，记得带伞，应该要下雨了。”
  江以晴离开了，教室里又一次只剩下贺尘和赵锡两个人。
  外面逐渐传来了雨声，寒风裹挟着雨点钻进了没有关闭的窗口。
  赵锡穿着一中宽大的校服外套，而贺尘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便披在了他的身上。
  贺尘有些不习惯被陌生的气息笼罩，不安分的耸了耸肩膀，赵锡却按着衣服没有让他抖落。
  贺尘很清瘦，但身高算不上娇小，赵锡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贺尘看上去很脆弱。
  于是便鬼使神差的为他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你带伞了吗？”
  贺尘摇了摇头。
  “有人来接你吗？”
  这次贺尘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黎星阑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九点半老宋才会过来接他，而贺尘并没有提前向老宋说明自己的作息时间。
  他本来想借此机会去骚扰一下黎星阑，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我陪你回去？”
  贺尘点了点头。
  于是赵锡帮着贺尘收拾好了书包，关好窗户之后带他走出了教室。
  贺尘站在门口看着赵锡锁门，没有了校服外套之后他只穿了一件夏季的校服短袖，抬起胳膊时能清晰的看见手臂上的肌肉线条。
  “冷吗？”
  贺尘突然的关心让赵锡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回应道：“没关系，我不冷。”
  贺尘没有再追问，和赵锡沉默着下了楼。
  外面风很大，两个人并肩站在伞下，赵锡的半边肩膀还是被打湿了一片。
  这样的雨中连出租车也打不到，而黎家的别墅在偏向郊区的位置，公共交通很不方便。
  贺尘找了一处商铺门口避雨：“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第八章 他的火光
  平时的六点到七点之间是高三学生的晚饭时间，但是因为这场暴雨，高三的教室很少有人出去。
  分明是在下课时间，教室里却只能听到雨声和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的沙沙声。
  黎星阑看着没算完的半道题，有些烦躁的把笔丢在了桌上。
  平时分明在喧闹的环境中也能静下心来的他，却在窗外的雨声中分了神，连有人站在他面前都没有察觉。
  秦彦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桌面，黎星阑才回过神来：“你怎么过来了？”
  秦彦是文科生，虽然教室在同一层楼，但两个班几乎在走廊的最两边，平时秦彦很少过来。
  秦彦将有些潮湿的书包放在桌面上，然后从里面倒出了一些牛奶面包和零食：“当然是给黎少爷送吃的了。”
  自从秦彦有一次去黎星阑家时发现他家的人会管他叫少爷，秦彦便时不时的会用这个称呼来打趣黎星阑。
  黎星阑在家中被叫习惯了，从来没有察觉到有什么问题，秦彦却因为这个称呼把他嘲笑到了现在。
  黎星阑随手将几包零食丢在了附近的几个桌子上，然后撕开了一袋面包。
  黎星阑前桌的人不在，秦彦便坐在了那里边撕包装袋边开口邀功道：“这可是我冒雨出去给你买回来的，你吃的时候一定要心怀感念。”
  黎星阑没有理会发癫的秦彦，嚼着面包看着窗外出神。
  “要不要给小孩也送点吃的过去？”秦彦本来想说“你弟弟”，却还是在出口前及时改掉了称呼。
  黎星阑知道他说的是贺尘，他的眉心微微蹙了蹙：“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秦彦在自己嘴上比划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却听到黎星阑补充道：“还有，你是不是记性不好，高二没有晚自习，他应该已经回家了。”
  而此刻本应回家的贺尘正和赵锡站在一起，他的脸上有些雨珠，眼睫湿润，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但是赵锡很清楚，这只是这场雨带来的错觉。
  为了避雨，他们站得很近，近到他们的胸膛相隔咫尺，近到贺尘每一根睫毛的颤动赵锡都能清晰看见，近到贺尘因为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而不安。 第14章   “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赵锡听见贺尘这样跟他说。
  赵锡感受到了贺尘情绪上的微妙变化，往外退了一步与贺尘拉开了一点距离，半个身体站在了雨中。
  “你还要等什么？”
  贺尘抿了抿唇，沉默了下来。
  赵锡环顾四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已经挤满了避雨的人，现在根本无处可去。赵锡叹了口气：“我家很近，你先去我家避一下雨吧。”
  贺尘没有说话，却伸手握住了赵锡的手腕，将赵锡往自己身边扯了扯，让赵锡的后背避开了顺着屋檐滴落的雨。
  赵锡手中收起的伞还在滴水，在二人的脚边溅起水花。
  赵锡的嘴角短暂的上扬了一下，伸手揉了一把贺尘有些潮湿的头发，然后打开了伞，一手撑伞，一手握住了贺尘的手腕，走进了雨幕之中。
  大约走了五百米左右，赵锡拉着贺尘一起进了一间甜品店，头顶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蜂蜜的甜味涌入贺尘的鼻腔。
  贺尘看着赵锡轻车熟路的把伞挂在门口的伞架上，然后将淋湿的书包扔到了地上。
  赵锡偏头看见贺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才开口解释道：“这家店是我妈开的。”
  像是为了验证赵锡的话一般，一个中年女人掀开帘子走了过来。
  “妈，这是我同桌贺尘，我带他过来避雨。”
  贺尘抬起脸：“阿姨好。”
  赵锡的母亲对贺尘温柔的笑了笑：“门口冷，快进来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倒杯热水。”
  赵锡拉着贺尘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在店门口挂上了闭店的牌子，脱掉了身上几乎湿透的短袖。
  赵锡的母亲端了两杯热牛奶出来，贺尘道了谢，双手捧着一杯牛奶暖手。
  赵锡将短袖挂在了椅背上，然后坐在了贺尘的对面。店里没有用来洗漱的毛巾，此刻赵锡的身上还是湿的，水珠顺着脖颈流到胸膛，然后又顺着腹肌线条流了下去，没入了裤腰之中。
  贺尘从桌上抽出了几张纸，递给了赵锡：“擦一擦吧，小心感冒。”
  贺尘刚刚捧过杯子的手此时还是热的，指尖泛起了浅浅的粉。
  赵锡接过了纸，两人手指相触时，贺尘被冰的瑟缩了一下，迅速收回了手。
  赵锡开始擦拭起了身上的水珠，贺尘一时不知该将目光放在哪里，索性垂着眼盯着杯子出神。
  这时赵锡的母亲走了出来，在桌上放下了两块蛋糕：“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你们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吧。”
  抹茶蛋糕上涂着奶油和巧克力，上面点缀着一颗殷红的樱桃，看上去十分精致。
  赵锡将纸扔进了垃圾桶中，然后端起了其中一盘蛋糕。他看贺尘没有动作，又问道：“你不吃吗？”
  贺尘想了想，还是拿起了叉子。
  贺尘和赵锡坐在窗边吃着蛋糕，赵锡的母亲在厨房准备第二天要用的甜品。
  好像外面的风雨都和这间小店无关。
  热牛奶驱散了贺尘的寒意，贺尘吃完了盘中的蛋糕，然后扯了扯衣袖遮住了手腕上冒出的红疹。
  赵锡的母亲在厨房向赵锡问起在学校的事，赵锡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贺尘安静的捧着牛奶杯，看着厨房的帘子上偶尔映出的赵锡母亲的身影。
  同样身为母亲，她和贺曼容却截然不同。
  赵锡的母亲没有贺曼容那样保养得当而显得异常年轻的脸，也没有贺曼容那样精致的妆容。
  她系着再普通不过的围裙，在厨房中忙碌。
  贺尘却在这种氛围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放松到让他不忍心拒绝那块会让他过敏的蛋糕。
  但他又十分清楚，这一切都不属于他，他只是借着别人的火光在取暖，很快他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寒冬里。
  贺尘突然想起了黎星阑。
  在自己和贺曼容闯进他的生活之前，他是否也曾生活在这样温暖的火光之中？
  贺尘眸色暗了暗，无意识的攥住了手。
  赵锡并没有注意到贺尘神色的变化，他又为贺尘添满了杯中的牛奶，然后从书包里取出了卷子：“现在也回不去，先做作业吧。”
  贺尘点点头，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卷子和笔，然后便傻眼了。
  一中进度远超五中，卷子上的内容很多他还没有学过。
  而短短几分钟时间，对面的赵锡已经做完了前三道选择题。
  赵锡看贺尘一直不动笔，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贺尘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九点半的铃声响起，黎星阑收拾好书包，在楼梯口和秦彦会和，然后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雨已经停了，只剩下无孔不入的寒意和潮湿的空气。
  寒冷催促着黎星阑和秦彦快步走到了马路对面，各自上了自家的车。
  老lt;a href=https:///tags_nan/songchao.html target=_blankgt;宋朝后看了一眼，问道：“今天贺小少爷还没出来吗？”
  黎星阑愣了一下，随即道：“高二没有晚自习，他六点就放学了，你没来接他吗？”
  “他没有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放学……”
  “他没回家吗？”
  “我是从黎先生公司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去。”
  黎星阑想了想，还是靠在了靠背上：“他应该已经打车回去了，我们走吧。” 第15章   老宋也没有异议，发动了车向郊区驶去。
  回到家里，黎星阑却没有见到贺尘的身影。
  黎星阑在客厅咳嗽了两声，又上了楼重重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来制造声响，隔壁却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上周贺尘还没开学的的时候，黎星阑每次回家，他都会下来打声招呼。
  可这一次黎星阑却始终没见到那个总穿着白衬衫的身影。
  黎星阑趴在栏杆上看着贺曼容端着一盘水果放到了客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贺曼容开了口：“你儿子没回来吗？”
  贺曼容因为黎星阑的搭话有些惊讶，却还是立刻调整好了表情，冲着楼上的黎星阑道：“没有。小尘不是应该和你一起回来吗？”
  黎星阑蹙起了眉，一边下楼一边掏出手机：“把他号码给我。”
  黎星阑拨打贺尘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这时李雅宁从楼上匆匆下来：“手机在他房间里，他没有带去学校。”
  没有回家，也没有带手机，黎星阑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虽然他很不待见贺尘，但毕竟是关乎人身安全的事，他还是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同时贺曼容的态度也让他有些在意，分明嘴上亲昵地叫着小尘，却对贺尘的行踪似乎毫不关心。
  老宋刚停好车从车库出来，就见黎星阑匆匆跑了出来。
  “宋叔，我们还得出去一趟。”
  两人正要往车库走去时，两束灯光照亮了庭院。
  黎星阑回头看去，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门外，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那个人背着光，黎星阑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是贺尘。
  出租车又掉头离开时，黎星阑才看清了眼前的少年。
  贺尘见他还在院中似乎有些惊讶，随即轻轻叫了声哥哥。
  看上去一如既往的乖巧。
  第九章 绑架
  安徒生从狗屋里跑了出来，在黎星阑和贺尘腿间来回徘徊，似乎在纠结该先去创谁。
  贺尘的身上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校服外套，而且很明显不是新的。
  黎星阑眯了眯眼，看着贺尘毫无防备的样子，感觉莫名的烦躁。
  “你去了哪里？”
  黎星阑的关心让贺尘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乖巧回应道：“同学家避雨。”
  “你也不小了吧，这么晚不回来不知道给家里人……”黎星阑停顿了一下，然后改口道，“给你妈说一声吗？”
  贺尘有些惊愕的看着黎星阑，没有应声。他眨了眨睁大的眼，那双眼睛让黎星阑突然想到了小时候读过的童话书里不谙世事的小鹿斑比，与贺尘平时清冷的样子反差很大。
  黎星阑刚刚还为了这小孩的安全问题担忧，贺尘却毫无察觉的用这幅纯良的样子看着他。
  也许对于贺尘来说，自己的行为无异于自作多情、多管闲事。
  想到这里，黎星阑更火大了，不再理会贺尘转身进了家门。
  贺尘和安徒生一起跟了进去，贺尘叫住了黎星阑：“哥哥。”
  黎星阑忍着火气停住了脚步。
  “你是在关心我吗？”
  黎星阑愣了一下，转身瞪了贺尘一眼：“我是怕你死在我家里。”
  贺尘嘴角扬了起来：“谢谢。”
  黎星阑没有回应，直接去了餐厅。
  贺尘去厨房拿了个碗夹了些菜，路过客厅时正好被黎星阑看到：“你在你同学家待这么久，他连顿饭都没给你吃吗？”
  贺尘耐心解释道：“不是，我没有去他家，是在他妈妈的店里。”
  “才开学第一天，就给自己交了个关系这么好的朋友，你和你妈的社交能力是一脉相承的是吧。”黎星阑刚一说完，就察觉到了自己话语中夹带的恶意，但是他并不打算收回，倔强的等待着贺尘的反应。
  贺尘眼眸低垂，轻轻开口：“只是正好遇到了一个热心肠的好人罢了。”
  贺尘说完便端着碗上了楼，没有留给黎星阑继续观察他的机会。
  安徒生看贺尘进了电梯，终于停止了纠结，一头向餐厅的黎星阑撞来。
  黎星阑伸手按住了安徒生的狗头，眼睛却依然盯着电梯的方向。
  贺尘将碗放在桌上，随即脱下了身上宽大的校服，将它扔进了洗衣机。
  其实雨在九点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停了，他本可以赶在黎星阑之前回来，可那时候赵锡正在给他讲题，两个人都很入神，一时便忘了时间。
  赵锡讲题时的耐心完全出乎贺尘意料，他一点一点从最基础的知识点讲起，贺尘不理解的地方他就一遍遍地换着方式讲，就连贺尘这个临时抱佛脚的人都听懂了。
  一直到那套卷子上只剩下几道高难度的拓展题时，贺尘才想起了回家。
  赵锡和他母亲锁上了甜品店的门，然后送贺尘在路口坐上出租车离开。
  而比起赵锡的友善和耐心，更令贺尘吃惊的，是黎星阑竟然在找他。
  从小到大，贺曼容都没有过问过他的行踪，他早就习以为常，完全没有外出要向“家里人”报备的意识。
  他的身边只有贺曼容一个血缘层面上的家人，但是贺曼容并不关心他的死活。
  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直到今天，黎星阑生气的问他去了哪里，他有一瞬的晃神。 第16章   那个本最应和他针锋相对的人，却是这个家中唯一会关心他的人。
  第二天，黎星阑上车的时候，看到贺尘手中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洗干净的校服。
  贺尘依然对他道了早安，然后乖巧的坐进了副驾驶。
  黎星阑见贺尘并没有因为他昨天的失言而改变态度，心中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下了车后贺尘也依旧跟在黎星阑身后五米左右的位置，贺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今天的黎星阑似乎走的比昨天要慢。
  没走多久，黎星阑突然觉得自己身后灼人的视线不见了。
  他佯装无意识的转过头去，却见贺尘并不在他身后，他的目光往后扫了一圈，才看到贺尘正站在不远处和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说话。
  昨天刚下过雨，今天天气微凉，连贺尘都穿了件黑色外套，那个男生却只穿了件校服短袖。而他手中提着的正是贺尘早上带出来的袋子。
  黎星阑的眉心蹙了蹙，他正想再看仔细一点，却又猛地察觉自己现在的行为毫无意义。
  黎星阑将贺尘从自己思绪中剥离，快步走进了教学楼。
  昨天白天时贺尘和赵锡还处于一个互相连招呼都不打的状态，今天却能很自然的并肩走在一起。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进教室的一路上基本都是沉默的，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和谐。
  中午放学的时候，赵锡和贺尘一起出了教室。
  他们在学校门口招手道别，然后赵锡走向了甜品店的方向，贺尘则穿过人行道，走向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他没有发觉，此时黎星阑和秦彦就走在他身后不远处。
  秦彦拍了拍黎星阑的肩膀：“这小孩人缘挺好，刚转到一中就交到新朋友了。”
  黎星阑用手肘撞了秦彦一下，示意他闭嘴。
  贺尘过了马路之后看到了他们，抬起眼看向黎星阑：“哥哥。”
  黎星阑没有应声，兀自上了车。
  反倒是秦彦开了口：“不跟我也打声招呼吗？”
  贺尘眉心有一瞬的蹙起，随即立刻调整出了一个礼貌到有些疏离的微笑：“秦哥。”
  “叫的真好听。”秦彦还想再打趣两句，却注意到坐在车上的黎星阑此刻突然打开了窗户，瞪了他一眼。
  秦彦立刻对贺尘招了招手：“下次见~”
  秦彦口中的下次到了晚上放学时便实现了。
  贺尘收拾好书包，与赵锡一起走到校门口，正要分别的时候，赵锡突然叫住了他：“要不要一起去店里写作业？”
  贺尘看了一眼马路对面，老宋已经将车停在了路边，便开口拒绝道：“我还是先回家吧。”
  “你自己会做吗？”
  贺尘沉默了下来。
  赵锡掩饰住了嘴角的浅笑，伸手去握贺尘的手腕：“还是跟我过去吧，我给你讲题。”
  正当贺尘犹豫时，一条手臂搭到了他的肩膀上，贺尘身体猛地一颤，迅速往前走了一步躲开。
  秦彦没想到贺尘会有那么大反应，却也并不觉得尴尬，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然后对着贺尘笑道：“我吓到你了吗，小尘？”
  此时的贺尘因为刚刚躲避的动作整个人几乎都栽进了赵锡的怀里，赵锡见贺尘紧张的样子便伸手将贺尘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警惕的看着秦彦。
  回过神来的贺尘向前走了一步和赵锡拉开了距离，然后叫了声“秦哥”。
  秦彦突然转过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贺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黎星阑正站在不远处，正一脸不耐的看着这边。
  “我和星阑现在要去吃饭，你们要一起吗？”
  贺尘摇了摇头：“不了，宋叔来接我了。”
  秦彦的目光落在了贺尘的手腕上，赵锡先前握住了贺尘的手腕，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
  “我看你好像也不是要准备回家的样子，不如让宋叔先回去，你陪我们去吃饭，怎么样？”
  秦彦依旧温和的笑着，但是贺尘从中看出了不容拒绝的果断。
  贺尘轻轻叹了口气：“好，我先过去跟宋叔说一声。”
  “不必了。”秦彦直接揽着贺尘的肩膀将他带了过来，“我会让星阑给宋叔打电话的。”
  秦彦抬眼看向赵锡：“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赵锡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是秦彦挑衅一般的目光看得他很不舒服，再加上先前贺尘有些过激的反应让他有些不放心，他正要开口答应，却见到贺尘对他摇了摇头。
  他和贺尘并不算熟，在当事人都已经明确拒绝的情况下再贸然跟过去，就显得多少有些不识趣了。赵锡抿了抿唇：“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抱歉，明天我再跟你过去。”
  赵锡点了点头，目送秦彦揽着贺尘向黎星阑走去。
  秦彦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怎么请你吃个饭弄得跟我要绑架你似的。”
  贺尘回想起了秦彦看赵锡的目光，觉得其实说成绑架也没什么问题。
  黎星阑看到他们一起过来时蹙起了眉：“你不是说只是打个招呼吗，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你就当他今天是我邀请的客人好了，黎少爷，给个面子吧？”
  黎星阑的眉心因为这个称呼蹙得更紧了，丢下一句“随便你”，便走在了前面。 第17章   贺尘和秦彦落后一步跟在后面，贺尘和黎星阑都沉默着，只有秦彦嘴里还在念叨着要去哪家店吃饭。
  “第一次请小尘吃饭，在学校附近随便应付的话是不是太敷衍了些？”
  黎星阑毫不留情的提醒他：“我们只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秦彦没有理会黎星阑的话，把头转向贺尘：“小尘想吃点什么，有什么忌口吗？”
  “随便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秦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小正太这么好养活呀。”
  贺尘面无表情地看向秦彦：“秦哥，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七了。还有，虽然没你和哥哥高，但是我上次体检的身高是一米七六，并且还在成长期，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不是你口中的小正太。这么大了还被叫正太，很丢人的。”
  第十章 花盆
  黎星阑第一次听到贺尘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没忍住偏头往后看了一眼。
  今天的贺尘穿着黑色外套，白色的衬衫领从外套领口露出，显得整个人苍白而阴郁。
  但是贺尘抬起眼看向他时，眼中又会流出浅浅的笑意。
  好像是独属于他的温柔一样。
  黎星阑被自己突然涌现的想法惊到，又迅速把头转了回去。
  秦彦倒是在一旁笑得更欢了：“如果是小尘的话，即使到了三十岁，在我眼中可能还是正太。”
  贺尘还没说话，倒是前面的黎星阑冷哼了一声：“你个变态。”
  秦彦并不在意黎星阑对他的评价：“那麻烦前面那位不变态的黎少爷，给宋叔打个电话，就说小尘已经被我掳走了，让他先回家吧。”
  黎星阑没有应声，却还是拿出了手机。
  秦彦带着贺尘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店，正是学生放学时间，店里生意很好，秦彦正挤到柜台前向老板要菜单。
  秦彦在这充满烟火气的环境中融入的很好，如果不是贺尘亲眼见过来接他的车前那张扬的logo，他真要以为对方只是个家境普通的中学生。
  黎星阑先找了张空桌子落了座，贺尘便坐在了他的对面。
  黎星阑察觉到了贺尘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不悦的问道：“你看什么？”
  贺尘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黎星阑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避开贺尘的目光：“我只是给秦彦一个面子罢了。”
  贺尘依旧带着浅笑，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又好像是并不相信黎星阑的说辞：“我知道。”
  正在两人僵持之际，秦彦带着菜单走了过来。
  他很自然地坐在了贺尘旁边，然后将菜单递给了他：“小尘看看要吃什么。”
  菜单上的东西五花八门，从水饺馄饨，到老干爹蛋炒饭，基本学校附近的饭店里会有的东西这个菜单上都有。
  贺尘要了一碗馄饨，然后将菜单递给了秦彦。
  等三人都点好了饭，秦彦才开口问道：“小尘，刚刚那个人是你同学吗？”
  贺尘早就猜到秦彦要问到赵锡，此刻反应依然很平静：“是我同桌。”
  “是这样的，”秦彦尽量将语气放的温和，“我和你哥哥刚出校门，就看见你那个同桌对你拉拉扯扯的，因为不放心，所以才想跟你问一下。”
  “他只是打算给我辅导作业罢了。”贺尘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抬眼看向秦彦，“而且男生之间拉拉扯扯不是应该很正常吗？”
  秦彦和黎星阑都楞了一下。
  男生之间随便抓抓手腕的确再平常不过，甚至玩的好一点的互相坐对方的腿都很常见，但是他们却无法将这种事放到贺尘身上。
  也许是因为贺尘平时的清冷形象让他们无法将他与这样的行为联想到一起，又也许……
  是因为贺尘这张过于艳丽的脸实在让人难以不生出绮念。
  就像现在，他眼尾上扬，分明只是很冷淡的一眼，却又好像带着一份别样的性感。
  秦彦“嘶”了一声，然后伸手揉了一把贺尘的脸：“小尘你这个样子也太让人不放心了。”
  贺尘身体后仰着想不着痕迹的避开秦彦的手，秦彦却丝毫没有松手的觉悟。
  黎星阑突然干咳了两声：“别闹了，去端饭。”
  秦彦这才放过了贺尘的脸，站起身去窗口端饭。
  贺尘看向黎星阑：“哥哥你也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合适吗？”
  黎星阑环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慢：“你爱怎样就怎样，和我没关系。”
  贺尘又垂下了眼眸，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出神。
  这时秦彦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把三个人的饭依次端到桌上，然后坐在椅上长舒了一口气。
  吃饭的过程中秦彦也在不断向贺尘搭话：“小尘，你哥哥学习很好的，你可以让他帮忙辅导作业。”
  贺尘还没开口，黎星阑便说道：“再说一遍，我不是他哥哥，别让他找我。”
  原本席间的氛围一直都很好，好到让秦彦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尴尬关系，他没想到黎星阑会说这么重的话，一边观察着贺尘的反应一边缓解气氛：“也对，毕竟我和星阑都要上晚自习平时也帮不到你……”
  贺尘只是轻轻“嗯”了声，然后继续吃碗里的馄饨。
  好像对黎星阑刚刚的话毫不在意。 第18章   馄饨很烫，他吃第一口的时候就被烫到了舌头，整个嘴里都麻木了起来，于是这碗馄饨的味道他一点也没尝到。
  秦彦又转移了话题，随便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事，贺尘把碗里吃不出味道的馄饨都吞了下去，这顿晚饭便这么结束了。
  三个人走出饭店之后，秦彦又执意要将贺尘送上出租车，于是黎星阑也只好和他们一起站在马路边等车。
  夏末的风带着凉意，吹得贺尘的头发轻轻扬起。贺尘上了车，向两人招了招手：“秦哥再见，哥哥晚上见。”
  黎星阑转过头没有看他，秦彦则也冲他招了招手。
  送走贺尘后，秦彦转头看向黎星阑：“他那个同桌，要不要查一下？”
  “查他干什么？”
  “查查他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查查他以前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查查他是不是同志酒吧的常客。”
  秦彦说完最后一条，黎星阑略微蹙起了眉。
  “你应该也不放心吧，毕竟小尘那张脸的确有让别人觊觎的资本。”
  黎星阑兀自迈开步子往学校走去：“他只是个小三的儿子，他的事与我无关。”
  秦彦轻轻叹了口气，跟在了黎星阑身后。
  他没有再试图劝阻黎星阑，却默默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最近这段时间黎景曜很忙，贺尘每次回家家里都只有李雅宁，连贺曼容都很少出现。
  贺尘也乐得清闲，回到家之后躲开了安徒生的撞击，便开始上楼和作业交战。
  贺尘做题很慢，几乎是每做一道题就要去学习一些新的知识，一套卷子还没有做完，便听到了外面的汽车引擎声。
  贺尘走到窗边，已经十点了，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从模糊的夜色中他能看到身形高挑的少年从车后座走了下来，然后车被开进了车库。
  他下楼冲正在摸安徒生的黎星阑打了招呼，黎星阑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背着书包上了楼。
  贺尘去厨房让李雅宁帮忙切了些水果，打算端给黎星阑。
  贺尘走到黎星阑房前时停了下来，黎星阑没有关房门，他的书桌对着门的方向，此时黎星阑就坐在桌前，贺尘能看到他的背影。
  比起贺尘酒店一般简洁的房间，黎星阑的房间显得很有个人色彩。
  他的书架上有各种风格迥异的书，从各种教科辅导书，到一些文学性很高的小说，甚至还有一部分英文原版诗集。他的桌面上除了各种卷子之外还摆着乐高积木的摆件，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卡通花盆，从贺尘的角度看不清里面的植物。
  黎星阑做题的时候很认真，向来对视线很敏感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贺尘的存在。
  黎星阑时而伸手扶一下眼镜，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地用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转动手中的笔。
  贺尘鬼使神差般的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房内突然响起“啪嗒”一声，黎星阑将笔丢到了桌上。
  贺尘看见黎星阑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贺尘轻轻敲了两下门框，黎星阑转过头来。他眼中还保留着做题时的烦躁，没戴眼镜导致他看向贺尘的时候轻轻眯起了眼，看上去很有攻击性。
  贺尘喉结动了动，还是轻轻开口道：“哥哥，我给你端了些水果来。”
  黎星阑只是安静地的看着他，没有作声。
  贺尘将这当作是默许，大着胆子走进了黎星阑的房间，将那盘水果放到了黎星阑的书桌上。
  全程贺尘都在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让自己不去观察黎星阑的房间。
  但他还是注意到，那个花盆里只有一些湿润的土，没有植物。
  黎星阑没有拒绝贺尘，他只是紧紧盯着贺尘的脸，脑海中想起了秦彦那句“小尘那张脸的确有让别人觊觎的资本”。
  他不得不承认，秦彦是对的。
  即使他性取向正常，即使他因为贺尘的身份而十分介怀，却也只能承认，贺尘的确长了张好看到过分的脸。
  但也就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和贺曼容的过于相似，让他每次看到时都忍不住的心生厌恶。
  在贺尘要离开他的房间时，他才开了口：“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贺尘没有说好，只是冲着黎星阑露出了乖巧的笑：“哥哥晚安。”
  贺尘关上门走了出去。
  黎星阑看着桌上的水果，想了想，还是皱着眉倒进了垃圾桶。
  第十一章 沉溺
  第二天贺尘到学校的时候，赵锡就揪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贺尘不明所以的任由赵锡摆弄：“怎么了？”
  赵锡见他没什么异常才问道：“没人欺负你吧？”
  贺尘平静地从书包里取出了作业：“没有。”
  “他们……是你的朋友？”
  贺尘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赵锡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过问对方私事的程度。
  这一早上他们都没有再向对方搭话，两个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回到了开学第一天的状态。
  中午放学的时候，赵锡和贺尘一前一后走到了校门口，贺尘没有道别便过了马路。
  赵锡看着贺尘的背影蹙起了眉。
  他知道自己早上问了不该过问的事，但是贺尘冷淡的态度却明显有些过火。 第19章   或许对方本就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无需再去深交。
  赵锡这样告诉自己。
  晚上放学时，他们走到校门口，赵锡却叫住了贺尘。
  “贺尘。”
  贺尘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赵锡身上。
  “去店里一起做作业吗？”
  赵锡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去试图挽回这个脾气古怪的人，可是当他看到贺尘点头的那一刻，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那我们……走吧？”
  好像一整天糟糕的心情都因为贺尘那一个小小的动作一扫而空。
  贺尘又坐在了那家甜品店中，赵母依旧很热情的为他端上了牛奶和小蛋糕。
  贺尘低头看着桌上的蛋糕，还好，今天没有放巧克力。
  今天天气晴好，风和日丽，偶尔会有客人进店里挑选甜品，门口的风铃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声响。
  窗口的阳光洒落在赵锡身上，他的一部分头发在灿烂的光辉中显现出了温暖的灿金色。
  赵锡从书包里掏出了卷子：“我们开始吗？”
  赵锡看到贺尘很轻微的笑了一下，他说，好。
  因为昨天秦彦与赵锡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贺尘本想与赵锡保持一点距离。
  他很清楚，对于秦彦和黎星阑这样的人来说，想要欺凌一个家境普通的学生，太过容易。
  他知道黎星阑不会将心思花在有关于他的事情上，但是他并不了解秦彦的为人，贺尘不敢将赌注压在他身上。
  贺尘本打算离赵锡远一点，可在赵锡向他问起时，他还是失控一般的同意了。
  他像一个在荒漠中盘桓很久而重度失水的旅人，而这间甜品店中有能够救济他的水源。
  他向来是个自私的人，他只想沉入这片温柔的海里，即使这片海水会将旁人溺弊。
  赵锡开始讲起了题，贺尘也收敛心神，全神贯注的思考了起来。
  今天有了赵锡的帮忙，贺尘的做题速度快了很多，等到九点时，他已经做完了两套卷子的基础题。
  赵锡和母亲如同那个雨夜一般将他送上了出租车，贺尘转过身透过后面的车窗看着赵锡与母亲一起向家走去。
  贺尘回家的时候黎星阑还没回来，安徒生在他的脚边绕圈，不肯放他上楼。
  安徒生异常的行为让贺尘有些在意，便任由安徒生将他一路带到了院子里。
  天已经彻底黑了，李雅宁为他打开了庭院的灯，贺尘看着手中安徒生叼来的飞盘叹了口气。
  黎星阑下车时，就看到一人一狗正在庭院另一头玩他买的飞盘。
  贺尘坐在台阶上，一次次的将飞盘扔向远处，再百无聊赖的看着安徒生将飞盘叼回来。
  庭院昏暗的灯光在贺尘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黎星阑竟然觉得这样的贺尘看起来有些难以名状的落寞。
  然后那个落寞的身影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哥哥。”
  目光相对的那一刻，黎星阑偏转过头，转身便要进屋，却不想安徒生在看到他之后猛地撞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黎星阑被安徒生扑在身上，如果不是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整张脸都会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黎星阑艰难的翻转过身，安徒生却以为黎星阑在和他玩闹，扑腾的更开心了。
  黎星阑半躺在地上，伸手努力的推开想要舔他脸的安徒生。
  贺尘听到黎星阑摔倒在地的动静立刻便起身跑了过来：“哥哥你没事吧？”
  自己摔倒的一幕被贺尘看到，黎星阑心情更差了，他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安徒生推到一边，瞪了贺尘一眼便进去了。
  贺尘看着黎星阑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安徒生的头，然后轻笑出声。
  第十二章 锋芒
  贺尘在正式开学的第二周，终于跟着高一的新生一起领到了一中的校服。
  虽然样式相同，但贺尘崭新的校服放在高二年级已经穿的有些泛黄的校服中依旧显眼。
  赵锡拽住贺尘的椅子转了个向，面对面地打量着贺尘。
  “你这校服是不是定大了？”
  贺尘将脚搭在了赵锡椅子下面向他示意：“再小的话裤子就短了。”
  赵锡看着贺尘从裤脚处露出的一节白净的脚踝，上课铃在此刻响起，赵锡默默移开了目光，转身收拾起了桌上的书本。
  贺尘也将椅子转了回去。
  经过赵锡一周的辅导，贺尘上课也轻松了很多，虽然只能听懂个大概，却也能坚持听完全程。
  赵锡偏过头瞥见贺尘时，他正将额前稍长的刘海向脑后扒拉了一把，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思考时下意识微微蹙起的眉心，那件过于宽大的校服衬得他的身形越发娇小。
  贺尘正在认真记数学笔记，本来滔滔不绝的王越突然安静了下来，贺尘疑惑的抬眼看去，就听王越又一次开口：“赵锡，你要盯着你同桌看多久？”
  贺尘后知后觉的向旁边看去，赵锡已经移开了目光低头盯着手中的笔记。
  “同桌长得好看的话下课再看，下次再这样我就让你们面对面看一节课。”
  班上一阵哄笑。
  赵锡耳尖微微泛红，余光向身侧的贺尘瞥去，却见贺尘依旧安静的记着笔记，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赵锡！” 第20章   赵锡又一次的走神让王越提高了声调，赵锡自觉心虚，默默拿着笔记站到了后面。
  王越走后，赵锡才慢悠悠的回到了座位。
  贺尘正在收拾桌上的书本，并没有看赵锡，却还是开了口：“你上课的时候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赵锡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贺尘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月考之后的游学旅行，你会去吗？”
  贺尘眉心微微蹙起：“游学旅行？全校都去吗？”
  “只有高二的学生，”赵锡耐心解释道，“一中每年都会为高二学生举行一次游学旅行。虽然名义上是自愿参加，但几乎所有人都会去。”
  贺尘突然很好奇去年的黎星阑有没有参加这个活动。
  矜贵的黎少爷平时在家吃个苹果都要李雅宁削皮切成小块，贺尘无法想象他在没人伺候的情况下怎么融入这种集体生活。
  “贺尘？”赵锡的声音让贺尘将贺尘的思维拉了回来。
  赵锡看着贺尘：“你会去吗？”
  贺尘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再说吧。”
  这一天晚上学习任务繁重，贺尘大致估测了一下时间，恐怕没有办法赶在黎星阑之前回去。
  贺尘打开手机微信，编辑了一个好友申请发送出去，便和赵锡一起看起了题。
  门口的风铃仍时不时地响起，赵母和客人交谈时温柔的声线和着微凉的晚风掠过他们的耳畔。
  黎星阑正在上晚自习时，感受到兜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一中明面上不允许智能手机带入学校，但是只要不像贺尘一样把手机伸到班主任脸上，一般不会有人追究。
  毕竟能考入一中的学生，不是自制力很强，便是家里管理严格，不需要老师额外操心。而黎星阑属于前者。
  黎星阑做完了手头那道题，才掏出了手机，看到了微信好友申请。
  “沉”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备注：哥哥，我是贺尘。
  黎星阑略微回忆，想起了那个雨夜，他在家里没有找到贺尘，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想来贺尘应该是顺着通话记录找到了他的号码，并借此搜到了他的微信。
  黎星阑毫不犹豫的点了拒绝，然后继续做题。
  没过几分钟，兜里的手机再次振动。
  黎星阑打开一看，依旧是微信好友申请。
  “沉”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备注：哥哥，我在同学家做题，晚一点回家。
  黎星阑想起了那天他质问贺尘的话，但是他不明白贺尘为什么要向他报告自己的行踪，他分明是想让贺尘去找贺曼容。
  黎星阑再一次点了拒绝，之后的一整个晚自习，手机都没有再震动过。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作鸟兽状散去。
  黎星阑收拾好书包，在楼梯口和秦彦汇合。秦彦一边下楼一边打开手机：“赵锡的个人信息我已经收到了，你要看吗？”
  黎星阑向手机屏幕瞥了一眼，秦彦收到的是加密压缩包文件，此时正显示在密码界面。
  黎星阑收回了目光，冷淡的回复了一句“不看”。
  但是秦彦还是自作主张的将文件发给了黎星阑，然后冲着黎星阑狡黠地笑道：“文件我先发给你，等你想看的时候再来找我问密码。”
  黎星阑被老宋送回了家，他刚一下车，就看到一个大白雪球向他滚来。
  没有贺尘在前面起到缓冲作用，今晚的安徒生格外热情，一头撞进了黎星阑的怀里。
  黎星阑扛起过度兴奋的安徒生，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
  那道清瘦的身影不在那里。
  黎星阑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他的目光竟然会下意识的去找贺尘，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他不希望自己的习惯里有任何和贺尘有关的内容。
  黎星阑揉了揉安徒生的狗头，安抚好安徒生的情绪，就回到房间继续做题。
  一道题做完一半，他突然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十点二十分。
  他低下头继续做那道题，刚一算完又立刻抬起了头。
  十点二十五分。
  只过了五分钟。
  一中看重自主学习性，老师留给学生的硬性作业并不多。
  黎星阑不明白，贺尘有多少作业需要在朋友家从六点做到现在。
  十点半的时候，楼下终于传来了动静。
  黎星阑突然觉得自己想吃水果，走出房门打算下楼找李雅宁，却见楼下的并不是贺尘，而是最近很少碰面的黎景曜。
  黎景曜见黎星阑走了出来，向黎星阑招了招手。
  黎星阑下了楼，看见贺曼容熟稔的帮黎景曜换掉身上的外套，有些不自在的偏过了头。
  黎景曜环视一圈：“小尘呢？”
  黎星阑没有开口，贺曼容犹豫了一下，回应道：“大概和朋友出去玩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比较贪玩……”
  “他去同学家补习。”黎星阑打断了贺曼容。
  他无法理解贺曼容身为一个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孩子的行踪一无所知，却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贺尘为什么要把消息发给他。
  毕竟贺曼容完全不在乎。
  黎景曜接过贺曼容递来的水坐在了沙发上：“去同学家打扰到这么晚像什么话，他如果需要补习的话我给他请个家教。” 第21章   说罢，黎景曜突然抬头看向黎星阑：“你的成绩向来不错，作为哥哥你也应该好好教教他。”
  黎星阑神色平静：“我不是他哥哥。”
  贺曼容眼见两人又要起争执，连忙开口道：“没关系，星阑平时学习也忙，等小尘回来我们商量一下给他找个老师。”
  这时庭院响起了开门声，黎星阑向外看去，贺尘正努力扒拉着趴在腰上的安徒生，艰难的向房门走来。
  贺尘进来看到黎景曜时愣了一下，却又很快的反应了过来。
  “黎叔叔。”贺尘见黎景曜冲他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便又看向黎星阑，这时眼中才有了浅浅的笑意，“哥哥”。
  黎星阑注意到了贺尘眼神中明显的变化，却移开了目光，没有应声。
  “小尘，”黎景曜身体前倾，双手交握在膝盖前，“你学习进度跟不上的话要不要请个家教？”
  “不必了叔叔，我同桌学习很好，他可以教我。”
  黎景曜的目光中依旧是不容拒绝般的决断：“你总是这样麻烦同学是不是太打扰人家了？”
  贺曼容向贺尘使了个眼色，想让贺尘顺从黎景曜的想法。
  黎星阑的目光凉凉的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
  “不了，黎叔叔。”贺尘的语调十分平静，“这也是我和同桌教学相长的一个过程，今天是个意外，以后我会早一点回来。”
  黎景曜似乎对他的拒绝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露出一个随和的笑：“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谢谢黎叔叔。”
  这时李雅宁端着碗碟进了餐厅，黎景曜和贺曼容也起身去了餐厅。
  贺曼容在离开时转头瞪了贺尘一眼，贺尘回敬了她一个近乎挑衅的笑。
  而这一幕都被黎星阑收入眼中。
  贺尘颜色略浅的眼中既没有平时古井无波的清冷，也没有看向他时特有的温柔笑意，只有让人心底发寒的恶意。
  黎星阑感到自己心头一颤。
  贺尘转过身时，注意到另一边沙发上的黎星阑正低着头，蹙着眉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哥哥？”
  黎星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便转身上了楼。
  贺尘舒了口气，也回了房间。
  他本来不想反抗黎景曜的安排，可是他不愿意离开那个甜品店。
  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栖身之处。
  第十三章 密码
  为了应付在一中的第一次月考，贺尘将自己的学习计划制定的更加严格了。
  从前没有人在乎他的学习成绩，他自己也对此感到无所谓。但是现在他知道，起码赵锡会在乎。
  赵锡每天无比耐心地给他补习，他至少不能让赵锡失望。
  他偶尔还是会给黎星阑发个好友申请，在备注一栏里输入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迄今黎星阑也没能躺在他的好友列表里。
  但是贺尘乐此不疲。
  来到一中的的第四周，赵锡目送着他进了考场，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贺尘冲他点了点头。
  一中的月考卷是校内老师自己出的，和五中那种几个学校共用的联考卷难度完全不在同一梯度，即使恶补了一个月，贺尘还是空下了很多题目。
  而考试期间赵锡从来没有问过他答题情况，这也让贺尘稍稍松了口气。
  最后一科考完，所有学生回到了本班教室。
  贺尘还在走廊里便听到了教室传来的欢呼声，进去之后才知道是王越在通知游学旅行的事。
  赵锡看向贺尘：“你会去吗？”
  贺尘想了想，还是说：“我回家和家里问问，你呢？”
  赵锡毫不犹豫：“你去的话我就去。”
  赵锡见到贺尘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又连忙解释道：“我在班上熟人不多，如果你不去的话不好分配住宿，我可不想和老秃拼一间房。”
  老秃是隔壁班班主任，也是他们的物理老师，因为还不到五十岁就发量堪忧，一直被学生私下称为“老秃”。
  贺尘点点头表示了解：“我今晚回去问问。”
  因为黎星阑也在月考，他们难得的没有晚自习，贺尘没有去甜品店，而是和黎星阑一起回了家。
  “哥哥，”贺尘透过后视镜看向黎星阑，“游学旅行我可以去吗？”
  黎星阑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问我干什么，我爸总不至于连这点零花钱都没给你。”
  “那哥哥去年去了吗？”
  “和你没关系。”
  贺尘不再开口，黎星阑却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雀跃。
  这个平时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人竟然在雀跃，黎星阑难免有些在意。
  快要到家时，黎星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很高兴吗？”
  “嗯。”贺尘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个浅笑，“我还从没离开过晏市。”
  对此黎星阑有些诧异：“你妈没带你出去旅游过？”
  贺尘只是笑了笑，难得黎星阑主动问了他一次，他却没有回话。
  回到家里，贺尘像中午一样端着饭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拿出手机给赵锡发了条消息：我会去。
  赵锡回了他一个ok的表情，紧接着贺尘看到赵锡在班级群里发了个1。
  江以晴正在班级群里统计要参加游学的人数，贺尘紧跟在赵锡后面发了个1之后又将自己的信息私发给了江以晴。 第22章   贺尘躺在了床上，开始思考周一要带的东西。
  黎星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思考起了贺尘那句话。
  他难以想象马上就要十七岁的贺尘迄今为止还没离开过晏市。
  想起了贺曼容对贺尘的行踪毫不在意的态度，黎星阑微微蹙起了眉，脑海中蓦然闪过了那一晚贺尘带着挑衅的笑容。
  他曾有很多次都认为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现在却有些飘摇不定。
  黎星阑周六依然要正常上课，贺尘在家无所事事，决定去找赵锡。
  贺尘给赵锡发了消息，却没有收到回复，便买了些水果直接去了甜品店。
  推开门时那串风铃仍然叮叮当当地响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风铃声传入贺尘耳中：“欢迎光临。”
  赵锡系了一条深咖色围裙，头上戴着同样颜色的烘焙帽，往橱窗里放新烤出的蛋糕。
  赵锡平时有些面瘫，看上去总带着高冷，而这身略有些可爱的装扮恰到好处的中和了他的气质，配着甜品店里蜂蜜的香甜气味，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见到贺尘，赵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今天要在店里给我妈帮忙，可能没办法给你讲题。”
  这时赵母从厨房走了出来：“没事，既然贺尘来了那你就陪陪他，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贺尘将手里的水果递给了赵母：“没事阿姨，正好我也很好奇蛋糕的烘焙过程。”
  赵母一边接过水果，一边叮嘱着贺尘下次不要带东西，然后又进了厨房忙碌。
  赵锡正要解开身上的围裙，却被贺尘制止了：“很可爱。”
  赵锡嘴上嘟囔着“怎么能用可爱来形容男人”，却还是停下了解围裙的动作。
  贺尘跟着赵锡进了厨房，看着他熟练地在蛋糕胚上摆上水果，然后用奶油裱花。
  贺尘有些惊讶：“没想到你竟然会做这个。”
  “嗯，跟着我妈学的。”
  赵母看着贺尘很感兴趣的样子，便给贺尘也找来了一条围裙，贺尘毫不推拒，洗过手后就系上了围裙，取了块蛋糕胚学着赵锡的样子在上面抹奶油。
  最后的成品自然惨不忍睹。
  中午的时候，他们解下围裙，内部解决了贺尘制造出的那块丑蛋糕。
  “下午出去买些游学要带的东西吧？”赵锡吃着蛋糕对贺尘说。
  贺尘没有旅游经验，便点了点头，想跟着赵锡买一些旅行必需品。
  吃完贺尘的丑蛋糕，两人便去了附近的超市。
  赵锡推着购物车，贺尘看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生活用品区。
  贺尘忍不住问出了口：“你经常来超市买东西吗？”
  “嗯，我妈忙的时候家里的东西一般都是我过来买。”
  贺尘站在赵锡的斜后方看着他出神。
  其实从前的贺曼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很忙，但是贺尘记得自己在超市只帮贺曼容买过一样东西。
  那时他十三四岁，刚刚步入青春期。他在收银员异样的目光中为那个口香糖般的小盒子付了款。
  从那以后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经过售卖那个小盒子的区域他都会快速走过，好像多看一眼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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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尘回家的时候黎星阑已经回来了，贺尘乖巧的向黎星阑打了个招呼，就要将手里的东西提回房间。
  黎星阑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贺尘有些诧异地回头：“怎么了哥哥？”
  黎星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是在中午回家的时候没有见到贺尘，而微信上也没有贺尘发来的好友申请。
  贺尘不在家却没有向他报备行踪，这还是自从那个雨夜之后第一次发生。
  “你去了哪里？”黎星阑干巴巴地问道。
  贺尘将自己手中的袋子拎起来向黎星阑示意：“和朋友一起去买了些明天要用的东西。”
  “哪个朋友？赵锡吗？”
  “哥哥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认识他吗？”
  黎星阑冷冷丢下一句“不认识”，便转身走了出去。
  黎星阑咄咄逼人的态度让贺尘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有过多在意，回了房间收拾起了东西。
  黎星阑在庭院里看着安徒生打滚，心里莫名的烦躁。
  他也不想认识什么赵锡，是秦彦总在他耳边念叨。
  他说贺尘在班里好像只有赵锡一个熟人，他说看到贺尘又去了赵锡那里……
  对，都怪秦彦，他分明不想知道有关于贺尘的任何事。
  去年的游学旅行黎星阑没去，今天也是秦彦告诉他，游学旅行时住的酒店都是双人标间，贺尘肯定会和赵锡住在一起。
  可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黎星阑这么想着，强行将贺尘赶出了自己的脑海。
  周天的时候，黎星阑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刷题。
  等到两套卷子做完，黎星阑伸着懒腰走出房间，却看到隔壁的门开着。
  贺尘正背对着他，整理着行李箱。
  看来小孩是真的很期待这次的旅行。
  晚上的时候，黎星阑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他打开手机上秦彦发给他的文件犹豫了很久。
  在十二点过去之后，他才下定了决心一般拨通了秦彦的电话。
  很久之后电话才被接通：“黎少爷你大半夜发什么颠，我都困成张怀民了，你最好有事。” 第23章   黎星阑只吐出简短的两个字：“密码。”
  电话那头的秦彦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黎少爷你也有今天哈哈咳咳咳……”
  听着秦彦在那头笑到咳嗽的声音，黎星阑气的攥紧了拳：“不给就算了。”
  “给给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我这就发给你……”
  得到了结果的黎星阑立刻挂断了电话，生怕再听到秦彦鹅叫一样的笑声。
  秦彦将密码发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傻笑的表情。
  这个表情在这样的情境下显得嘲讽意味十足。
  黎星阑忍着怒火解锁了压缩包，映入眼帘的便是赵锡的证件照。
  黎星阑翻着赵锡平平无奇的资料，从小学习成绩优异，无校内处分记录，母亲在一中附近开了家甜品店，……
  黎星阑百无聊赖的翻着，在看到“单亲”的字样时突然愣了一下。
  第十四章 失约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熟睡中的贺尘。
  贺尘睁开眼，看了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
  贺尘借着月色下了床，没有开灯，站在门前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
  黎星阑背对着走廊的灯光，出现在贺尘的面前。他像是也刚从床上起来，赤裸着上身，只穿了条短裤便匆匆敲响了贺尘的房门。
  贺尘微微偏过头：“哥哥？”
  黎星阑看着他，喉结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
  “哥哥有什么事吗？”
  黎星阑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用强硬的口吻道：“明天的游学，你不许去。”
  贺尘没有立刻应声，他只是抬眼用他那双浅色的眸子看着黎星阑，像是想要凭借熹微的光亮看清他的表情。
  黎星阑偏过头避开了贺尘的目光：“你听到没有？”
  “我已经把游学费用发给班长了。”
  “发了就发了，家里又不缺那点。”黎星阑的不耐烦已经通过语气传达给了贺尘。
  “我可以不去，但是哥哥，你需要给我个理由。”
  贺尘看到黎星阑向他走近了一步，随即自己的下巴被他捏起。
  没有戴眼镜的黎星阑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攻击性，他的目光在光线的阴影中显出了几分阴沉，贺尘听见黎星阑说——“欺负你，需要什么理由。”
  贺尘嘴唇动了动，还是开口问道：“哥哥已经决定好这么做了吗？”
  黎星阑松开了手：“当然。”
  贺尘垂下了眼不再看他：“我明白了。”
  他见黎星阑没有反应，又开口道：“哥哥还有事吗，我要休息了。”
  黎星阑这才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贺尘在他面前关上了房门。
  贺尘揉了揉被捏疼的下巴，平静的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到了早上，六点的闹钟吵醒了贺尘，他从枕边摸到手机关闭了闹钟，分别给江以晴和赵锡发了消息，然后直接将手机关机，躺在床上再次闭上了眼。
  黎星阑中午回家的时候，看到坐在客厅的贺尘，才悄悄松了口气。
  贺尘看到他，依旧轻轻叫了声“哥哥”，凌晨时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一场随着昏暗的灯光摇摇欲坠的梦境。
  但是黎星阑清晰的知道，那并不是梦，是他亲口让贺尘放弃了十分期待的游学，还告诉他，自己只是想要欺负他。
  他本以为贺尘会哭闹，会委屈，会对他恶语相向，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贺尘今天早上依旧去学校集合的打算，贺尘却只是平静的留下一句“明白了”。
  黎星阑很想问问贺尘，他明白什么了。
  他觉得贺尘也许误会了什么，但是这个误会他已经没有了解开的机会。
  昨天凌晨的时候，他翻着赵锡的资料，一直翻到最后，除了“单亲”一栏让他有些在意之外，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美容。
  一直到他点开了文档最后的网址，网址旁边的备注说明那是赵锡曾经用过的社交账号。
  网址打开的那一瞬间赵锡便蹙起了眉。
  那个账号的头像是一个六色彩虹，黎星阑一眼便认出了那是lgbt的标志。
  黎星阑仍有些不确定的点开了那个账号的公开收藏夹，里面收藏了很多视频，其中夹杂了不少同性电影的剪辑，另外还有一些别人拍的短视频，视频里的男孩子不是同一个人，却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白皙的皮肤，清秀的脸，有些清冷的气质。
  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组成了黎星阑印象中的贺尘。
  这也让黎星阑立刻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赵锡是gay，且一直喜欢贺尘这种类型的男生。
  黎星阑心中隐隐泛起了恶心的同时，也做下了一个决定——不能让贺尘参加游学。
  如那一天的秦彦所言，贺尘本就生了一张容易惹人觊觎的脸，更何况，这个赵锡接近贺尘的目的，恐怕本就不单纯。
  让贺尘和一个本就对他心怀不轨的人共处一室，黎星阑根本无法放心。
  黎星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还是贸然的敲开了贺尘的门。
  贺尘让他给个理由，他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甚至无法给自己一个理由。
  就算赵锡真的不怀好意又能怎样，就算贺尘真的被人骗了又能怎样。
  贺尘只是一个小三的儿子。 第24章   贺尘怎样都与他无关。
  他一遍遍地这样劝说自己，但他的身体却还是倔强的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所以那时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向贺尘走近了一步，伸手挑起了贺尘的下巴，贺尘漂亮的眉眼清晰的映在了他的眼中。
  在黎星阑的视角中贺尘眼尾上挑，鼻梁一侧的小痣在昏暗的灯光下竟显出了几分妩媚，苍白的皮肤让他在夜间看上去像是西欧神话中的吸血鬼。
  黎星阑看着那张艳丽的脸，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欺负你，需要什么理由。”
  黎星阑没有在贺尘的眼中看到委屈或是气愤，贺尘的下巴被捏红了一片，但贺尘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任由他用言行欺辱，像是一个长辈纵容小孩的玩闹。
  这样的认知让黎星阑心里更加烦躁。
  后来贺尘关上了门，黎星阑一个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之间竟涌上了一阵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孤独感。
  还好，今天的贺尘看上去一切正常，似乎对昨晚的事并不在意。
  也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期待这次游学旅行。
  黎星阑心怀侥幸的想着。
  之后的几天，贺尘的表现也都和往常一样。
  高二年级的学生都去游学了，他没有参加，便获得了三天留在家中的假期。
  贺尘依旧每天都向黎星阑打招呼，但是黎星阑却注意到，贺尘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向他搭过话。
  第三天，黎星阑回家时贺尘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黎星阑坐在了贺尘的对面。
  “哥哥。”贺尘照常打着招呼。
  黎星阑抓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状似无意的开口道：“学校组织的旅行都很匆忙，各个景点都要卡着时间逛，又忙又累，无聊的很。”
  坐在对面的贺尘低垂着眼眸，没有应声。
  黎星阑用余光瞥了一眼贺尘的反应，继续道：“你要是想旅行，假期有的是机会，没必要跟学校那帮人挤。”
  贺尘只是静静看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并没有回话。
  一直到黎星阑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准备起身离开时，贺尘才开了口：“哥哥。”
  “嗯？”黎星阑回过头去。
  贺尘抬头看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轻描淡写的开口：“看到我过得不好的话，你会开心一点吗？”
  黎星阑看得出，贺尘是很认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黎星阑攥紧了手中的水杯，那一刻他很想对着贺尘说出真相，然后在他脸上留下一拳。
  但是最后，他也只是露出一个轻蔑的笑。然后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当然。”
  话音刚落，黎星阑便转身上了楼，不去看身后贺尘的反应。
  贺尘看着黎星阑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周四高二也恢复了正常上课，贺尘刚一进校门，便听到周围分布的高二学生依旧在意犹未尽的聊着前三天的旅行。
  贺尘走进教室时，赵锡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贺尘能感受到赵锡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而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炙热的目光。
  贺尘坐下后，两个人都沉默着。
  快上课时，贺尘才小声开口：“抱歉，我失约了。”
  赵锡愣了一下。
  那天早上，赵锡刚一起床，便收到了贺尘的消息——抱歉，我去不了了，你玩的开心。
  之后，贺尘的电话便再也打不通了。
  一直到高铁到站，赵锡站到另一个城市的土地上，也没能联系到贺尘。
  只有晚上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得到了一间双人标间。江以晴告诉他，贺尘并没有退回自己的游学费用，并且特意叮嘱她用自己的费用给赵锡安排单独住宿。
  贺尘那样一个情绪一直很稳定的人都为了这场旅行表现出了肉眼可见的期待，赵锡想不通贺尘的突然失约与失联，这个时节那座城市的风景很好，可是在外游学的三天赵锡只想着早点回到晏市。
  他昨晚八点下了高铁便想去找贺尘，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贺尘的家庭住址。
  他们之间，只剩下了学校这唯一的交集。
  赵锡一夜未睡，他一直担心来到学校会得到贺尘离开一中的消息。
  就像贺尘来到一中那样突然。
  万幸，那个清瘦的身影还是迈步走进了教室，即使对方连一眼都没有留给他。
  他摸不准贺尘的心思，只能陪贺尘一起沉默着，却等来了贺尘的道歉。
  那一刻，赵锡觉得，一切的原因都不重要了。
  赵锡伸手揉了揉贺尘柔软的头发：“没关系，你不来肯定有你的理由，不想说就不说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旅行吧。”
  上课铃声响起，贺尘的声音没入其中，微不可闻，像是在对自己说话：“还会有机会吗？”
  他却等到了回应。
  “一定会有的。”
  第十五章 戏弄
  高二的游学旅行结束，一中第一次的月考试卷也已经批改完毕。
  贺尘的试卷发下来时，他还没看便交给了赵锡：“你先帮我看吧。”
  赵锡并没有推辞，接过贺尘的试卷翻看了起来。
  这时总成绩单也被贴在了墙上，贺尘凑过去远远看了一眼，看见赵锡的名字在最靠前的那几个位置，而自己的名字与他相隔了几乎一个班的人数，排在最末。 第25章   贺尘用手支着下巴，偏头看向一旁认真查看试卷的赵锡。
  班上的人都站在成绩单前喧嚷，只有赵锡安静的坐在身侧，用心检阅自己的教学成果。
  赵锡放下了贺尘的试卷转头正要和他说话，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贺尘凝视他的目光，赵锡一怔，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贺尘索性将身体转了过来面对赵锡，眼睛直直的看向他：“怎么了？”
  赵锡喉结动了动，想了想才开口道：“你已经答得很不错了，我讲过的题型你都做对了，能拿到的基础分也都拿到了。”
  贺尘轻轻叹了口气，接过赵锡手中的试卷：“可是我是最后一名。”
  “五中的教学进度本来就比一中慢了一大截，你刚转过来一个月，现在能跟上课程就已经很不错了。”
  赵锡见贺尘还是没什么兴致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一中的平均分本来就比别的学校高得多，你刚来没多久，先不要太过在意自己的排名，只要知道自己在进步，这就够了。”
  这次考试的结果其实本来就在贺尘的意料之中，他自己已经尽力考过了所以他并不觉得遗憾，但是看赵锡绞尽脑汁安慰他的样子，他还是冲着赵锡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好。”
  中午放学的时候，贺尘依旧和赵锡一起向学校门口走。
  贺尘看到了走在他们斜前方的黎星阑和秦彦，在昨天那场不太愉快的交谈过后，黎星阑便彻底不再理会他了，再加上秦彦之前对赵锡的态度并不友好，贺尘便没有再上前打招呼。
  贺尘本以为今天的黎星阑也会直接无视他，却没想到黎星阑在注意到身后的他之后竟然和秦彦一起停了下来。
  贺尘和赵锡一起走到了他们身边，黎星阑见贺尘毫无反应的准备擦肩而过，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开口问道：“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吗？”
  贺尘停住了脚步，看向面对着他们站在一旁的两人，黎星阑看上去心情很差，而秦彦则在一边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黎星阑从来不让贺尘在外面叫他哥哥，再加上他现在一脸阴沉的样子，贺尘想了想，还是试探性的开了口：“…星阑？”
  一旁的秦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赵锡并不了解他们和贺尘的关系，此时也不方便插话，静静地站在贺尘身边。
  但那声“星阑”还是让他蹙起了眉。
  赵锡记得这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男生，贺尘刚来一中第二天便是他和身旁的人一起带走了贺尘。
  本来心情不好的黎星阑却在看到赵锡的反应时神色柔和了些许，他学着秦彦的样子揽住了贺尘的肩膀：“跟我回去。”
  贺尘点了点头：“好。”
  贺尘的乖顺让赵锡有些意外，但是他直到今天也依旧没有插手贺尘决定的资格，他不放心的看着黎星阑和秦彦，最后也只能对贺尘说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贺尘说了个“好”，随即便被耐心耗尽的黎星阑带走了。
  赵锡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走到了校门口，然后看着他们过了马路，上了一辆外形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车。
  贺尘被黎星阑揽着肩膀走了一路，他被黎星阑身上洗衣液的茉莉花清香味包裹着，一直到了老宋的车前，黎星阑才放开了他。
  贺尘习惯性的要去开副驾驶的门，却听到黎星阑开了口：“坐后面。”
  黎星阑此时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一副等着他上车的姿态。
  贺尘不明白黎星阑的用意，但他还是顺从的上了车。
  黎星阑关上了车门，绕到另一侧也上了车，随即便躺在靠背上闭上了眼，似乎并不打算和贺尘交流。
  贺尘有些不明就里的看向黎星阑，约莫过了三分钟后，就见黎星阑的眉心蹙起，他并没有睁眼，却开了口：“转过去。”
  “哦。”贺尘听话的移开了目光。
  黎星阑脑中仍在回忆着他在赵锡曾经用过的社交账号中看到的内容，半晌后还是没忍住对一旁的贺尘道：“以后离那个赵锡远点。”
  黎星阑等了片刻，依旧没有等来贺尘的回应。
  向来乖顺的贺尘这次没有应声。
  黎星阑察觉到自己的心情随之也变得糟糕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最近的情绪一直被贺尘牵引着，这样的认知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过了很久，黎星阑才听到贺尘开了口：“哥哥不希望我身边有朋友吗？”
  黎星阑知道贺尘误会了他的用意，可这件事他根本没有办法去解释。
  他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去调查赵锡，也不想将赵锡的性取向告诉贺尘。
  这时黎星阑兜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黎星阑如获大赦般取出手机，是林阑的号码。
  黎星阑的手在接听键上停顿了一下，还是摁了下去。
  车在红灯路口停了下来，人行道两侧的人熙熙攘攘从马路中间穿行而过。
  林阑的声音隔着微弱的电流声传了过来：“星阑，你们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吧？”
  “嗯。”
  “这次考得怎么样，成绩还稳定吗？”
  黎星阑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林阑一向很关心他的成绩，从小到大即使是学校的小测验，林阑都要仔细盘问一番。
  他这一个月都没有和林阑有过任何形式的交流，却没想到林阑这通电话打来之后第一句便是询问成绩。 第26章   林阑见这头的黎星阑一直没有回话，又开口追问道：“怎么了，这次没有考好吗？”
  “妈，”黎星阑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道，“你没有别的事问我吗？”
  这次是林阑那边沉默了下来。
  “你不想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吗？”
  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回应，黎星阑按亮屏幕时，发现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黎星阑深呼吸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一旁的贺尘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十分尽职的扮演一块背景板。
  下午的时候，赵锡依旧和贺尘正常相处，对黎星阑和秦彦的事闭口不提。
  贺尘知道，一定是上一次赵锡问起时自己冷漠的反应让他不敢再问。
  “那个人……从某种角度来说，算是我的亲戚，他们不会伤害我，你不用那么紧张。”贺尘对赵锡解释道。
  赵锡这才试探性的问道：“可是他们对你的态度，以及对我的态度，好像都有些奇怪？”
  贺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赵锡看出了他的逃避，便也只能将这个话题跳过。
  晚上的时候，贺尘依旧去甜品店听赵锡讲题。
  唯独这件事情上，他不想顺从黎星阑。
  虽然同在一中，但是贺尘之前很少在一中遇见黎星阑，即使是中午放学，从教学楼到学校对面那短短的一段路，他们也很少碰面，往往都是贺尘站在老宋的车旁等着黎星阑和秦彦过来。
  但是最近这几天，他每天放学都能遇到黎星阑，然后黎星阑会当着赵锡的面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带走。
  久而久之，贺尘觉得自己也染上了黎星阑身上那股茉莉花的香气，那气息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肺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星阑看向他，有些戏谑的笑了：“怎么不叫星阑了？”
  贺尘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羞恼，他平静的抬眼看着黎星阑，用他惯有的陈述一般不夹杂任何情绪的腔调问道：“你希望我这么叫你吗？”
  黎星阑没有回话，他伸手抚向贺尘的脖颈，大拇指轻轻揉过贺尘的喉结。
  贺尘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喉结在黎星阑手指下轻轻滚动。
  黎星阑感受到贺尘外露出的类似于不安的情绪，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
  “你明明很清楚，你越是过得不好，我就越开心，我又怎么愿意看见你有相处融洽的朋友？”
  黎星阑决定将这个恶人当到底。
  贺尘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
  匆匆掠过的人影映在了他颜色略浅的瞳孔中，刚刚在黎星阑的压迫下外露出一瞬的情绪被他妥帖的收敛了起来。
  这引得黎星阑心尖越发痒了起来，他继续开口道：“你说，如果让你重要的朋友，知道你只是个小三的儿子，他会怎么看你？”
  黎星阑注意到贺尘的身影僵了一下，随即贺尘转过了头，平静的与他对视：“哥哥打算这么做吗？”
  黎星阑欣赏着贺尘的反应，并没有应答。
  “如果让大家知道我是小三的儿子，那么相对应的，大家也会知道，黎叔叔将小三娶回了家。”
  第十六章 甜
  黎星阑略微眯起了眼：“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黎星阑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惬意的靠在了椅背上：“即使如此，人们在道德标准方面对于女性往往更加苛责，你猜事情发生之后，指责哪一方的人会更多？”
  “黎叔叔的社会地位远高于我的母亲，带来的社会影响力也会相应的更大，如果哥哥足够理智，应该不会选择做这种引火上身的事。”
  黎星阑用来牵制贺尘的话被他反推了回来，黎星阑的心情却变好了很多。
  毕竟这只总是伪装的乖巧无害的猫总算在他面前暴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黎星阑打着哈欠下了车：“回去吧。”
  贺尘“嗯”了一声，也安静地跟在了黎星阑身后。
  黎星阑似乎嫌他走得太慢，停在了原地，等贺尘过来后直接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快步穿过了马路。
  这样和谐的场面让老宋险些以为刚才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是他的错觉。
  因为每次中午放学时黎星阑都会把贺尘带走，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执，现在贺尘都是等赵锡先离开教室后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但是今天的黎星阑似乎没空搭理他，因为他看到黎星阑身前站着一个女生，正低着头冲黎星阑说着什么。
  那个女生穿着和贺尘一样崭新的校服，看上去应该是高一的新生。
  此时已经入了秋，斑驳的树影打在他们身上，清风吹起他们的发梢，一切都美的恰到好处，像是青春校园偶像剧中截取出来的画面。
  贺尘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见黎星阑嘴唇动了动，随即女生将手里的东西塞到了黎星阑怀中便捂着眼睛跑开了。
  这时一旁看戏的秦彦才走到了黎星阑跟前，在黎星阑难看的脸色中嘲笑了他一番。
  黎星阑余光突然瞥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贺尘，不知为何竟有了一瞬的慌张。
  目光相对后，贺尘慢慢走到了黎星阑身边，一如既往的打起了招呼：“哥哥，秦哥。” 第27章   黎星阑垂眸看向他：“过来多久了？”
  “刚过来。”
  三个人沉默的向校门口走，一直到和秦彦告了别，两人要上车时，黎星阑才察觉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女生塞给他的一盒巧克力。
  黎星阑想了想，还是将那盒巧克力丢给了身旁的贺尘：“送你吧。”
  贺尘看着手中的巧克力若有所思：“哥哥不喜欢吗？”
  “太甜了。”
  贺尘取出了一块巧克力，想了想，还是吃了下去。
  带着轻微苦涩的甜迅速在口腔中弥漫，与之相伴的还有身体上突然传来的痒。
  已经快到家了，黎星阑却发现今天的贺尘异常的安静，他用余光向身侧看去，却见贺尘此时身体蜷缩，倚靠在车门上。
  “你怎么了？”黎星阑连忙扶起贺尘，就见贺尘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片红疹，贺尘的额头出满了细汗，以一种异常的频率急促呼吸着。
  “宋叔，去医院。”
  老宋连忙掉头，往医院开去。
  贺尘倚靠在黎星阑的身上，艰难的睁开了眼，一边费力的chuan息一边开了口：“哥哥，过一会儿……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黎星阑自然不信贺尘的鬼话，让老宋将车一路开到医院，便扶贺尘下了车。
  他本想将贺尘扶进医院，却意外地发现贺尘的体重轻的可怕，便一把将贺尘打横抱起，嘱咐老宋先进去挂号。
  贺尘此时意识已经模糊了下来，他只能感受到始终萦绕在鼻尖的茉莉花香气，以及环抱着自己的令他感到安心的体温。
  贺尘便这样沉沉睡去。
  小孩子总是喜欢吃甜的东西，小时候的贺尘也一样。
  而贺曼容并不在乎他会不会长蛀牙，愿不愿意给他糖完全看自己的心情。
  他记得那时他只有四岁，妈妈又带着一个陌生的叔叔来到了家里。
  他凑到妈妈身边想说话，妈妈顺手将男人带来的一盒巧克力扔给了他，吩咐他好好待在房间不要吵闹。
  他看着妈妈和叔叔一起进了房间，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如果再去闹的话妈妈会生气。
  于是他抱着巧克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感受着弥漫在口腔中的甜味，一直到开始反胃，浑身发痒。
  他蜷缩在地上，模糊的视线中是被自己摔落一地的巧克力。
  他努力爬到门口，用力敲击着木门。
  他在等他的妈妈来救他。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依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自己爬了起来，收拾掉了一地的狼藉。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叫过贺曼容妈妈。
  从那以后，他不再爱吃甜的东西。
  贺尘再次睁眼时，自己的手臂上正打着吊针，而黎星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手拿着手机看网课，一手握着输液管加热里面冰冷的液体。
  很多很多年之后，贺尘依然清晰记得这一幕。
  黎星阑就坐在他的身边，像是一道温柔的光，身周一切都黯然失色。
  很久之后，黎星阑才察觉到贺尘已经醒了。
  他放下了手机，蹙起了眉看向贺尘：“巧克力过敏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我给你你就吃啊？”
  贺尘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盯着黎星阑看。
  他幼年时没能等来的温柔，却在十七岁的这一年得到了。
  因为苦了很久，所以总是奢求那一点点的甜。
  所以他还是吃下了那块巧克力。
  黎星阑见贺尘没反应，有些担忧的伸手摸向他的脸：“你不会病傻了吧？”
  贺尘伸出没有输液的右手握住了黎星阑放在他脸上的手：“因为……是哥哥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所以不想浪费。”
  黎星阑觉得自己心头轻轻颤了一下。
  贺尘眼中好像有细碎的光，而那些光全都洒落在他的身上。
  他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我已经跟你们班主任请了假，等你液体输完就跟我回家，我帮你补落下的课程。”
  “那哥哥呢，哥哥不去上课会不会有什么影响？”贺尘轻轻偏过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黎星阑顺手帮贺尘倒了杯水，然后把贺尘扶了起来：“我们的课程早就学完了，现在去学校也是刷题，在家里刷也是一样的。”
  黎星阑扶贺尘坐好后便要起来，贺尘却用右手轻轻环抱住了他。
  黎星阑的身体僵住了，他的大脑快速运转着，却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想他应该将贺尘推开，可是贺尘那样瘦弱，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背上显得触目惊心，像是一件贵重的易碎品，让他不敢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
  很久之后，贺尘松开了手，他听见贺尘很小声的开了口：“哥哥，谢谢。”
  黎星阑不明白贺尘在为什么而道谢，但是他能感受到贺尘此刻对他的依赖。
  这样的依赖竟然让他有些着迷。
  下午的时间，黎星阑和贺尘各自戴着耳机看网课。
  陪护的凳子没有靠背，贺尘注意到黎星阑有些不适的捏着肩膀，便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一半的床位：“哥哥，你上来看吧。”
  黎星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他们本还在看着网课，贺尘身体刚刚好转一些，精神状态还没恢复，没多久便闭上了眼，头一偏靠在了黎星阑肩上。 第28章   黎星阑小心翼翼的捧起贺尘的脸，想让他重新躺下。
  黎星阑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轻柔，但是贺尘还是睁开了眼。
  贺尘揉了揉睡眼，用沙哑的声音叫了声“哥哥”。
  “你还是先休息吧，休息好了再学习。”
  贺尘攥着被子，眨着眼看黎星阑：“哥哥要一起休息吗？”
  黎星阑在贺尘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正好今天没有午睡，他也有些犯困，便在贺尘身侧躺了下来。
  病房外时不时有护士走动的脚步声和担架的滚轮滚过地面的声音。病房内两个少年挤在同一张病床上，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中陷入沉睡。
  贺尘是被自己手机的振动吵醒的，他睁开眼时，自己手背上的针已经不在了，黎星阑也已经坐在了凳子上。
  仍在震动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一中放学的时间，来电显示是赵锡。
  黎星阑在瞥见那个名字的一瞬，陡然清醒了过来。
  这一个下午他都如同中了蛊一般，忘记了贺尘令他憎恶的身份。
  贺尘感受到黎星阑身上的温柔在一瞬间收敛了起来，黎星阑看着他的手机问道：“怎么不接？”
  贺尘在黎星阑晦暗不明的目光中按下了接听键。
  “喂。”
  “贺尘，我听江以晴说你请了病假，你怎么样了？”
  “我已经没事了。”
  “你现在在哪里，方便我去探望吗？”
  贺尘只迟疑了一瞬，手机便落在了黎星阑手里。
  “小尘有我照顾，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操心。”黎星阑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黎星阑知道这样的说辞会让赵锡误会，但这也正是他的目的。
  而且他也并没有说谎，他的确是贺尘名义上的哥哥，所以说赵锡是外人也没什么问题。
  第十七章 降温
  黎星阑挂断电话之后，便偏头去看贺尘的反应。
  贺尘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黎星阑站了起来，将手机还给贺尘：“起来，我们回去。”
  贺尘很快将自己打理好，跟在了黎星阑的身后。
  趁着黎星阑去窗口办理手续的的同时，贺尘给赵锡发了条消息过去：抱歉，我哥哥性格有些霸道，你不要介意。
  赵锡立刻回了消息：“没关系，你没事就好。”
  黎星阑处理好一切向贺尘走来，贺尘收起了手机，跟着黎星阑离开了医院。
  黎星阑提前给老宋发了消息，此时老宋已经将车停在了医院外，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一路沉默着回了家。
  刚一下车，安徒生便扑了过来，黎星阑费了半天功夫才将安徒生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贺尘本站在一旁看戏，没想到安徒生在黎星阑那里受了冷落之后竟又目标明确的扑向了他。
  笑容不会消失，它只是从贺尘脸上转移到了黎星阑脸上。
  贺尘精疲力竭的应付完安徒生的热情，一进客厅便将安徒生关在了门外。
  因为贺尘的突然过敏，两个人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李雅宁就为他们准备了些小蛋糕先垫肚子。
  黎星阑接过小蛋糕仔细看了看，确认上面没有巧克力才递了一块给贺尘。
  贺尘小口吃着蛋糕，时不时向对面的黎星阑瞟去。
  黎星阑终于忍不下去了，抬起头看向贺尘：“你看什么？”
  贺尘又迅速低下了头，一边嚼着蛋糕一边开口道：“总觉得今天下午的哥哥很难得，不多看几眼的话也许以后就看不到了。”
  黎星阑刚刚才积攒起来的火气随着这句话瞬间烟消云散。
  两人吃完蛋糕时，李雅宁已经做好了一顿简易的晚餐，餐桌上的二人谁也没有移动位置。
  相识将近两个月，他们头一次共同出现在了家里的餐桌上。
  黎星阑吃过晚餐，便匆匆上了楼。
  他发觉他竟然在逃避和贺尘的单独相处，他觉得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黎星阑打开门，见贺尘抱着书本和笔站在外面。
  “哥哥，你说要帮我补落下的课程。”
  黎星阑有意想要躲避贺尘，却又因自己的原则而不想失信于人，片刻后，他还是往旁边退了一步：“进来吧。”
  贺尘冲他露出一个浅笑，然后进了房间。
  贺尘刚把书本放到桌上，便又匆匆走了出去，回自己房间将椅子搬了过来。
  黎星阑见贺尘已经准备就绪，便也坐了过去，简单的问了一下教学进度，拿起纸笔讲了起来。
  贺尘本还在偷偷打量着黎星阑房间的布置，却在黎星阑开口讲课后迅速收敛了心神。
  黎星阑和赵锡讲题时如出一辙的严肃，贺尘本来就在班里排在最后，现在更不敢马虎，生怕哪里跟不上惹黎星阑厌烦。
  黎星阑讲完数学后让贺尘休息十分钟，自己也出去外面冰箱里拿了瓶水。
  贺尘这才打量起了黎星阑的房间。
  黎星阑的床铺都是冷色调的，但是凑近看去便能发现上面布满了小猫的图案，床头还摆了只毛茸茸的猫玩偶。
  他的床边摆了一个狗窝，但是很明显以安徒生现在的体型根本睡不进去，应该是很早以前买的。
  看上去总是很冷淡的黎星阑房间里却有这些可爱的小东西，这样超出平常认知的发现让贺尘有一种微妙而隐秘的兴奋感，他如同寻找电影彩蛋一样观察着房间，连黎星阑已经回到了房间都没发现。 第29章   黎星阑轻咳了两声，贺尘立刻收回了目光，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椅上，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小猫。
  黎星阑掩住了唇角的笑意，坐在了贺尘身边，仰起头喝了口水。
  这时贺尘看着桌上的花盆发问：“哥哥，这个花盆里为什么没有养植物？”
  黎星阑顺着贺尘的目光看向那个只有泥土的花盆，突然想起了里面还种着发财树时的样子。
  那个盆栽本是林阑买来后放在他的卧室的，他不太会养花，但好在李雅宁会定期浇水，所以那株发财树还是在他的卧室中存活了下来。
  “哥哥？”
  贺尘的声音让黎星阑回过神来，他这才回答了贺尘的问题：“以前养过。”
  “后来呢？”
  “死了。”
  贺尘对其中的经过很好奇，但是他看得出黎星阑并不想多说，于是及时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十分钟时间一到，黎星阑准时开始讲起了课。
  等数理化全都讲完，已经到了十一点半。黎星阑摘下眼镜仰起头揉了揉鼻梁山根处，深呼吸了一下。
  “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文科的课程你完了自己看看书就好了。”
  “好。”贺尘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走到了门口。
  黎星阑跟了过来，作势要关门。
  “哥哥。”
  黎星阑关门的手一顿。
  “谢谢。”
  黎星阑“嗯”了一声，却见贺尘还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的意向：“还有事吗？”
  “哥哥，今天过后，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这样温柔的样子了？”
  黎星阑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做出应答。
  贺尘明白了黎星阑没有说出口的话，冲黎星阑笑了笑，然后挥挥手：“哥哥晚安。”
  黎星阑看着贺尘进了隔壁的房间。
  他叹了口气，关上门回到桌前拿起了那个花盆。
  他想，如果那一天这株发财树没有死掉的话，他会不会更容易释怀一点。
  到了第二天，黎星阑对待贺尘的态度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不同的是，贺尘总算不用再回到自己房间吃午饭，他们终于能够心平气和的坐在同一张餐桌上。
  黎星阑在撞见贺尘和赵锡一起回家时依旧回过来将他带走，但是再也没有揽过他的肩膀，只是走在他的前面，用不耐烦的语气催促他跟上自己。
  他们心照不宣一般谁也没有再提起那个气氛过分融洽的下午。
  很快，一中迎来了第二次月考。
  和之前一样，赵锡依旧将贺尘送到了考场门口，然后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说了声“加油”。
  这次考试贺尘终于摆脱了班里吊车尾的位置，向前挪了几名。
  赵锡看着贺尘的成绩单，比看到自己前几名的排名还要高兴。
  赵锡很清楚，以贺尘的基础能在一中爬到这个排名有多不容易。
  “看来你背地里没少努力嘛。”赵锡欣慰的拍了拍贺尘的肩膀。
  贺尘笑着拍了回去：“是赵老师教导有方。”
  那天晚上赵母早早关门谢客，往店里搬来电磁炉为他们煮了火锅。
  贺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本来只摆放甜品桌面上摆好的菜：“今天是在过节吗？”
  “为了庆祝你们考试顺利。”赵母一边往锅里煮菜，一边笑着回应。
  贺尘也忍不住笑了：“一中每个月都要月考，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每个月都要在阿姨这里蹭一顿大餐？”
  “不必等考试，什么时候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店里不方便就去我们家里吃，生活又不是只有逢年过节才值得庆祝。”
  赵锡没有插话，一心帮着母亲煮菜。
  他没有注意到，贺尘慢慢低下了头。
  贺尘小时候很喜欢过年，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贺曼容才会一反常态在家里下厨。
  贺尘记忆中的新年，是贺曼容包的饺子的味道。
  他不记得从哪一年开始，贺曼容不再包饺子，连年夜饭都只是给他发些钱让他去外面吃。
  于是那个新年的味道也在贺尘的记忆中变得模糊。
  他已经快要忘了，生活还需要一些仪式感来庆祝。
  面前的火锅咕嘟嘟的冒着热气，赵锡和赵母的脸在水汽氤氲下变成了模糊的色彩。
  但是他们的色彩是温热的。
  这一顿火锅的气氛太好，好到让贺尘忘记了向黎星阑报备自己的行踪。
  他们吃过了晚饭，正在帮赵母收拾桌上的狼藉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赵母丢下手中的抹布，过去开了门：“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打烊了。”
  门外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找贺尘。”
  贺尘的身体猛地一僵。
  短短四个字，他却听出了黎星阑压抑的火气。
  赵母开了门让黎星阑进来，贺尘背对着他，莫名有些不敢转身。
  赵锡看出了贺尘的异常，走上前去，以一个保护的姿态站在了贺尘身前。
  黎星阑却只是轻轻扶了下眼镜：“我来接小尘回家。”
  赵母看看僵立不动的贺尘，又看看自家儿子警惕的样子，终于察觉出了异样，正要开口，却见贺尘缓缓转过身，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哥哥。”
  黎星阑冷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便往外走：“跟我回家。” 第30章   贺尘冲着赵锡和赵母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然后乖乖跟了上去。
  他没想到黎星阑会找到店里来，更不明白自己那一刻的慌乱从何而来。
  走在前面的黎星阑一直没有说话，但是那股压迫感依旧存在，贺尘攥了攥自己的手指，还是故作轻松地开了口：“哥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第十八章 无关痛痒
  黎星阑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
  贺尘也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与黎星阑隔着一小段距离对视。
  “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家？”黎星阑保持着刚才在甜品店里冷淡的语调，脸上看不出喜怒。
  quot;我……quot;
  黎星阑向贺尘走了过来，低头看着他：“家里是没让你吃饱吗你要跑到别人家吃饭？”
  贺尘低下了头，没有看黎星阑。
  黎星阑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话重了，但是他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道歉。
  黎星阑转身上了车，贺尘也只好跟了过去，却在车门前停顿了一下，最后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他没有注意到黎星阑那一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就连安徒生都很识相的没有过来捣乱。
  贺尘看着黎星阑要进房间，突然叫住了他：“哥哥。”
  黎星阑关门的手顿住了，用冷漠的目光看向贺尘。
  贺尘回答了他在上车前问的话：“你觉得，这里是我家吗。”
  黎星阑愣住了。
  “哥哥，你看，你明明知道的，我根本就没有家。”
  黎星阑正不知该作何反应时，贺尘仰起了脸，冲他无所谓的笑了笑，似乎有意要揭过这个话题：“抱歉，哥哥，让你担心了，我下次会注意的。晚安。”
  贺尘说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黎星阑依旧站在门前，有片刻的惘然。
  贺尘打开手机，赵锡已经发了五六条消息过来，贺尘索性回了个电话过去。
  赵锡那边瞬间便接通了电话：“贺尘，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为难你？”
  “我没事，抱歉，给你和阿姨添麻烦了。”
  “他到底是你什么人，真是你哥哥吗，怎么总对你这么凶？”
  贺尘一时没有回话。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议论你的家人，我只是……”
  贺尘打断了赵锡的道歉：“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有些事情……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赵锡舒了一口气，安抚道：“我不会勉强你，你也不要勉强你自己。”
  “谢谢。”
  “我们之间不用说这句话。”
  之后的一段日子贺尘放学后依旧会去甜品店，而赵母和赵锡都对那天晚上黎星阑的到来绝口不提。
  十月，一中要和几所学校联合举行秋季运动会。
  江以晴拿着本子到处喊人报名，贺尘趴在桌上恨不得将脸埋进桌仓里。
  赵锡揪着贺尘的后衣领将贺尘紧贴在桌面上的脸解救了出来，说话时也没忍住带上了笑意：“这么害怕参加项目？”
  贺尘双手合十做了个告饶的手势：“我是真的四体不勤，赵老师你还是放过我吧。”
  “一中在体育方面普遍差一点，你即使拿不到名次也没关系的。”
  贺尘无动于衷。
  “如果你不报任何项目的话，最后可能会被拉去当壮丁，帮人跑步计时什么的。”
  贺尘依旧面无表情：“我不介意当三天裁判。”
  他总不能那么倒霉偏偏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壮丁中的一个。
  赵锡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语气却依旧带着笑意：“好，贺裁判，到时候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最后赵锡一语成谶，贺尘果然收到了一张运动会工作牌。
  贺尘黑着脸帮赵锡将号码牌别在衣服后面，赵锡则看着脸色阴沉的贺尘，眼中所流露出的幸灾乐祸让贺尘有好几次想将别针扎在他背上。
  三个学校的联赛定在了一中的体育馆，贺尘看着学校名单上的五中两个字，眸色暗了暗。
  赵锡因为显眼的身高被江以晴安排了很多项目，早上刚一到学校就被人拖走做准备，贺尘也挂上了工作牌，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进入裁判区，混入一群中年老师中间。
  几个老师正凑在一起聊天，贺尘坐在一旁慵懒的打着瞌睡，却猛然听到了黎星阑的名字。
  “你看，六号就是老吴班上的黎星阑，老吴天天挂在嘴边吹的那个。”
  “嗬，这小伙长得还挺帅。”
  ……
  贺尘顺着他们的话往操场看去，就见黎星阑穿着短袖站在跑道上，为接下来的短跑比赛做准备。
  与黎星阑相隔几米远的位置，赵锡也站在那里，两个人目光短暂的碰撞了一下，便同时很不待见对方的转过脸去。
  一直在摸鱼的贺尘突然主动提出要去为一千米短跑计时。
  贺尘拿着计时器站在了跑道外，赵锡一眼看到了他，冲他招了招手。
  贺尘带着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但是黎星阑还是认出了他。毕竟能白到那种程度的人并不常见。
  黎星阑看见贺尘冲着赵锡的方向笑了笑，微微蹙起了眉头。
  贺尘对外总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态度，唯独在黎星阑面前乖巧温顺。
  黎星阑一度以为那是独属于他的特权。
  一声枪响过后，跑道上的众人便瞬间蹿了出去，其他人刚开始跑步都收着点力，唯独赵锡与黎星阑两人直接冲在了最前面。 第31章   贺尘正盯着他们的位置，一条手臂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贺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就见秦彦正站在他身边笑盈盈的看着他。
  “秦哥。”
  “小尘觉得他们谁会排在前面？”
  贺尘神色冷淡：“不知道。”
  秦彦本看着操场的目光落在了贺尘脸上：“那小尘希望他们谁排在前面？”
  “只是个运动会而已，谁排在前面都一样。”
  秦彦轻轻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到操场那边一阵喧闹。
  贺尘脸色一变，立刻小跑了过去，从人群中挤进了跑道。
  人群中央，黎星阑正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腿，另一只手拽着一个男生的裤子，那男生一边提着裤子避免被拽下来，一边满脸羞恼的怒骂着。
  贺尘吹了下哨子示意周围的人安静，然后将黎星阑扶了起来，带离了跑道。
  黎星阑原本不愿意松手，却在贺尘出现之后还是放开了那个男生。
  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的茉莉花香气再次将贺尘包裹。
  贺尘找了个椅子安排黎星阑坐下，才从黎星阑的气息中逃离。
  贺尘低头看着黎星阑：“怎么回事？”
  黎星阑伸手指向刚刚被自己拽着的男生：“裁判，他故意绊我。”
  这一声“裁判”叫的贺尘眉心跳了一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绊你了，被害妄想是不是？有病啊你……”那个男生骂到一半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盯着贺尘看了半晌，然后突然开口，“贺尘？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穿的一中的校服？”
  贺尘对面前这张脸没有印象，但是他认出了对方身上五中的校服。
  “怎么，在五中待不下去跑到一中来了？”
  黎星阑听到那个人的话便大致猜出了他应该是贺尘曾经的同学，看对方对贺尘并不友善的态度，黎星阑蹙起了眉便要站起身，却被贺尘不动声色地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关于你有没有恶意妨碍六号比赛的问题，我会去申请调取监控。”
  那个男生轻蔑的笑了一声：“你在这里装的倒挺好，你现在的同学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贺尘依旧无视对方的话：“现在其他人的比赛还没有结束，请你回到自己班级的位置，不要妨碍纪律。”
  那人被贺尘彻底惹恼了，冲着贺尘挥起了拳头，却被人攥住了手腕。
  秦彦站在他身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同学，跑到一中的地盘上对一中的学生动手，不合适吧？”
  那人试图抽回手腕，却没能成功，嘴上仍是不甘下风：“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他就是个婊子养的……”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秦彦突然抬起膝盖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那个男生干呕了一声便蜷缩在地上，秦彦拍了拍手，冲旁边的人说了句：“去找教导主任”，便看向了贺尘。
  “你还好吧？”
  贺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应该担心的是我哥哥。”
  秦彦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这才向黎星阑走去。
  秦彦和贺尘一起扶着黎星阑去了校医室，校医掰着黎星阑的脚踝看了看，上了点药，告诉他们以防万一还是要去医院拍个片子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于是贺尘请了假，送黎星阑去了医院。
  与秦彦告别之前，秦彦郑重其事的将黎星阑推到他怀里：“我们黎少爷就拜托给你了。”
  黎星阑用悬在空中扭伤的腿踹了他一脚：“赶紧滚。”
  短短一个月之内，他们第二次踏入了医院，只不过病患与陪同人员调换了身份。
  陪着黎星阑拍完片子，两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黎星阑没忍住问出了口：“那个人……是你以前的同学？”
  “可能吧。”
  “可能？”
  “嗯。”贺尘点了点头，“我不记得这个人，但是他好像认识我。”
  “你连你班里的同学都不记得吗？”
  贺尘目光涣散的看着前方，像是在回忆些什么：“可能没有留下什么好的印象，所以就忘了。”
  黎星阑垂下眼：“你会忘记对你不好的人吗？”
  “如果是无法原谅的过错，我大概会想办法报复回来，但是如果只是无关痛痒的事，忘记会更轻松吧。”
  黎星阑蹙起眉看向贺尘，似乎有些无法理解：“他说的那些话，也能算无关痛痒吗？”
  贺尘冲着黎星阑笑了笑，似乎是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哥哥，不管多伤人的话，听的多了，就只是无关痛痒而已。”
  第十九章 npc
  黎星阑听完贺尘的话，莫名有些难过。
  “有很多人这样说你吗？”
  贺尘似乎察觉到了黎星阑的情绪，他轻轻拍了拍黎星阑放在膝盖上的手：“哥哥，都过去了。”
  黎星阑突然小声问道：“我对你也不好，你会忘了我吗？”
  走廊上有人推着病床走过，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让黎星阑本就压低的声音几不可闻。
  贺尘没有听清黎星阑的话：“什么？”
  黎星阑摇了摇头：“没事。”
  他们之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和身旁黎星阑身上的茉莉花香气混合在一起，贺尘安心的闭上了眼假寐。
  黎星阑偏头看着身侧的贺尘，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薄薄的眼皮覆盖住了淡色的瞳孔，身上清冷的气息也随之淡了下来。 第32章   贺尘鼻梁左侧的痣在光照下变成了浅褐色，黎星阑竟有那么一瞬想要伸手抚摸。
  他的手指在贺尘脸前堪堪三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回过神来的黎星阑正要收回手指，却见贺尘睁开了眼。
  贺尘看着眼前的手指愣了一瞬，紧接着却将头往前伸了伸，用脸颊亲昵的蹭了蹭黎星阑的指节。
  黎星阑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了手，贺尘却依然无事发生一般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哥哥…”贺尘的声音夹杂着倦意，他又一次闭上了眼，“我先眯一会儿，叫到我们的话你叫醒我。”
  黎星阑看着身侧的贺尘毫无防备的睡颜，突然感到拘谨起来，生怕一个微小的动作便惊扰到身侧沉睡的人。
  贺尘没睡上几分钟，检查结果就出来了，黎星阑看着贺尘独自进去取回了片子。
  “医生说没伤到骨头，好好养几天消了肿就好了。”
  黎星阑点了点头，贺尘看了下时间：“三点了，还回学校吗？”
  黎星阑晃了晃自己的腿向贺尘示意：“我这个样子也参加不了剩下的项目，回家吧。”
  “好。”贺尘再次扶起黎星阑，慢慢走出医院。
  “你也不去学校没关系吗？”
  “我总要先送你回家的。”
  黎星阑沉默了下来，任由贺尘将自己扶上了出租车。
  到了家门口后，贺尘先扶着黎星阑靠在了墙上，随即独自打开院门走了进去，黎星阑正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时，就见安徒生突然冲了出来，扑向了贺尘。
  贺尘被撞得坐在了地上，他任由安徒生扑在身上造作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艰难的拽着安徒生进了狗屋，锁上了狗屋的门。
  做完这一切，贺尘才将黎星阑扶进了院中。
  黎星阑忍不住偏头看向贺尘，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你还挺细心。”
  贺尘低头注意着脚下的路：“被撞习惯了。”
  贺尘将黎星阑扶回了房间坐下，然后自己进了洗手间。
  赵锡给贺尘发了很多消息，但是贺尘一直和黎星阑在一起，他知道黎星阑不太喜欢赵锡，所以一直没有回复。
  趁着来卫生间的间隙，贺尘终于看了眼消息——
  “我比赛结束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一千米成绩作废了，五中说我们学校有人打了人，到底怎么回事？”
  “你陪你哥去医院了吗？”
  “秦彦那边没事了。”
  “你下午还来学校吗？”
  “你还好吗？”
  ……
  贺尘看了看十几通未接电话，手指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只回了一条消息过去：“刚刚在医院没看到消息，不好意思，我没事，下午不过去了。”
  消息发送成功后，贺尘又向王越打电话请了假。
  黎星阑见贺尘又走进了房间，忍不住问道：“你还不回学校吗？”
  贺尘很自然地倒了一杯水放在了黎星阑桌上：“我去了学校谁来照顾你。”
  “李阿姨在家，我可以喊她。”
  贺尘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看向黎星阑：“你如果要上厕所的话，也要李阿姨帮你吗？”
  黎星阑被噎住了，他之前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已经请好假了，反正我也没有参加任何项目，即使这两天不去也没关系的。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留在你房间里复习，介意的话我回自己房间，有需要的话你叫我一声就好。”
  黎星阑不想和贺尘独处，但是又不愿意平白接受贺尘的好意，他想了想，抬头看向贺尘：“无功不受禄，你既然要照顾我，那你就留在我房间，我可以给你讲题。”
  贺尘嘴角轻轻翘了一下：“好。”
  于是剩下的时间，他们在黎星阑的房间内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贺尘偶尔遇到不会的题目黎星阑就给他讲题，讲完之后便看自己的书，一时间气氛难得的祥和。
  好像回到了那一天的下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黎星阑无意识的将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开，看向了坐在桌前的贺尘。
  贺尘的头发有些长了，被他用手抓到了脑后，那双漂亮的眼睛便完整的显露了出来。
  贺尘突然偏过头，措不及防的和他目光相对。
  “哥哥，怎么了？”
  “我……”黎星阑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了个理由出来，“我想上厕所。”
  贺尘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朝着黎星阑走来。
  黎星阑房间内有独立卫浴，只走了几步贺尘就将他送了进去，黎星阑见贺尘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忍不住催促道：“你先出去。”
  “你站得稳吗？我转过身，你扶着我吧。”
  其实男生之间一起上厕所也很正常，一中的厕所小便池也没有格挡，黎星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偏偏对象换成了贺尘，他就莫名觉得别扭。
  “你出去吧，我……坐着也行……”
  后面的几个字是黎星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贺尘却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便走出了厕所。
  没过多久黎星阑用手扣了扣墙，贺尘便推开门走了进来，扶着他坐回了床上。
  黎星阑看着贺尘继续低头做题的样子，突然涌现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第33章   贺尘就好像一个游戏npc一样，偶尔在特殊的场景会触发人物剧情，其余时候便安静的重复着自己的事，不声不响，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第二十章 杀手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贺尘整理好了桌上的书本，然后抬眼看向黎星阑：“哥哥，你该休息了，如果晚上需要上厕所的话，直接打个电话给我，你那里应该有我号码的记录。”
  黎星阑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然后看见贺尘竟然帮他铺好了床。
  贺尘要扶黎星阑躺下的时候，黎星阑有些抗拒：“我只是伤到了腿，又不是半身不遂，你回去吧，我会自己睡的。”
  “哥哥，你关灯不方便，我看着你睡好之后帮你关灯。”
  黎星阑没有找到反驳贺尘的理由，只好任由贺尘扶着他躺下。
  贺尘站在门口关上了灯，房间内瞬间变得漆黑，只有走廊上的灯照在贺尘的背上，给贺尘身周都镀上一层冷白的光。
  “哥哥，晚安。”贺尘缓缓关上了门。
  这一晚上，黎星阑的电话都没有打来。
  到了早上，贺尘匆匆洗漱过后便敲响了黎星阑的房门。
  黎星阑的生活向来很有规律，即使是周末也会早早起来，因此贺尘也定了闹钟在七点前就起了床。
  房间内传来一声“进”，贺尘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此时黎星阑已经坐直了身体，双眼清明，看上去已经醒了有一阵子了。
  贺尘在刷牙杯中接好水，在牙刷上挤好了牙膏递给他。
  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让黎星阑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是他一想到贺尘必须要将他抱在怀里他才能保持较长时间的站立时，那一点不自在又突然不算什么了。
  贺尘伺候着黎星阑洗漱完后，问道：“哥哥，今天有什么安排，继续看书吗？”
  黎星阑知道贺尘最近一直处于高强度的学习状态，本来想着运动会的三天能放松一下，却没想到会因为自己的扭伤又闷在家里刷题。
  黎星阑难得的泛起了一点自己都愿意承认的愧疚感，于是开口道：“今天不看书了，休息一下吧。”
  “好，”贺尘依旧听从了黎星阑的意见，“那哥哥想做些什么呢？”
  “你平时在家都玩些什么？”黎星阑将问题又扔了回去。
  贺尘思考了一下“可能……打游戏吧？”
  “lxl玩吗？”
  贺尘点了点头。
  “我柜子里有台笔记本，你搬出来我们一起。”
  贺尘去拿笔记本的同时，黎星阑打开了书桌上的台式。
  两台电脑都有这个游戏，只是版本很老旧，似乎很久都没有打开过了。
  贺尘一边更新游戏一边问道：“哥哥也打游戏吗？”
  “偶尔。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像哥哥这样的学霸都是不打游戏的。”
  黎星阑没再回应，默默安装好了游戏。
  两个人迅速加了好友进了对局，然后在选英雄的时候，贺尘意外地发现平时一脸拽样的黎星阑掏出了一个画风可爱的辅助。
  贺尘：“……”
  黎星阑：“有问题吗？”
  贺尘：“没有。”
  联想到他床单上的猫咪图案，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而同样让黎星阑没想到的是，平时看上去总是很乖顺的贺尘，掏出了一个难度很高的打野。
  黎星阑：“……”
  这孩子是有点报复心在身上的。
  黎星阑本以为贺尘在逗他玩，却在听到贺尘拿下一血后突然有些不淡定了。
  这家伙好像真的会玩。
  黎星阑看着贺尘到处转线抓人，有些傻眼。
  这时队友突然发了消息：野王哥哥，你带的这个妹子太菜了，下把拉我，我给你辅助。
  黎星阑手中的鼠标都快捏碎了。
  紧接着贺尘也发了消息：抱歉，只和我家宝贝双排。
  黎星阑知道这句话只是贺尘发来故意恶心对方的，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内涵，极力忍耐着将鼠标扔掉贺尘脸上的冲动。
  这个时候，贺尘操控的角色遭到针对阵亡，黎星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贺尘突然转过头看着他，用他一贯乖顺的语气道：“哥哥，帮帮我。”
  黎星阑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黎星阑操控可爱的猫咪跟在了贺尘操控的打野身后，霸占了双方的野区，轻松赢得了这局游戏的胜利。
  贺尘揉了揉肩膀，冲黎星阑轻轻笑道：“哥哥打得真好。”
  黎星阑清楚自己半吊子的游戏水平，但是贺尘这句话还是让他忽略了游戏中队友制造的不愉快。
  黎星阑丢下鼠标，看向贺尘：“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玩这么难的英雄。”
  贺尘的神情依旧平淡，完全看不出是刚刚那个在峡谷中乱杀的打野：“如果是游戏的话，难一点的角色会更有挑战性。”
  黎星阑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开了一局。
  之后他们又选了其他不同的英雄，只不过位置并没有发生变化——黎星阑一直是辅助，贺尘一直是打野。
  连胜了几把之后，到了午饭时间，因为黎星阑的腿不太方便，李雅宁直接将饭端到了他的卧室。
  两个人一起在黎星阑房间吃过午饭，然后贺尘又一次帮黎星阑铺好了床，随即回自己房间午睡。 第34章   黎星阑盖上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什么在不受控制的悄然变化。
  那样的变化令他有些慌乱。
  下午的时候贺尘根据黎星阑的指示扶着他去了地下室的家庭影院，黎星阑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随手点开了一部看上去很古老的电影。
  电影是一个杀手和一个小姑娘的悲剧故事，这部电影黎星阑已经看过很多遍，但是在不知道该看什么的时候他还是点进了这个熟悉的封面。
  两个人一边吃着李雅宁端来的爆米花，一边窝在沙发中看着电影，沉默无言。
  影片结束，杀手死去，小姑娘走进福利院，开始了新的生活。
  “人生会一直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贺尘突然重复了一遍影片中小女孩问杀手的问题，他的眼睛依旧看着屏幕，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
  影片中的杀手回答说：“一直如此。”
  现实中的黎星阑握了握他的手，回答道：“如果你在小时候感到很痛苦的话，也许只是把运气花在了未来能遇到更好的人身上。”
  第二十一章 月亮
  黎星阑说完这句话，还没等贺尘反应，自己就先被恶心到了。
  贺尘只是垂着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说话。
  这个房间本就仅有荧幕的光亮照明，现在影片播到了最后的谢幕，房间也随着黑色的背景愈发暗了下来。
  黎星阑感受到贺尘的手在自己掌心动了动，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握住了贺尘的手，立刻便要将手收回来，却被贺尘反握住了。
  “哥哥……”贺尘叫了他一声，明明是很清冷的声线，却在这样的环境烘托下有了几分缱绻的意味。
  黎星阑感受到贺尘在靠近自己。
  黎星阑一直觉得自己是直男，直到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微妙的暧昧。
  黎星阑猛地推开了贺尘，然后在贺尘的眼中看到了错愕。
  贺尘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解释道：“你嘴边有爆米花。”
  黎星阑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电影看完了，回去吧。”
  黎星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脚伤，站起身便要走，下一刻脚踝处剧烈的疼痛让他又倒了回去。
  贺尘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黎星阑，却也因此被黎星阑的身体围困在了座椅之间。
  黎星阑看着贺尘近在咫尺的脸，他鼻梁左侧褐色的痣清晰映在黎星阑眼中，浅色的瞳孔也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深邃。
  黎星阑的心跳突然乱了节奏。
  黎星阑故作平静的扶着贺尘的手臂站稳了身体：“上楼吧。”
  “好。”贺尘也站了起来，扶着黎星阑向电梯走去。
  被贺尘半拥着的不自在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分明放在男生之间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让黎星阑连呼吸都谨慎了起来。
  黎星阑将自己的异常归咎于贺尘的脸，正如秦彦所说，贺尘这张脸的确很难让人不生出绮念。
  在电梯里时，黎星阑拒绝了贺尘的搀扶，扶着墙站稳了身体。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黎星阑的房间，黎星阑立刻卷起被子躺在床上：“我困了，要睡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好。”贺尘替黎星阑拉上窗帘，“有事的话直接叫我。”
  黎星阑看着贺尘离开后，终于舒了一口气。
  中午的时候才睡过午觉，他一点也不觉得困，但是和贺尘独处却让他觉得莫名煎熬。
  他知道贺尘没有做错什么，也因此而更加矛盾。
  门外的贺尘抚了抚刚刚和黎星阑在地下室交握过的手，眼中泛起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
  等到了晚饭时间，贺尘端着饭菜敲响了黎星阑的门，黎星阑此时正坐在床上看书，贺尘进去将碗碟摆在书桌上，余光瞥见黎星阑的书封面上写着《the　moon　and　sixpence》，是《月亮和六便士》的英文原著。
  贺尘扶着黎星阑坐在桌前，然后顺口提到：“哥哥怎么看待思特里克兰德的做法？”
  黎星阑听贺尘突然提起这个有些意外，搅拌着碗中的沙拉若有所思：“如果我一无所有，我会坚定地选择月亮。但如果我像思特里克兰德那样拥有着对于普通人来说富足的一切，那么我大概不会再去奢求天上的月亮。”
  黎星阑抬眼看向贺尘：“那你呢，换做是你，你会选择地上的六便士，还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
  贺尘思考着这个问题，眼前突然闪过了贺曼容的身影，她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烟，然后一个烟圈落在贺尘脸上，讥讽的声音顺着烟雾传了过来：“小杂种。”
  烟雾散去，黎星阑仍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并不认同哥哥的说法，”贺尘下意识用指腹摩挲着鼻梁左侧的痣，“没有六便士的人才会渴望得到六便士，只有已经拥有了六便士的人，才会想要奢求月亮。”
  贺尘说到这里，抬头看向黎星阑：“一无所有并不是洒脱的资本，人所奢求的总是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
  黎星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贺尘以为是李雅宁，径自过去打开，却见黎景曜站在外面。
  房间内的黎星阑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来人，开口问道：“怎么了？” 第35章   贺尘没有回应黎星阑的话，回过神后迅速叫了声“黎叔叔”。
  黎景曜轻轻“嗯”了一声，便绕过贺尘进了房间。
  黎星阑看见黎景曜后蹙起了眉：“你来干什么？”
  “听老宋说你伤到了腿，就回来看看。怎么样，医生怎么说？”黎景曜忽略了黎星阑厌恶的目光，自顾自的坐在了床上。
  黎星阑撇过了脸不再看他：“瘸不了。”
  黎景曜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站在门口的贺尘：“小尘怎么还站着，进来坐。”
  贺尘在黎景曜的示意下也坐在了床边。
  黎景曜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两双筷子上，眼角流露出笑意：“看来你现在和弟弟相处的不错。”
  黎星阑立刻转头反驳道：“他不是我弟弟。”
  话一出口，黎星阑就注意到了贺尘突然垂下了眼。
  黎景曜叹了口气，语气中却带着包容：“怎么还是这么倔……星阑，我跟你说过很多次的，适时的妥协对你没有坏处。”
  “你可以再生一个更听话、更合你心意的儿子。”黎星阑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的看向贺尘，“哦，我忘了，不需要费这么大功夫，面前就有一个现成的。”
  贺尘抬起已经平静无波的眼回望黎星阑。
  黎景曜终于被惹出了怒火，他闭了下眼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今天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是你口不择言，以后究竟要怎么做，你自己好好再想想吧，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就无止境的纵容下去。”
  黎景曜面色不虞的离开了房间，房内又只剩下了了贺尘和黎星阑两个人。
  黎星阑想起刚刚贺尘看向他的那一眼，突然慌乱了起来。反倒是贺尘很平和的冲他笑了笑，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哥哥吃饱了吗？好了的话我把盘子端出去。”
  黎星阑“嗯”了一声，就见贺尘泰然自若的端起盘子走了出去。
  黎星阑躺倒在床上，有些烦躁的将手臂搭在了眼睛上。
  他只是想向黎景曜表明自己的态度，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伤到了贺尘。
  他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别扭和烦躁究竟从何而来。
  贺尘很好，好到让他讨厌不起来。
  可是贺尘的身份又注定了他们无法和解。这样矛盾的割裂感让他始终无法坦然地面对贺尘。
  他宁愿贺尘是一个傲慢而恶毒的人，至少这样他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去憎恶。
  第二十二章 偏见
  地下室的家庭影院正在播放电影的谢幕，房间内一片昏暗。
  “哥哥……”贺尘轻轻叫着，瞳孔中似乎有明灭的火光，灼烧进黎星阑的眼中。
  贺尘伸手摘下了黎星阑的眼镜，然后一点点靠近他。
  黎星阑眼前的贺尘从清晰变得模糊，然后又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再次清晰起来。
  黎星阑觉得自己应该推开贺尘，手却动弹不得，直到那个带着凉意的吻落到了唇上。
  ……
  黎星阑猛地睁开了眼，大口的呼吸着。
  他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
  更糟糕的是，黎星阑发现下面的被子被顶起了一个尴尬的弧度。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得黎星阑颤抖了一下，然后在他来不及阻止的时候贺尘推开门走了进来。
  “哥哥，你醒了。”贺尘目光在黎星阑的被子上短暂停留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走过去拉开窗帘。
  黎星阑趁机连忙调整了一下被子，掩饰住了身下尴尬的反应。
  贺尘走进洗手间为黎星阑准备好了洗漱用的东西，然后刻意等了一会儿，余光瞥见黎星阑已经坐在了床边之后才走了出来。
  贺尘将刷牙杯和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了他：“哥哥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黎星阑想了想：“继续看书吧。”
  只有这个活动他可以不用站立或行走，也就不用和贺尘有什么肢体接触。
  贺尘说了声“好”，然后又将自己的书本搬进了黎星阑的房间。
  黎星阑一直都只知道贺尘有张漂亮的脸，自从做了那个不太清白的梦之后，他不可避免地留意到了一些别的细节。
  比如贺尘衬衫最上方那颗扣子没有扣，在某些角度可以看到深深的锁骨。
  比如贺尘坐下时裤子会向上抽起一小段，露出一节白皙的脚踝。
  就在黎星阑还要继续观测时，他却猛地回过神来，将目光从贺尘的身上移开。
  黎星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不应该在贺尘身上耗费太多注意力。
  三天的运动会结束，贺尘和黎星阑也没了继续请假的理由，贺尘早早的起来匆忙拾掇了一下自己便去了黎星阑房间伺候他洗漱。
  等到黎星阑也收拾好一切，贺尘扶着他上了车。
  “哥哥在班上有关系好一点的朋友吗？”贺尘突然问道。
  “怎么了？”黎星阑不解。
  “我只是在想你到了学校有没有人照顾，秦哥和你不在一个班，他的话肯定不太方便。”
  黎星阑沉默了下来，他平时性格还算随和，和班上大多数人都能说上话，但是关系很好的却连一个也没有。
  贺尘似乎看懂了他的沉默：“如果没人照顾你的话我可以在课间过去。”
  “不必了，”黎星阑这次拒绝的很干脆，“我会自己找人帮忙。” 第36章   贺尘见黎星阑态度坚决，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们刚一下车，秦彦便迎了上来，然后从善如流的从贺尘怀中接过了黎星阑：“搬东西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我们小尘干呢，我来就好了。”
  黎·被搬的东西·星阑：“……”
  他们三人一起进了学校，然后在三楼拐角处与贺尘分别。
  秦彦这时才问身边的黎星阑：“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黎星阑打了个哈欠：“什么怎么回事儿……”
  “别装，人家贺尘明明扶你扶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发消息让我过来接你？”
  黎星阑没有回应，低头默默看路。
  秦彦有些不爽的用手肘戳了戳黎星阑：“你脚扭伤，贺尘请假在家伺候了你三天，你就算请个专门伺候你的保姆都不见得有他上心，我知道你对他有偏见，但你也不能……”
  “别说了。”黎星阑低声打断了他，“不是因为偏见。”
  秦彦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开口：“如果不是偏见，你就不能对他好一点吗？”
  “你觉得我对他不好？”
  “你说呢？”秦彦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做很多事都没有恶意，我也知道你其实挺关心他，但是黎少爷，有些温柔你必须表现在明面上别人才能领情。”
  黎星阑低着头没再说话。
  他知道秦彦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已经没有了改正的机会，他现在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趁着一切还来得及，收敛自己的心思，然后远离贺尘。
  贺尘回到班里之后，赵锡照常抓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贺尘有些无奈：“你放心，我没事，没人欺负我。”
  赵锡按着他的肩膀：“你可以隐瞒任何你不想告诉我的事，但是如果有一天有人欺负你，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贺尘愣了愣，然后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怎么弄这么严肃。”
  赵锡依旧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你先答应我。”
  贺尘见赵锡目光坚定，逐渐收起了唇角的笑意，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终于轻轻开口：“好，我答应你。”
  ……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贺尘都能明显地察觉到，黎星阑在躲着他。先是不肯让他搀扶，到腿好了之后每次在路上都把他甩的远远的，甚至就连前一阵子一见到他和赵锡就要把他揽过来的毛病都没了。
  有几次连秦彦都有些看不下去，抛下黎星阑过来找他。
  秦彦不和他聊任何有关于黎星阑的事，贺尘知道，秦彦只是在用一种温柔的方式安抚他。
  那一天黎星阑刚一下车便迈步走了出去，贺尘连忙追上他，叫了声“哥哥”。
  黎星阑不想理会他，却听他在身后问道：“你很讨厌我吗？”
  黎星阑转身看向贺尘，贺尘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类似于伤心的情绪，语调平淡的仿佛在询问今天的早饭。
  偏偏是这样的平静让黎星阑更加恼火。
  “对，很讨厌，既然你知道了，那最好自觉离我远一点。”
  第二十三章 从骨骼中剥离
  黎星阑说完那句话后，站在原地看着贺尘的反应。
  贺尘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道：“这些真的是你想告诉我的话吗？”
  黎星阑喉结动了动，在这一刻他竟然无法发出声音。
  他隐约觉得如果承认了，他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家庭长期以来对他的教育都让他清晰地明白一件事——他必须谨慎对待一切可能会影响人生轨迹的选择，他不能踏错任意一步。
  而现在贺尘就是那个错误，他必须亲自去修正。
  黎星阑攥起了拳，终于艰难地吐出了那个字：“是。”
  而贺尘只是垂下了眼，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句：“我明白了。”
  说完，贺尘便率先离开了。
  黎星阑在原地站了很久，贺尘并没有死缠烂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一天的贺尘依旧情绪稳定，安静的坐在赵锡身边听课。
  只有赵锡注意到，他手中的笔已经很久没有动了。
  晚上的时候贺尘跟着赵锡去了甜品店，那里蜂蜜的香甜味道会让贺尘莫名感到安心。
  赵锡在贺尘第三次走神后终于放下了笔，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贺尘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苍白到没什么说服力的笑容：“抱歉，是我今天的状态不好，我会尽快调整。”
  自那以后，黎星阑就感受到了贺尘明显的变化。
  贺尘不再向他说早安，去学校的时候，贺尘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
  午饭时间，贺尘端着碗上了楼，餐桌上又只剩下了黎星阑一个人。
  贺尘在尽可能的避开他，甚至他在电梯上的时候，贺尘会选择去走楼梯。这是以前的黎星阑做过的事。
  黎星阑的手机上再也没有收到过那个账号发来的好友申请。
  黎星阑回家的时候，贺尘也不再刻意出来迎接。
  甚至连安徒生，贺尘都一起冷落了，他每天任由安徒生扑到他身上，却跟戒过毒一般不肯摸一下。
  最重要的是，贺尘不再乖巧的叫他哥哥。
  黎景曜在家时，贺尘对他保持着基本的礼貌，却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称呼。 第37章   黎星阑终于意识到，贺尘不仅如他所言的“明白”了，而且“明白”得很彻底。
  黎星阑告诉自己，他从来都不认可自己有这个弟弟，所以即使不叫哥哥也没有关系。
  那天黎星阑和秦彦一起在学校转悠的时候，看到贺尘和赵锡走在一起。
  秦彦问他：“要去和小尘打声招呼吗？”
  黎星阑没有回应，却站在了原地，等待着贺尘向他走来。
  贺尘微微偏头和身侧的赵锡说话，黎星阑听不清他们的聊天内容，但是他看到赵锡忍不住低下头伸手掩住了翘起的嘴角。
  贺尘目不斜视的与赵锡一起从他身边走过，那种对待陌生人的方式让黎星阑突然难受了起来。
  这时秦彦突然转身叫住了贺尘：“小尘。”
  贺尘转过头不解的看向秦彦。
  “不跟我打个招呼吗？”
  贺尘微微颔首：“秦哥。”
  秦彦露出一个礼貌的笑，贺尘继续道：“如果秦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秦彦冲贺尘挥了挥手，贺尘便转身离开了。
  整个过程黎星阑都背对着贺尘，没有回头。
  秦彦拍了拍黎星阑的肩膀：“你到底怎么回事，连脾气这么好的人都被你惹成了这样。”
  “没关系，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黎星阑小声呢喃着，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晚上放学之后，贺尘照旧和赵锡一起去了店里，却见门上已经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赵锡推开门，门口的风铃声响起。
  贺尘看到店里漆黑一片，连窗帘都拉了起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拉着赵锡离开，却被赵锡握住手腕带进了店里。
  下一刻，灯光乍亮，一个礼花从贺尘头顶炸开，落了贺尘一身的亮片。
  赵锡嘴角噙着笑意，目光温柔：“生日快乐，小尘。”
  赵母也抱着蛋糕从厨房走了出来：“生日快乐！”
  贺尘愣在原地，一直以来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都消失无踪。
  贺尘从来都没有过过生日，他是一直在小学的时候听老师讲起，才有了生日的概念。
  那个时候的他尚且对贺曼容抱有一丝期待，小心翼翼的回家问她：“老师说其他人都会在每年出生的那一天过生日。”
  贺曼容一边抽烟一边滑着手机，没有应声。
  “我们为什么从来都不过生日？”
  贺曼容这才瞥了他一眼，用手指捻灭了手中的烟，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我能记得你是哪天出生的就已经不错了，学校的老师怎么净教些没用的，你别跟着总是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而现在，那些贺曼容口中不切实际的东西被赵锡真切的摆在了他眼前。
  “贺尘，贺尘？”赵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低声问道，“我们准备的这些你不喜欢吗？”
  贺尘回过神来，轻轻抱住了赵锡。
  因为以前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贺尘一直对于肢体接触有些心理障碍，但是这一刻，他却只能以这个拥抱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赵锡被贺尘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轻轻拍了拍贺尘瘦削的脊背想要安抚他，却听到贺尘很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必道谢。”
  贺尘闷闷的“嗯”了一声，松开了手看向赵母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意：“阿姨费心了。”
  “你满意就好，我们还怕擅自准备了这些你会不高兴。”
  贺尘低下了头：“我怎么敢不高兴……”
  他突然想起了黎星阑的那句话——如果你在小时候感到很痛苦的话，也许只是把运气花在了未来能遇到更好的人身上。
  他想，也许这句话是真的。
  只是他误解了黎星阑的意思，他以为黎星阑会成为那个更好的人。
  黎星阑曾经带给过他光亮，他一度十分感激。
  但是黎星阑选择收回那些温暖，他也没有资格再加以奢求，更不会苛责。
  他只会一点一点将那些本来已经照亮了骨骼的光亮剥离出来，尽管这个过程鲜血淋漓，并不轻松。
  他不是思特里克兰德，他没有地上的六便士，更不会奢求遥不可及的月亮。
  这天晚上，赵母又在店里煮了火锅，为贺尘庆生。
  “只有火锅在店里煮起来方便一点，你不要嫌弃。”
  贺尘看着火锅上缭绕的热气：“怎么会嫌弃，阿姨煮的火锅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在认识赵锡以前，他只吃过一次火锅。
  贺曼容讨厌一切气味大的食物，所以从不带他吃火锅，他是在十来岁的某一天自己一个人去火锅店里吃的。
  他听着其他客人的笑闹声，然后看了看服务员放在自己座椅对面的小熊，孤寂感达到了顶峰。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火锅店。
  他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有两个人愿意陪他围坐在桌前吃一顿热闹的火锅。
  他从小没有在贺曼容身上感受到的温情，竟然会由两个非亲非故的人带给他。
  火锅吃完后，赵母点起了蛋糕上的蜡烛，然后关闭了店里的灯：“小尘，许个生日愿望吧。”
  昏暗的烛火将贺尘眼前的景象映照得如同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赵锡和赵母就在照片中笑意温柔。 第38章   贺尘从来不相信许愿，却还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赵锡不甚熟练的在他耳边唱着跑调的生日歌，赵母似乎为儿子不太能拿得出手的歌喉而感到有些丢脸，嘴里念叨着让赵锡好好唱歌。
  赵锡的生日歌唱完，贺尘睁开了眼，吹灭了蜡烛。
  “十七岁生日快乐！”
  “嘭”的一声响起，赵锡又冲着贺尘放了个礼花。
  贺尘头上挂满了彩带和亮片，他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赵母切开了蛋糕，赵锡眼疾手快的往贺尘脸上抹了一道奶油。
  贺尘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立刻蘸了些奶油去追赵锡。
  最后两个人都玩累了，才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一人吃了一小块蛋糕。
  贺尘感受着奶油在口腔中化开的甜腻，突然开口问道：“你往年在家过生日也是这样吗？”
  “嗯……差不多吧，”赵锡用手擦着脸上的奶油，“不过没这么热闹，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
  贺尘点了点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赵锡家庭成员构造的异样。
  贺尘想，原来这就是正常人的生日。
  原来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人生。
  等他们吃完了饭，赵母收拾起了桌上的残局，贺尘和赵锡一起为她打下手。
  一切结束后，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半，贺尘看了眼时间，对赵锡道：“今天不早了，我就不在这里写作业了。”
  赵锡点点头：“我们也该回家了，一起走吧。”
  赵母关好了店里的水电，三个人一起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
  贺尘本来还在在听赵母说话，却突然看到了马路边上有道欣长的身影。
  黎星阑单肩挎着书包站在路灯旁，苍白的灯光直直的打在他身上，看上去竟有些落寞。
  第二十四章 脱离桎梏
  路灯下的黎星阑抬起头看向了贺尘，然后在贺尘冷漠的目光中走了过来。
  这次的黎星阑看上去神色平静，冲着赵母颔首道：“阿姨，我来接我弟弟回家。”
  这是黎星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兄弟关系。
  赵母看向贺尘，贺尘开口道：“阿姨你和赵锡先回吧。”
  赵母的目光依然不太放心的在他们二人之间梭巡一番，贺尘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阿姨路上小心。”
  赵母点点头：“不早了，你们也快点回家。”
  赵母和赵锡一起离开，路灯下只剩下了黎星阑和贺尘两个人。
  贺尘省略了称呼，直接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夜色下的贺尘苍白而冷漠，全然没有刚才和赵锡他们说笑的样子。
  黎星阑向着贺尘走来，一步步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他一度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否则他怎么会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注视和自己性别相同的贺尘。
  他想要去修正自己的错误，于是故意说了重话，贺尘也如他所愿被他推得越来越远，他却猛然发觉贺尘已经融入他生活的种种细枝末节中，无法剥离。
  曾经被贺尘细致入微的温柔相待过，他无法接受贺尘对他冷漠的模样。
  上完晚自习的时候他本来打算回家，秦彦突然问他有没有给贺尘准备生日礼物。
  秦彦说，如果他还有和贺尘缓和关系的意向，今天是个好机会。
  而当时的黎星阑在想，原来连秦彦都知道贺尘的生日。
  他却不知道。
  黎星阑给李雅宁打了电话，得知贺尘并没有回家。
  他知道除此之外贺尘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他找到了那家甜品店，窗口的灯光亮着，店门口却挂着打烊的字牌。
  黎星阑刚想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闹声。
  原来一向情绪稳定的贺尘也可以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已经到了十一月，空气中带着凉意。
  黎星阑与里面的贺尘只有一门之隔，却能感受到这个小小的店内暖融融的气氛。
  黎星阑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也没有进去打扰他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守在这里，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要怎么面对贺尘，但是在看到贺尘和赵锡有说有笑的走出来时，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嫉妒。
  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失控的情感，但是他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他将会彻底失去贺尘。
  黎星阑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了决心，大不了妥协一次，如黎景曜所愿，从此将贺尘当做自己的弟弟。
  黎星阑走到贺尘面前：“小尘。”
  贺尘抬头看着他，没有回应。
  黎星阑轻轻用手指指节蹭了蹭贺尘的脸，贺尘将目光移到了他的手上，却并没有闪躲。
  “小尘，以后我来做你的哥哥，好不好？”
  贺尘垂下了眼，似乎思索了一下，再抬起眼时，已经露出了一个礼貌到有些疏离的微笑：“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哥哥。”
  虽然贺尘嘴上这么说了，但是黎星阑却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
  贺尘这个人太过冷静，极少外露自己的情绪，这也导致黎星阑看不出他话语里有几分真心。
  黎星阑伸手将贺尘半拥进怀里：“以后离赵锡远一点好不好？”
  黎星阑察觉到怀中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第39章   “哥哥为什么非要跟他过不去呢？”
  黎星阑反问了回去：“你为什么非要和他来往？”
  “哥哥，赵锡是我唯一的朋友。”
  黎星阑按住了贺尘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有了哥哥还不够吗？”
  “哥哥，这不一样。”
  黎星阑印象中的贺尘一直都是百依百顺，这是贺尘第一次拒绝他的要求。
  却是为了赵锡。
  黎星阑在那一瞬间似乎抛下了自己的理智：“你把他当朋友，你觉得他也把你当朋友吗？赵锡是gay你知不知道？”
  私下调查赵锡这件事本来就违背了黎星阑的原则，现在他竟然还将别人的隐私说了出来，黎星阑一边在心中自我厌弃着，一边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问道：“还是说，你和他是一样的人？”
  贺尘并没有因为黎星阑的话而感到惊愕或是愤怒，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黎星阑有些泛红的眼睛，语调依旧不温不火：“这件事很重要吗？”
  “哥哥，赵锡的性取向如何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黎星阑强行按捺住自己不安的情绪，伸手抚向贺尘的脸，指腹在他的下眼睑上轻轻揉搓着，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绯色：“小尘，你不是希望我对你好一点吗？我们做个交易，你只要离赵锡远一点，我就对你好一点，好不好？”
  贺尘却退后一步，挣脱了黎星阑的桎梏：“哥哥，我一直都很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但是我不能用我和赵锡的关系来换，这不是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
  黎星阑慢慢收回了手，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好不容易才劝自己抛却了对于贺尘身份的顾虑，放弃了与黎景曜的这场较量，却忘记了他和贺尘关系的决策权其实并不在他一个人手中。
  从这一天之后，贺尘又开始叫黎星阑哥哥。
  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愈发生疏了。
  临近期末考试，他们各自都忙碌了起来，贺尘往甜品店跑的次数也更加频繁。
  黎星阑突然多了很多熟人，那些人总是围绕在黎星阑的身边，连秦彦都快没了容身之地。
  晚自习前，黎星阑又遇到了贺尘和赵锡，贺尘很自然的过来叫了他一声“哥哥”，然后和赵锡一起走远。
  黎星阑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出神。
  黎星阑身边的人对此很是惊奇，凑上来问道：“黎少，那是你弟弟？”
  黎星阑淡漠的回答了一句“不是”。
  一边的秦彦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些人和黎星阑越走越近，有一天秦彦终于忍不下去，将黎星阑从教室拽了出来，堵在了走廊上。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任由这些人和你攀关系？”
  黎星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在说什么，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黎叔这两年身价不断上涨，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些人接近你的原因，你什么时候自甘堕落到愿意和这些纨绔子弟做朋友？”
  黎星阑趴在窗台上低头看着操场：“你从两年前就在接触家里的产业，我和你不一样，即使他们和我攀上了关系，也捞不到任何好处，凡事别想这么复杂。”
  “黎星阑！”
  黎星阑回过头看向难得一脸严肃的秦彦，他拍了拍秦彦的肩膀：“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秦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后叹了口气：“我一直把你当好兄弟，你别让我失望。”
  黎星阑看着秦彦离开，便又低头看向操场。
  外面正飘着雪，晏市已经好几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贺尘就站在雪中，柔软的头发结了冰霜，他瘦削的身体被包裹在宽大的冬季校服里，好像下一秒就要随着飘落的雪花融化。
  只是黎星阑在下一秒等来的并不是贺尘的融化，而是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赵锡。
  赵锡跑到贺尘身边，强行拉上了他的校服拉链，然后在贺尘的脖子上绑了条围巾。
  黎星阑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也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但是他莫名有一种直觉——贺尘现在很开心，比和他相处时开心得多。
  于是突如其来的孤独感充斥着黎星阑的胸腔。
  秦彦问他为什么要和那些人来往，黎星阑也难以给出一个确切答案。
  只是任何地方都有贺尘的身影，任何地方都会让他联想到贺尘。
  只有待在那群喧闹的人群中，他才会短暂的恢复正常。
  黎星阑收回了视线，向掌心呵了口气，独自一人回到了教室。
  期末考试前一周，贺尘刚一进教室，就察觉到了氛围的异常。
  他看到很多人围在自己的桌前，而赵锡正伏在他的桌面上努力擦拭着什么。
  赵锡口中低吼了一声“滚”，周围的人才慢慢散开，将贺尘暴露在了赵锡面前。
  贺尘还是第一次见到赵锡露出这样暴戾的一面，他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在周遭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了赵锡。
  赵锡伸手捂住桌面，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慌张。
  即使如此，他还是冲着贺尘挤出了一个不甚熟练的笑容。
  透过赵锡的指缝，贺尘看到了黑色马克笔的痕迹。
  这样写着字的桌面从他的小学一直伴随到初中，然后一直追到了这里。 第40章   那些漆黑的，腥红的字迹像是诅咒一般缠绕着他。
  刚转来一中时，他还以为他终于摆脱了桌面上的咒语。
  贺尘轻轻挪开了赵锡的手，然后在赵锡诧异的目光中平静的坐了下来。
  桌面上的咒语变了样式，现在大大的写着“私生子”三个字。
  桌面上扭曲的字迹，周围人小声的议论声，向他投来的异样的目光……
  这一切贺尘都无比熟悉。
  第二十五章 坍塌
  贺尘从小学开始使用的课桌上，就被人写满了谩骂的话。
  明明都只是不到十岁的孩童，却能像贺曼容一样将“小杂种”这样的字眼熟练地挂在嘴边。
  那些不谙世事的孩童带着最纯粹的恶意，来疏远贺尘这样一个他们眼中的怪物。
  而贺尘始终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们，直到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
  那群孩子口中最恶毒的字眼，于贺尘而言不过是贺曼容给他的称呼罢了。
  他早就已经麻木。
  上了初中以后，便鲜少有人当着他的面这样称呼，但是课桌上永远擦不完的马克笔的字迹，偶尔小声议论时向他投来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他们站在正义的角度，将他批判的体无完肤。
  而现在，那些诅咒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桌面上。
  只不过从“小杂种”变成了“私生子”。
  贺尘自嘲的想，起码比“小杂种”好听多了。
  字迹可以擦掉，但是这些字迹带来的影响却无法被抹消。贺尘知道，过不了多久，周围的人便会借由这三个字发挥自己的想象，编造他的经历。
  而贺尘并不介意别人脑补他的经历，因为对方无论想的多么不堪，都比他所经历的现实要好上许多。
  赵锡按住了贺尘的手：“别擦了。”
  贺尘抬眼看向赵锡，赵锡用书本挡住了桌上的字迹：“我们找出写这些东西的人，让他亲自来擦。”
  贺尘垂眼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吗？”
  贺尘低着头，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恶意的弧度：“也许正如桌子上写的那样，我不过是个私生子，我的母亲破坏了别人的家庭……”
  他一直将不同姓氏的黎星阑称作“哥哥”，而黎星阑却对他态度恶劣，他还从不向赵锡提起自己的家庭……
  贺尘觉得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他不认为赵锡会不信。
  贺尘一直知道自己的思维异于常人，而现在，他竟然会在这样逼问赵锡的过程中感受到扭曲的快感。
  那些诡异的情绪如丝线一样迅速缠绕贺尘的五脏六腑，贺尘突然开始期待在对方眼中看到失望的，不可置信的神情。
  可是赵锡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丝线突然被斩断。
  赵锡攥紧了他的手：“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是真是假我根本不在乎，只要你是贺尘，这就够了。”
  贺尘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少有的流露出了惊愕的情绪。
  “贺尘，不要和自己较劲。”
  贺尘沉默了很久，最后抬起头露出了一抹笑意：“好。”
  ……
  贺尘本来并不在意这件事，赵锡却执意带着他找王越申请调取监控。
  贺尘不认识监控中的几个人，但是赵锡却对他们有印象。
  他们曾在黎星阑身边出现过。
  赵锡当时就要去黎星阑所在的班级找黎星阑理论，却被贺尘拦住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赵锡无法理解的看着他：“如果事情不得到彻底的解决，以后这个标签就很难从你身上撕掉。”
  “如果你没有认错，那些人确实是黎星阑的朋友的话，那么他们极大可能都是家中有权势的人，而且并不是一中的学生，即使找出了他们也无济于事。”贺尘冷静的做出了分析。
  “那就任由他们欺负你吗？”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赵锡收回了手：“即使已经习惯，也不代表你应该承受这些。”
  贺尘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等下次见面吧，”贺尘妥协了，“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问问他。”
  ……
  黎星阑和秦彦一起走出校门准备去吃晚饭的时候，看见贺尘正站在路边。
  黎星阑看着贺尘一步步的向他走来，然后冲着秦彦叫了声“秦哥”。
  贺尘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却始终没有叫他哥哥。
  “那件事是你叫人做的吧？”一直到赵锡开口，黎星阑才注意到了他。
  黎星阑有些不悦的将目光移向了赵锡：“你说什么？”
  “我们已经调过监控了，那些人是之前和你走在一起的人，那件事是你指使的，对吗？”
  黎星阑迄今也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赵锡质问的语气却让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向贺尘：“你今天过来是特意来质问我的吗？”
  黎星阑仍然怀揣着一丝希望，他认为贺尘至少清楚他的为人，却听到贺尘开口道：“他们的确是你的朋友。”
  黎星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顷刻之间坍塌，而他修补不回来。
  黎星阑突然笑了：“对，是我做的。”
  赵锡当即便挥起了拳头，却被贺尘死死拽住。 第41章   贺尘眼中看不到任何惊愕的神色，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平静地问道：“为什么？”
  黎星阑仍旧讥讽的笑着：“有什么为什么，在这不是你应得的吗？”
  黎星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彦一把拽到了身后，秦彦走到贺尘面前：“小尘，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
  贺尘对着秦彦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他竟然在此刻还保持着冷静，丝毫不因黎星阑的态度迁怒于他：“没事了，秦哥，事情已经解决了。”
  贺尘拽着赵锡转过身：“我们回去吧。”
  黎星阑看着赵锡心有不甘的跟着贺尘走远。
  他知道，这次贺尘是真的无法挽回的离他远去了。
  秦彦一拳砸到了黎星阑的肩膀上，黎星阑向后趔趄了一步，才反应迟钝的将目光移到了秦彦身上。
  “到底怎么回事，你承认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黎星阑摇了摇头，眼中竟有些茫然，“但是他不相信我，秦彦，他不相信我……”
  秦彦恨不得给黎星阑脸上再来一拳：“就你这样子，你让他怎么相信你？”
  黎星阑垂下眼没有回答，秦彦继续道：“你特么跟他好好说话会死吗？”
  黎星阑也想好好说话，但是一旦和贺尘牵扯上的事情他总是很难保持理智，他无法接受贺尘对他的怀疑，也拉不下脸来替自己辩解。
  “是不是那群人做了什么？”
  秦彦的话提醒了黎星阑，他连忙掏出了手机。
  贺尘说那些人是他的朋友，于是他能想到的只有最近一段时间结识的那群人。
  他们建立了微信群，但是黎星阑设置了免打扰，他几乎从来都没有点开看过里面的消息。
  黎星阑几乎颤抖着手点开了对话框，一张照片措不及防的映入他的眼中。
  第二十六章 失踪
  在赵锡和江以晴的有意维护下，那些诅咒逐渐从贺尘生活中消失，不再有人在贺尘身边议论他的身世，也不再有人将不怀好意的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贺尘的生活又步入了正轨，唯独他与黎星阑的关系越来越僵。
  他不会再去刻意寻找黎星阑的身影，但碰面时还是会叫一声“哥哥”。
  黎星阑只是淡漠的瞥他一眼，并不予以回应。
  期末考试结束，所有人都明显的松懈了不少。
  贺尘趴在甜品店的桌面上，抬眼看着赵锡熟练地在蛋糕上裱花。
  赵锡偶尔垂眼时无意间的一瞥，两人目光相对，赵锡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期末成绩公布，赵锡依旧排在最前面的几个位置，贺尘则终于凭着一学期的恶补越发接近班里的中游。
  赵锡拿着他的试卷认真审阅了一遍：“如果你能稳住这个水平的话，普通一本肯定没问题。”
  “昂。”贺尘伸了个懒腰，然后懒洋洋的趴在了桌子上。
  赵锡有些好笑的去拉贺尘的后衣领：“最近怎么总是懒懒的。”
  贺尘抓住了赵锡想要拽起他的手，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
  “以后想要考哪个学校，有想法吗？”
  贺尘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想去的城市吗？”
  贺尘想了想，回答道：“离这里远一点就好。”
  赵锡想起了贺尘前阵子的遭遇，安抚一般轻轻拍着贺尘的后背。
  贺尘看出了赵锡的误会，解释道：“我只是想要去晏市以外的地方看看，我还没有离开过这里。”
  赵锡想起了贺尘错过游学旅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那你想考去哪里？”
  “我……”赵锡愣了愣，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而一旁贺尘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问完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赵锡轻轻叹了口气，离开座位关上了教室的窗户。
  原本趴在桌上睡觉的贺尘突然睁开了眼，安静的看着赵锡的方向。
  到了下午，他们正式开始放寒假，处于高三的黎星阑还需要上一周的课，因此家中只有贺尘和李雅宁。
  李雅宁看着贺尘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样子，开口问道：“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小少爷要不要带安徒生出去散散步？”
  趴在地上的安徒生被触发了关键词，激动的一跃而起，绕着贺尘的腿转圈。
  气氛都到这儿了。
  贺尘叹了口气，揉了揉安徒生的狗头，让李雅宁找来了项圈和狗绳。
  刚一出门，安徒生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贺尘也被迫小跑着跟了上去。
  “安徒生，安徒生！”贺尘连叫了好几声，安徒生才放慢了速度。
  贺尘气的在安徒生脑袋上拍了两下，安徒生便赖在原地呜呜叫唤了起来，贺尘怎么拽都不肯起来。
  贺尘没想到黎家最让他头疼的竟然会是安徒生。
  贺尘无奈只能蹲在路边不停的揉安徒生的狗头，五分钟之后安徒生终于心满意足的从马路上抬起了它高贵的屁股。
  他带着安徒生在周围的林荫路上溜达了几圈，时间到了五点半，他想在黎星阑放学之前将安徒生带回去，于是又牵着安徒生往回走。
  这时拐角处突然窜出一只小型犬，带着项圈却并没有栓绳，贺尘环视一圈也没能见到它的主人。
  贺尘害怕两条狗之间会起冲突，牵着安徒生打算绕路，却不想那只小型犬看他们后退突然激动了起来，一边吠叫一边冲着他们跑了过来。 第42章   安徒生在那只狗靠近的时候不停往贺尘身后躲，贺尘在心里骂了句“怂货”，正想蹲下身捡块石头吓退那只狗，安徒生却因为贺尘这个掩体的消失而吓得直接跑了出去。
  手中还拿着狗绳的贺尘当即被拽翻在地，手腕和膝盖处都传来了刺痛。
  等贺尘从地上爬起来时，安徒生和那只小型犬都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贺尘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右手腕上一片血肉模糊，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他摔倒的地方正好有细碎的砂石，好巧不巧的陷入了手腕之中。
  但是他现在来不及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他必须在黎星阑回家之前找到安徒生。
  毕竟黎星阑本来就不喜欢让自己碰他的狗，如果现在让他知道自己将安徒生弄丢了，恐怕不好交代。
  贺尘喊着安徒生的名字到处寻找，却始终没有音信。
  天已经黑了下来，膝盖上持续不断的疼痛让他坐在了马路边，他撩起了裤腿，看着被蹭破一大片的膝盖。
  这时身后传来了两声汽车鸣笛声，贺尘转头看去，刺眼的车灯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知道那是黎家的车。
  后座上有道身影走了下来，逆着光站在了他的面前，黎星阑伸手扶了下镜片：“怎么回事？”
  贺尘难得的有些心虚：“抱歉，哥哥，我把安徒生……弄丢了。”
  贺尘的一条裤腿此刻堆在膝盖上方，在寒冷的冬日露出了纤细的小腿，膝盖上还有青紫的痕迹。
  即使背着光，贺尘也看到黎星阑蹙起了眉。
  贺尘正在心里想着该如何补救，下一刻便被黎星阑一把捞了起来。
  上一次黎星阑这样抱他的时候他正处于过敏中意识模糊的状态，自然没有任何反应，但是现在的贺尘意识清醒，他很不自在的动了动，却被黎星阑一巴掌拍在小腿上：“别动。”
  贺尘不敢动了，任由那股久违了的茉莉花香气伴随着隔着衣物的胸腔微弱的跳动将自己包裹。
  黎星阑将贺尘塞进副驾驶之后，自己坐在了后面。
  老宋发动了车，贺尘看向后视镜中黎星阑的脸：“哥哥，安徒生怎么办？”
  黎星阑也将目光移向后视镜与贺尘对视：“你很喜欢那只傻狗？”
  贺尘想起来黎星阑并不喜欢自己动他的狗，于是默默低下了头：“没有。”
  车一路开进院中，贺尘打开车门正要一瘸一拐的下来，却见黎星阑站到了面前。
  “哥哥，我自己能走。”
  黎星阑并没有搭理他的废话。
  第二十七章 烟火
  黎星阑将贺尘一把从车上抱了下来，然后抱着他进了客厅。
  客厅空无一人，黎星阑直接将他抱到了沙发上。
  黎星阑刚一松手，贺尘便有些不自在的要站起身，却被黎星阑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黎星阑警告一般看了他一眼，贺尘只好乖乖坐在原地。
  “哥哥，安徒生怎么办？”
  黎星阑找出医药箱：“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黎星阑半蹲在地上，撩起了贺尘的裤子，露出了膝盖上一片青紫的痕迹。
  黎星阑拿出酒精喷了上去，贺尘立刻吸了口凉气。
  黎星阑瞥了他一眼，似乎嫌弃他娇气一般微微蹙起眉：“忍着。”
  “哦。”
  黎星阑利索的为贺尘的膝盖上完了药，然后抓起了贺尘的手，盯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腕。
  “疼吗？”
  黎星阑的突然发问让贺尘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黎星阑没再说话，猝不及防的往贺尘手腕上喷了些消毒酒精。
  贺尘痛的下意识便要把手缩回去，却被黎星阑死死拽着。
  贺尘看见黎星阑垂着眼，然后拿出镊子仔细清理着自己手腕上的碎石子。
  纤长的睫毛为黎星阑的眼底打下一片阴影，金属眼镜掩盖了他凌厉的气质，在此刻竟显出了几分温柔。
  黎星阑认真的处理着贺尘手腕上的伤口，没有注意到贺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等到黎星阑为贺尘的手腕缠好绷带，抬起头来时，才和贺尘目光相对。
  黎星阑愣了一下，却见贺尘的目光毫不躲闪，安静又坦然地注视着他。
  “怎么了？”
  贺尘只是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
  黎星阑没有回话，站起身将医药箱放回了原位。
  贺尘坐在沙发上，看着黎星阑回头与他对视一眼后，兀自上了楼。
  贺尘知道黎星阑这是不想管他了，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抬起自己的手腕闻了闻。
  刺鼻的药味掩盖之下，是一股淡淡的、从黎星阑身上沾惹到的茉莉花香气。
  贺尘第二天起床时，黎星阑已经去了学校。
  贺尘洗漱完后下了楼，却见安徒生耷拉着耳朵趴在客厅门口。
  安徒生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夹着尾巴慢慢走到了贺尘腿边。
  贺尘并没有理会安徒生，而是转头看向了李雅宁：“李阿姨，安徒生是怎么找回来的？”
  “昨天黎少爷打电话调取了小区监控，让我顺着监控把狗带回来了。”
  贺尘用脚将安徒生推到了一边。难怪黎星阑一直没有担忧安徒生的安危，原来是私下里做了准备。
  之后的这一周里，因为作息时间的差异，贺尘很少和黎星阑碰过面。 第43章   他每次见面都会乖乖叫一声“哥哥”，然后不出意料的等不来任何回应。
  只有一次，黎星阑并没有匆匆离开，而是停住了脚步，看向贺尘的手腕，开口问道：“伤好了吗？”
  “已经开始结疤了。”
  黎星阑只是轻轻“嗯”了声，便走开了，淡漠的神情让贺尘以为刚才温柔的关心不过是他的错觉。
  等到黎星阑也放寒假的时候，已经离新年不远了。
  贺尘正要像平时一样出门时，黎星阑叫住了他：“去哪里？”
  贺尘站在原地，没有回应。
  黎星阑看懂了贺尘的沉默：“你每天往他们店里跑，会妨碍到他们的工作。”
  “我有在帮忙，没有妨碍他们。”
  见贺尘反驳，黎星阑的语气也生硬了起来：“不许去。”
  “哥哥，给我个理由。”
  黎星阑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里，微微蹙着眉头盯着贺尘。
  黎星阑这样强硬的状态让贺尘联想到了黎景曜，贺尘有些生理不适，没有等到回答，就转身离开了客厅。
  他没有看到黎星阑在原地怔怔的站了很久。
  贺尘一如既往地趴在甜品店的桌上，看着赵锡将精致的小蛋糕送进烤箱。
  这里香甜的气味使他安心，贺尘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等贺尘回到家时，并没有见到黎星阑的身影。贺尘为此松了口气，毕竟他不希望再因为赵锡的事和黎星阑起争执。
  一直等到第二天，贺尘也没有见到黎星阑，他终于察觉到了异样，跑去问了李雅宁，却得知黎星阑又去了他母亲那里。
  一直到除夕，黎星阑也没有回来。
  贺尘听到黎景曜因为这件事和黎星阑在电话里吵架。
  贺尘对于他们的争吵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毫无兴致的与黎景曜和贺曼容坐在一起吃了顿所谓的年夜饭，然后一个人跑回了房间。
  他看着手腕上的疤痕，想了想，还是在零点卡着时间发了条好友申请过去：哥哥，新年快乐。
  同一时间，色彩斑斓的烟花在窗外绽开，点燃了漆黑的夜空。
  又是新的一年。
  电话铃声响起，贺尘按下接听键，赵锡的声音传来：“贺尘，新年快乐！”
  “嗯，你也是，新年快乐。”
  两人寒暄一番后挂断了电话，贺尘却意外地发现微信消息上有个红点。
  他的好友列表从五个人增加到了六个，黎星阑竟然接受了他的好友申请。
  贺尘点开他好奇已久的黎星阑的朋友圈，里面寥寥几条全是安徒生的照片，只有最新的一条配了文案：“干坏事的傻狗。”
  配图是安徒生浑身是泥的趴在客厅门口，时间正好是贺尘受伤的第二天。
  贺尘看着照片里的安徒生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他站在窗前录制了半分钟的烟花视频发给了黎星阑，五分钟后，黎星阑回复了他一个问号。
  沉：认识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希望烟花也能一起看。
  黎星阑没再回复消息，对此贺尘毫不意外。
  贺尘曾一度觉得新年的烟花爆竹十分刺耳，外面的人成群结队的洋溢着笑脸，而他始终一个人站在热闹之外。
  可此刻他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烟花与爆竹的喧嚣，竟然觉得有些惬意。
  也许只是错觉，但这一刻他竟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融入了这喧嚣热闹的烟火之中。
  第二十八章 灯会
  “‘沉’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备注：哥哥，新年快乐。
  黎星阑盯着手机上那句“新年快乐”看了很久，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同意了好友申请。
  黎星阑匆忙的想要删除对方，却又在摁下确认键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行为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索性点了返回，任由那个没输入备注的名字躺在了自己的好友列表。
  “怎么了？”林阑看出了他的异常。
  黎星阑摇了摇头，想了想，又开口补充道：“没事。”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此刻刚过零点，主持人和嘉宾都是一派热闹祥和。
  黎星阑与林阑各自占了沙发一边，却无话可说。
  他的母亲因为离婚的事情和外公那边闹得很僵，即使是在除夕夜也只能和自己这个并不亲近的儿子窝在公寓中看春晚。
  黎星阑有很多次想问她，当初走得那么决绝，有没有后悔过。
  但每次话到嘴边却又三缄其口。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而他不想成为这条路上的阻碍。
  手机再次响起，黎星阑打开一看，是贺尘发来的视频，烟花在夜幕中绽开，手机里的声音与公寓外面的声音融为一体。
  黎星阑发了个问号过去，很快便收到了回复——“认识以来的第一个新年，希望烟花也能一起看”。
  黎星阑将手机揣进兜里，站在公寓的窗前看着外面升腾而起的烟花。
  他一直悬空的灵魂好像随着烟花的尘埃落到了实处。
  大年初三的时候，黎星阑回到了黎家的别墅。
  总是穿得很单薄的贺尘终于裹上了羽绒服，坐在院子里打着哈欠给安徒生扔飞盘。
  安徒生率先看到了门口的黎星阑，丢下飞盘便扑了过来，然后一头撞在了铁门上。 第44章   黎星阑看着安徒生的傻样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抬起眼时，就见贺尘已经站起了身，正冲他浅浅笑着。
  目光相对的一瞬间，黎星阑还是为之一怔。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但是他一边与黎景曜较着劲，一边和自己较着劲，始终不肯承认。
  等到他终于收起一切乱七八糟的思绪，决定只是做一个好哥哥的时候，却发现贺尘在离他越来越远。
  是啊，小尘这么好，总会有人愿意付出心力去疼爱。
  万幸，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兄弟的外衣来维系。
  万幸，贺尘还愿意站在这里对他露出笑容。
  黎星阑打开了门，任由贺尘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
  他们心照不宣一般谁都没有提起之前的不愉快。
  “哥哥，”在黎星阑进屋之前，贺尘叫住了他，“还没有当面说过，新年快乐。”
  黎星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贺尘。
  面前的少年永远都是这样温柔又冷静，衬得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心思肮脏而罪恶。
  这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还有半年，等到高考结束他就会远远离开晏市，脱离这个面目全非的家庭。
  也脱离面前这个让他方寸大乱的人。
  “你……算了，没事。”
  他给不出任何承诺，也不想承担任何后果。
  他的计划不会因为贺尘而打乱。
  贺尘看着黎星阑纠结过后还是独自回了房间，他站在门口，回味着黎星阑刚刚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他的痛苦与纠结好像都凝在了那个目光中。
  正月十五的夜晚，黎星阑草草吃完李雅宁煮的元宵，便回了房间。
  贺尘拿着一个灯笼敲响了黎星阑房间的门：“哥哥，要一起去看灯吗？我听说元宵节市中心会有灯会。”
  黎星阑本想直接拒绝，却突然留意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他微微蹙起眉问道：“你没有看过晏市的灯会？”
  贺尘垂下眸，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只是听说过，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看。”
  黎星阑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等我穿件衣服。”
  贺尘抬起头来，眼中的落寞一扫而空：“好。”
  黎星阑穿好衣服，要和贺尘一起出门时，又突然折返了回去，取了一条红色的围巾，拴安徒生一样裹在了贺尘的脖子上，遮住了贺尘的小半张脸。
  贺尘露在围巾外的眼睛冲黎星阑弯了弯：“谢谢哥哥。”
  黎星阑偏过头轻咳两声绕开话题：“走吧。”
  等走进夜色之后，黎星阑才注意到贺尘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小的灯笼，上面有一对兔子耳朵，看上去十分可爱。
  黎星阑盯着兔耳朵灯笼欲言又止：“一般只有……”
  只有小朋友才会在元宵夜提着灯笼逛灯会。
  “什么？”
  “没什么，挺可爱的，走吧。”
  老宋开车将他们带到了市中心，他们在举办灯会的广场下了车。
  璀璨的灯光将夜色也映照的明亮了起来，贺尘提着灯笼，穿梭在交错的灯光中，连那双总是冷漠的浅色瞳孔也显得亮晶晶的。
  黎星阑就站在贺尘的身后看着他，头一次觉得拥挤喧嚷的场合也有趣了起来。
  贺尘的手机响起，贺尘看到备注时愣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元宵节快乐，我现在就在广场上，但是我和我哥哥在一起，嗯，你和阿姨也玩的开心，再见。”
  贺尘挂断了电话，他没有留意到身后的黎星阑瞬间变差的脸色。
  虽然贺尘全程没有提起称呼，但是黎星阑就是知道，电话是赵锡打来的。
  他和贺尘这几天相处得过于融洽，他险些忘记了还有赵锡这样一个存在。
  黎星阑和贺尘在十一点的时候回了家，黎星阑接过贺尘还给他的围巾，顺口问道：“你今天很开心？”
  “嗯，”贺尘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灯会。”
  “晏市每年的元宵节都有灯会，以前为什么没去过？”
  贺尘垂下眼没有说话。
  黎星阑却不肯绕开这个问题：“你妈为什么不带你去,你有跟她说起过吗？”
  贺尘打断了黎星阑的发问：“哥哥，有些事其实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再来试探？”
  黎星阑一愣，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无意识的试探贺尘和贺曼容的关系。
  贺尘牵起了唇角，又一次自然的揭过了刚才的话题：“谢谢你陪我去看灯，晚安，哥哥。”
  第二十九章 对峙
  深夜，秦彦又一次被电话铃声吵醒。
  秦彦不看备注都知道对方是谁，他无奈的伸手按下了接听键：“黎大少爷，你要不要自己看看几点了，如果实在闲的话你自己一个人数腿毛玩行不？”
  黎星阑忽略了秦彦的牢骚，开门见山道：“你能查到赵锡的号码吗，发给我。”
  “不是……这又怎么了，他又怎么惹着您老人家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发我找别人了。”
  对面的秦彦带着不情愿的怒意留下了一句“十分钟”。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黎星阑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黎星阑成功将赵锡约了出来，面对面坐在了一家咖啡馆里。 第45章   黎星阑翘着二郎腿，以一个悠闲又惬意的上位者姿态坐在椅上，轻轻抿了口咖啡，用审视一般的目光打量着有些拘谨的赵锡。
  赵锡隐隐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黎星阑放下咖啡杯，双手置于桌上，身体前倾看向赵锡：“你是gay吧？”
  赵锡神色没有变化，但黎星阑还是注意到他无意识的攥起了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黎星阑心中有了答案，收起了打量的目光，又靠回椅背上：“那我就直说了吧，一个gay和我的弟弟走的过近，我作为哥哥，应该有过问的资格吧？”
  赵锡抿了抿唇：“贺尘是我的朋友。”
  黎星阑嗤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弟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赵锡没有回答。
  “你说，如果让贺尘知道被他当作朋友的人对他怀揣的却是这种心思，他会怎么看你？”
  黎星阑看着赵锡越发难看的脸色，心满意足的乘胜追击道：“趁着贺尘还什么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别让这件事收不了场。”
  赵锡的神情却突然放松下来：“听你这个语气，我差点都要以为你很关心他。既然如此，前段时间又为什么要放任你的朋友去做出伤害他的事？”
  “我们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赵锡并不理会黎星阑的拒绝：“你们之间，并不是正常的兄弟关系吧？”
  “我是他法律上承认的哥哥，这一点你无法更改。”
  赵锡垂下了眼，慢慢回忆着：“因为你是他的哥哥，所以他依赖你，仰慕你，包容你对他的一切无礼行径，但是你呢，你利用他的情感，纵容身边的人伤害他，无视他的意愿替他做出决定，现在还要私下干涉他与朋友的正常往来……黎星阑，如果不是因为贺尘平时叫你一声‘哥哥’，我都要以为，你是他的仇人了。”
  黎星阑极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不管我和他关系如何，我都是他法律认定的哥哥，你呢，等毕业之后你还能用什么来留住他，你真的敢向他表明自己龌龊的心思吗？”
  赵锡的目光移向了窗外，脑中蓦然闪过贺尘浅色的瞳孔，以及瞳孔中流露出的复杂情绪。
  “我曾对他说过，我并不在乎他的身份，只要他是贺尘，就够了。我相信他也是这样想的。你大可将我的性取向直接告诉他，如果他真的为此介怀……我自然会和他保持距离。但是我相信，他不会。”
  黎星阑脸上波澜不惊，桌下的手却已经攥成了拳。
  原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彼此信任到了这个程度。
  黎星阑想起了那一晚他失控时对贺尘问出来的话——“赵锡是gay你知不知道？
  “还是说，你和他是一样的人？”
  贺尘并没有直接了断的回答他，而是目光平静的反问道：“这件事很重要吗？”
  黎星阑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当时的贺尘并没有否认。
  如果贺尘的性取向也不正常，如果……
  黎星阑不敢想下去。
  他在想通这一环节的一刻许多情绪突然涌上心头，有生理性的嫌恶，有对于贺尘和赵锡之间关系的担忧，与之同时，还有一种微妙的，让他不愿意承认的兴奋感。
  他努力的稳住心神，应付面前的赵锡：“你见过贺尘那条红色围巾吧，那是我爸送他的，你家那个甜品店一个月的营业额也不一定买得起。再说近一点，知道你手中这杯咖啡多少钱吗？三百二十元，够你好几天的生活费了吧，但这就是贺尘以后要经常出入的消费场所。他现在和我是一家人，哪怕以后分不到黎家大头的家产，仅仅一些边角料也够他肆意挥霍，贺尘有了黎家的身份，我爸也不会允许他身上有任何疑似同性恋的丑闻，还不明白吗，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对面的赵锡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黎星阑眉心微微皱起：“你笑什么？”
  “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很可怜。”赵锡看着黎星阑眼中浮现出了怒火，笑容幅度更大了，“黎星阑，你一次次的向我强调着你和贺尘的兄弟关系，你想要向我证明你们之间有着更深层次的关系，但是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这也是你仅有的东西，刨除这层关系，你一无所有，如果不是这层关系的限制，贺尘将与你毫无交集。现在的你已经可怜到只能通过金钱压制来获得成就感了吗？”
  黎星阑沉默的空档里，赵锡站起了身：“黎星阑，也许是我目光浅薄了，可能真的只有我这种没钱的人才会觉得钱没用吧，但是贺尘不是一件商品，他的价值绝对不是你能拿金钱来衡量的。你明明对他一点都不好，现在却来找我说这些，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不过，如果自欺欺人能让你轻松一点的话，那我就祝你永远活在自己的谎言中吧。”
  赵锡离开了咖啡厅，而黎星阑还坐在原位，脑中不断回忆着赵锡的话。
  原来这叫自欺欺人啊。
  黎星阑怅然若失的躺在椅上，等到他终于想起来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告知账已经结过了。
  他终于明白，贺尘真的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到足以配得上那么好的贺尘。
  第三十章 远离
  元宵节过后没几天，一中的高三便提前开学了。 第46章   贺尘起床的时候，黎星阑已经背上书包准备上车，贺尘帮黎星阑拽住了努力往车上扑的安徒生，对着黎星阑道：“哥哥再见。”
  黎星阑默默关上了车窗，并没有回应。
  晚饭时间黎景曜和贺曼容也在家，黎星阑出人意料的和他们一起坐在了餐桌上。
  黎景曜总是微微蹙起的颇具威严感的眉心舒展开来，因为黎星阑的顺从而明显愉悦了起来。
  贺尘扭头对着坐在身侧的黎星阑笑了笑，黎星阑默默盯着自己的餐具，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黎景曜正要找个话题和黎星阑寒暄，黎星阑却率先开了口:“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说吧，我们父子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黎星阑伸出手指扶了一下眼镜：“我想住校。”
  黎景曜的眉心又蹙了起来：“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最近学习压力有些大，每天跑来跑去太累了。”
  “我已经专门安排老宋每天接送了，你还觉得不够轻松？”
  黎星阑没有回答，只是将一份需要家长签字的协议书摆在了桌上。
  “星阑，你要想清楚，集体生活可不比家里，我很清楚你的性子，我和你妈把你娇生惯养到这么大，你不可能适应得了宿舍生活。”
  “我已经问过了，学校还有空出来的宿舍，我可以多交几份钱一个人住。”
  黎景曜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到情绪平复下来，才再次开口道：“你就这么不想留在家里？”
  黎星阑抬眼和黎景曜对视，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和语调却是冰冷的：“不想。”
  黎景曜沉默了很久，就在贺尘以为他终于被勾起了怒火时，他却收敛了身上的压迫感，很自然的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黎星阑的碗里，用一个正常父亲般的语调说道：“既然想住校那就去住吧，让老宋帮你把东西搬过去，周末记得回家一趟。”
  黎星阑吃掉了黎星阑夹给他的菜，低着头回应道：“好。”
  晚饭结束后，贺尘和黎星阑一起上了楼。
  黎星阑进门前，贺尘叫住了他：“哥哥。”
  黎星阑关门的动作一顿，就听到贺尘问道：“你还是很讨厌我吗？”
  黎星阑没有回答，贺尘却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贺尘将下巴枕在黎星阑的肩膀上，说话时的鼻息拂过黎星阑的耳畔：“那天晚上你明明说过要做我的哥哥，你要食言了吗？”
  黎星阑想用力的抱紧贺尘，哪怕是就此将他勒死在自己怀里也好。
  但最终，黎星阑只是推开了贺尘。
  贺尘那双浅色的瞳孔清晰的映照着他的脸，而他却在贺尘的眼中迷失了方向。
  贺尘鼻梁一侧的小痣，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贺尘的嘴唇很薄，却会乖巧的叫他“哥哥”。
  贺尘的锁骨在衬衣领的掩映下若隐若现，黎星阑想要在上面咬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黎星阑伸手抚向贺尘的脖颈，手指在他的锁骨上划过，而贺尘只是微微仰起了头，毫无防备的任由黎星阑动作。
  黎星阑捏住贺尘的肩膀，将他向后推了一步。
  “你一个小三的儿子，还真以为我能把你当弟弟？”
  贺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但是黎星阑看到他的眼眶泛起了红。
  黎星阑压抑住自己胸腔随着贺尘一起涌起的难过，在贺尘的面前关上了门。
  他还要离开这里，他不能因为贺尘停下脚步。
  到了周末，黎星阑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搬去学校的宿舍。
  上车前，黎星阑从自己的裤脚处将安徒生扒了下来，然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贺尘一个人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默默注视着他。
  他们离得太远，连彼此的表情都看不清。
  黎星阑心一横，上了车。
  秦彦得知了他要住校的消息，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黎星阑有些嫌弃的蹙起眉：“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
  秦彦轻轻叹了口气：“我说黎少爷，你可是连普通酒店的双人标间都住不惯，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住校？”
  黎星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反正那里也不算是我的家，早晚要走的，搬出来提前适应一下。”
  “如果你觉得那里不是你的家的话，又会是谁的家，贺尘吗？”
  “啪嗒”一声，黎星阑手中的笔掉到了桌面上。
  他想起贺尘说过，他根本就没有家。
  到底对身边的人又多失望，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秦彦捡起了笔，递向黎星阑：“黎大少爷，你到底在别扭什么，承认自己其实不讨厌贺尘，真的有那么难吗？”
  黎星阑接过了笔，平静的和秦彦对视：“你今天话太多了。”
  秦彦翻了个白眼，然后伸手在自己的嘴前横向划过，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黎星阑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笔，脑中却闪过了贺尘泛红的眼眶。
  原来那么冷静的贺尘，也会有难过的时候。
  自从住校以来，黎星阑就几乎没有再和贺尘碰过面，秦彦也很自觉的不在他面前提起贺尘。
  他本以为这样能让他尽快将贺尘和那些没有理清的情愫抛之脑后，但他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他还是频繁的想起贺尘。 第47章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贺尘就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安静的看着他。
  他想起有一天晚上回家时贺尘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的落寞身影。
  他想起贺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说那个令他过敏的巧克力是哥哥送的第一件礼物。
  他想起元宵节的时候，贺尘裹着红色围巾，提着兔耳朵灯笼，眼中难得的流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喜悦，然后这样漂亮的贺尘背着光冲他招手。
  他所能看到的所有的景象最终都变成了贺尘的样子。
  可是往往到了最后，他看到的总是贺尘红着眼眶向他发出质问——你不是说好要做我的哥哥吗？
  黎星阑的梦境总是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
  第三十一章 遗忘
  二月底，一中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开了学。
  黎星阑趴在走廊露天的护栏上，看着贺尘和赵锡一起走在操场上。
  他想的没有错——即使没有他，贺尘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甚至会过得更开心。
  贺尘正在和赵锡寒暄时似有所查般抬起了头，向楼上看去。
  黎星阑立刻后退一步，离开了贺尘的视野范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躲。
  黎星阑开始不间断的刷题，只有完全忙碌起来，他才能暂时遗忘有关贺尘的事情。
  周末的时候他还是回家，但是却很少和贺尘碰面。
  他明确的意识到，贺尘在躲他。
  黎星阑没有想到，从前随时都能听到的那声“哥哥”，竟然也会变成只有黎景曜在场时才能听到的奢求。
  黎星阑告诉自己，这样就好了。
  反正自己也是要离开的，不如少留下一点念想。
  时间在黎星阑与贺尘的互相躲避之下匆忙流逝，黎星阑高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黎星阑越来越忙，即使到了周末也很少回家，等到他再一次在学校看见贺尘的时候，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贺尘，也没有再想起过他。
  黎星阑想，原来时间真的的可以让他淡忘贺尘，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总有一天可以忘记与贺尘有关的一切，然后修正贺尘这个错误，走上正轨。
  但是他没想到，就在他努力忘记贺尘的时候，贺尘会敲响他宿舍的门。
  贺尘举起手中的饭盒：“哥哥，黎叔叔说你好久没回家了，让我为你送些李阿姨包的饺子过来。”
  黎星阑面无表情的垂眸看向贺尘手中的饭盒：“他还说了什么？”
  “黎叔叔说让你注意休息，别熬坏了身体。”
  “这是他让你说的？”
  贺尘也低头看向手中的饭盒，没有说话。
  黎星阑嗤笑了一声：“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可真是你黎叔叔的好儿子。”
  贺尘抬起头看向黎星阑嘲讽的神情：“东西和话我都已经带到了，收与不收都是哥哥的自由。”
  黎星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贺尘随手将饭盒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离开了住宿区。
  门内的黎星阑刚一关上门就滑坐在了地上。
  贺尘就像一场梦魇，总是在他毫无防备，以为自己即将遗忘的时候出现，然后那些鲜活的记忆在那一瞬间重新填满他的脑海。
  可是他又清晰地明白，贺尘不过是为了完成黎景曜交给他的任务罢了。
  任务结束，他们依旧老死不相往来。
  高考前一周，高三生正式放假回家。
  黎星阑刚一进家门，就听到安徒生站在狗屋门口冲他狂吠。
  黎星阑本以为是自己许久没回来，安徒生情绪过于激动，却发现自己刚一靠近狗屋，安徒生便缩了回去，在狗屋门口冲他低吼。
  黎星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安徒生没有认出他。
  他在这里彻底没有了容身之地。
  黎星阑自嘲的想，连他养了三年的安徒生都能轻易地忘记他，他想要忘记像是不到一年的贺尘，却那么难。
  “少爷，东西要搬到楼上吗？”一旁的李雅宁问道。
  “不必了，”黎星阑看向正准备将车停入车库的老宋，“宋叔，掉头，把东西送去我妈那里。”
  黎星阑没有顾及老宋和李雅宁疑惑的目光，将刚刚才搬下来的行李放回了后备箱。
  老宋载着黎星阑来到了林阑的公寓，然后帮他把行李搬上了电梯。
  黎星阑告别了老宋，准备开门时，却发现门上的指纹锁没有反应，再三确认之后，他才意识到，密码锁没电了。
  他并没有提前告知林阑自己会过来，林阑也没有为他留下钥匙。
  黎星阑坐在了门口的地毯上，将头埋在了双膝之间。
  黎星阑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越来越近，直到对方发出一声惊呼：“星阑？你怎么在这里？”
  黎星阑扶着门框站了起来，看向面前的林阑：“我们放假了，你这里比较清静，适合考前复习。”
  林阑连忙从包里取出了钥匙开门：“门锁没电了我一直没顾上充，你来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黎星阑拉着行李箱跟在林阑身后进了门，随口道：“忘了。”
  等到林阑开了灯，屋内明亮的光线泼洒在黎星阑身上，林阑才微微蹙起了眉：“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第48章   黎星阑偏头，目光落在了门口的穿衣镜上。
  镜中的人头发长的几乎要挡住眼睛，面容憔悴，不修边幅，身体快要瘦到了贺尘的程度。
  林阑上前捧起他的脸端详了一番：“虽然快要高考了，但是你成绩一向很好，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太累了就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黎星阑看着面前的林阑，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是第一次跟我说这种话。”
  林阑愣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留下了一句“早点休息”，就逃避一般的回了房间。
  黎星阑自嘲的笑了一声，拖着行李箱进了客房。
  林阑和黎景曜之间没有感情，他一直都知道。
  贺曼容的出现只是一个借口，林阑很早以前就在寻找这样一个理由来离开黎景曜，为此不惜放弃他这个亲生儿子。
  黎景曜世代经商，是晏市榜上有名的富豪，而林阑出生书香门第，骨子里一直都有些文人独有的清高。
  清高自傲的林阑在双方家族的有意撮合下被迫嫁给了浑身铜臭味的商人，从此只能放弃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社交，成为别人眼中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她不再是林阑，而是别人口中的“黎太太”。
  但是黎星阑知道，她不甘心。
  她一边严厉的管教着黎星阑这个独子，一边渴望着外面自由的天空。
  终于，贺曼容出现，于是她迅速地脱离了牢笼，振翅飞向属于她的自由。
  第三十二章 恭喜
  那一天是黎星阑的十七岁生日，他正坐在窗前，难得的摆弄了一下那株一直被李雅宁照料的很好的发财树，
  手机铃声响起，是林阑的电话，黎星阑一边伸手揉搓着被养的嫩绿的叶子，一边接起了电话。
  他以为林阑的电话是为了给他送来生日祝福，但是电话接通，对面的林阑开口道：“星阑，我要和你爸离婚了。”
  手中的盆栽摔落在地。
  黎星阑冲出了房门，却无处可去，无人可说。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着，那时刚放暑假，街上有许多和父母一起出游的小孩。
  黎星阑意识到，一个相爱的、正常的家庭似乎是别人的标配，却是他的可望不可即。
  等到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心灰意冷的回到家中时，那株发财树的叶子已经干枯，唯有花盆仍旧完好，毫无裂痕。
  他没有试图去救活那株发财树、而是直接将其丢进了垃圾桶。
  当天林阑就彻底搬离了黎家的别墅，那句宣布离婚的话语成为了林阑送给他的生日问候。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和完整的家人坐在一个餐桌上。
  遥远的思绪收回，黎星阑自己铺好了客房的床，躺了上去。
  他下午已经坐在门口睡着了一次，现在毫无困意，他却觉得异常的疲惫。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着，最终在贺尘的名字上停留下来。
  黎星阑第一次点开了贺尘的主页。
  贺尘的头像是一片深邃的海，海里空无一物。
  黎星阑点开了他的朋友圈，里面一片空白，一如他头像上的那片海。
  黎星阑盯着那一片空白看了很久，仿佛能从贺尘空白的动态里窥见到那张过分漂亮的面孔。
  只要再等一个月。
  黎星阑舒了口气，将手臂搭在了眼睛上。
  他和林阑的相处模式依然和暑假时一样，只在早餐时间和晚餐时间见一面，其余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公寓中备考。
  但是可能是因为临近高考的原因，林阑在他的饮食方面讲究了起来。
  早餐从每天早上的烤面包片和牛奶，变成了夹着煎蛋和火腿的三明治。
  午餐时间林阑无法回家，却还是会提前为黎星阑点好一些清淡的食物送过来。
  有一天晚上，黎星阑甚至看到了林阑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这样的林阑黎星阑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那时的林阑也试图向自己的命运妥协，放弃了自己拼搏而来的学历和事业，试着学习厨艺和家务。
  她努力地磨平自己的棱角，试图逼迫自己成为普通的富豪太太的模样。
  但是这样的时间没有维持多久，林阑和黎景曜爆发了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明面上的争吵。
  尚且年幼的黎星阑躲在门后，看着林阑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围裙，扔在了地上。
  林阑并没有在那一场争吵后如愿恢复工作，但她成功的解下了围裙，再也没有进过厨房。
  时隔这么多年，黎星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看到林阑穿上围裙站在厨房里为他准备晚餐的场面。
  夕阳透过窗框在林阑的身上落下了斑驳的影，给这一幕场景晕染了一层旧色。
  在那一瞬间，黎星阑竟然觉得曾经纠结了很久的问题已经不再重要了。
  林阑端着一碗鱼汤转过身时，和站在门口伫立了很久的黎星阑正好目光相对。
  林阑抬了下眼：“怎么了？”
  黎星阑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好像……突然回到了小的时候。”
  林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傻孩子，说什么呢。既然忙完了，就来帮忙端菜。”
  黎星阑低下头，掩饰了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好。” 第49章   时隔十余年，黎星阑终于再次喝到了林阑亲手煲的鱼汤，连林阑因为技术生疏而撒的过量的盐都在这一刻显得恰到好处。
  高考前一夜，黎景曜给他打来了电话，这还是自从他搬来林阑的公寓后黎景曜第一次打电话过来。
  黎星阑看着号码有一瞬的愣神，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星阑，明天我会安排老宋去你妈的公寓接你，这两天老宋会接送你考试。”
  “嗯，”黎星阑冷淡的回应着，“还有事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最后留下了一句干巴巴的“今天早点休息”，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老宋就将车停在了楼下。
  黎星阑正打开车门要上车时，却发现贺尘坐在副驾驶。
  贺尘转头看向他，还没等贺尘说话，黎星阑就率先开口道：“是我爸叫你来的？”
  贺尘眉头很轻微的蹙了一下，随即将头转了回去，没再说话。
  今天的道路格外的拥挤，一辆辆警用摩托在车辆间穿行，他们沉默的挤在车流中，车外人声喧嚷，车内一片寂静。他们在这片寂静中熬过了一个小时后终于停在了考场附近的马路边。
  黎星阑将兜里的东西都丢在了后座之后便下了车，贺尘却也跟了下来。
  黎星阑不明白贺尘的用意，但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驱赶对方，便任由贺尘跟在了他身后。
  校门打开，黎星阑正准备进去时，贺尘突然叫了他一声：“哥哥。”
  黎星阑转过头，贺尘分明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他却仍能一眼找到。
  “考试加油。”
  黎星阑在这句话后进入了考场。
  接下来的两天考试，贺尘都会一起跟过来。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会在黎星阑进入考场之前对他道一声加油。
  黎星阑紧绷的情绪却在这一声加油中莫名放松了下来。
  当最后的英语考试结束，黎星阑跟随着一众考生一起走出了考场。
  考场外是一众或举着鲜花，或拉着横幅的群众。
  他们是家人，是朋友，是恋人，
  黎星阑知道，等待他的只有司机，以及坐在车上被黎景曜命令过来的贺尘。
  他穿过一众手捧鲜花的热闹人群，准备回归自己的寂寥时，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袖。
  黎星阑回头看去，贺尘就站在人群中，手中捧着一盆与周遭的鲜花格格不入的绿叶盆栽，目光相对时，贺尘微微歪过头来，冲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哥哥，恭喜。”
  第三十三章 误会
  “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看着贺尘，黎星阑脑中无端的想起了《lolita》里的这句话。
  贺尘就是他的欲念之火，他的罪恶。
  当时的黎星阑无法接受这一切，所以连带着忽略了贺尘还是他的生命之光、他的灵魂。
  黎星阑低头看向贺尘手中的发财树和熟悉的花盆：“这是什么？”
  “我问过李阿姨，他说你房间里那个花盆原本种的就是发财树，那个花盆你一直留着，我想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所以买了盆一样的植物。”
  黎星阑的心底有一股暖流流过，但他却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下了脸：“既然知道那个花盆有特殊意义，你为什么要擅自动它？”
  “我没有，哥哥，我……”
  黎星阑打断了他：“我应该跟你强调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总记不住自己的身份，你凭什么擅自动我的东西？”
  贺尘将手放了下去，不再辩解，只是毫不反抗的道了歉：“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黎星阑没有再理会贺尘，直接转身脱离了人群，去了老宋停车的地方，刚一上车，便闭上了眼。
  脑中却全是贺尘抱着花盆站在人群中的样子。
  他像是一束光，照亮了暗淡的人群。
  也让黎星阑本来已经建立起的盔甲出现了裂缝。
  等黎星阑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车在向郊区的方向开去，黎星阑猛地坐直了身子：“宋叔，我要去我妈那里。”
  老宋有些为难的通过后视镜看向黎星阑：“黎先生说让我接你回别墅。”
  贺尘安静的坐在副驾驶，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
  “停车，我要下车。”
  老宋并没有停车，而是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贺尘的脸上。
  贺尘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哥哥，回去一起吃个晚饭，再去阿姨那里，好不好？”
  黎星阑已经违心对贺尘说了一次重话，这一刻贺尘卑微的请求他难以拒绝。
  黎星阑靠回了椅背上，以沉默的态度表达了默许。
  老宋松了口气，生怕黎星阑反悔一般一脚油门飞快的往别墅开去。
  几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别墅，贺尘刚一下车安徒生便扑到了他的腿上，兴奋地绕着他不停转圈。
  贺尘略一偏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的黎星阑，他正垂着眼看贺尘脚边的安徒生。
  贺尘伸脚轻轻推了一下安徒生，安徒生注意到了黎星阑，却并没有扑过去，而是缩在贺尘的脚边，警惕的看着他。
  黎星阑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难堪。而这一切偏偏在贺尘的面前发生。
  黎星阑转身准备进客厅，却在刚踏上台阶后就被一个沉重的物体砸在了身上，重心不稳的黎星阑立刻伸手扶住了台阶才勉强没有完全趴在地上。 第50章   终于认出了自己真正主人的安徒生甩着粉嫩的舌头，疯狂的舔着黎星阑的脸，黎星阑废了很大的劲才把安徒生推到一边。
  贺尘就端着那盆发财树站在院中，静静的看着他们，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黎星阑记得，自己上一次被安徒生这样推倒的时候，贺尘分明还会上前来关心他。
  贺尘终于要对他失望了吗？
  这分明是一件好事，但是黎星阑却高兴不起来。
  等到黎星阑回到房间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卡通花盆仍然摆放在他的书桌上。
  黎星阑一把将书包扔在床上，就上前端起了那个花盆。
  他这才明白，贺尘没有动他的花盆，而是特意费心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而他不仅没有领情，还说了重话。
  黎星阑想起了贺尘那一刻的神色变化，他的眼中本洒着细碎的光，却在得到斥责之后黯淡了下来。
  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
  明明自己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刚刚在庭院的时候贺尘依然会顾及他的感受，将安徒生推向他。
  黎星阑慢慢将花盆放回了桌上。
  其实这个花盆早就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但是仍然有个人会将他如此细碎的小事放在心上。
  而他却只能用尖酸刻薄的话语予以回应，将对方赶跑，然后独自一人捡起被摔得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不断回味。
  晚饭时间，黎景曜和贺曼容也都坐在了餐桌上，黎星阑和贺尘并排坐在一起。
  在黎景曜面前，贺尘依然会乖巧的叫他“哥哥”，仿佛二人之间从来没有任何嫌隙。
  四人刚一落座，黎景曜便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大学留在晏市吧，学一个金融类的专业，到时候我会让你慢慢接手公司的事务。”
  黎星阑了解黎景曜的脾气，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直接反抗只会得不偿失，于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成绩还没出来，到时候再说吧。”
  黎景曜对这样的答案显然并不满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贺曼容绕开了话题。
  看着两人交流默契的画面，黎星阑觉得有些恶心，没吃几口饭就离开了餐厅。
  黎星阑趴在三楼的栏杆前等了很久，贺尘才上了楼。
  贺尘却并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打算，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贺尘，”黎星阑叫住了他，“花盆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尘停下脚步，回望黎星阑：“没有必要，你早晚会知道的，就像现在。”
  “我对你一点都不好，”黎星阑一步步走向贺尘，“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我？”
  贺尘偏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黎星阑的脸：“招惹？”
  黎星阑并没有解释这个词的含义，只是再次发问道：“贺尘，我这样对你，你没有脾气的吗？”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你希望我生气吗？”
  这个问题黎星阑无法回答。
  他一直试图修正自己的异常，可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愫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桓。
  那些情愫牵引着他，让他不断靠近，又试图远离。
  他退后两步拉开与贺尘的距离，深深看了贺尘一眼之后就转身回了房间。
  第三十四章 为了庆祝
  与贺尘进行了一次并不算愉快的交谈之后，黎星阑便离开了别墅，去了林阑的公寓。
  林阑此时还没有回来，黎星阑躺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如同毛坯房一般的公寓，不由得在想，这就是母亲想要的生活吗？
  她不会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太孤独了吗？
  黎星阑在林阑的公寓里浑浑噩噩的过了二十多天，他哪里也没去，只是窝在房间里，将曾经和贺尘谈论过的书和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秦彦几次试图约他出去都没能成功。
  他时不时地会登陆自己的游戏账号，却并不打游戏，只是看着好友列表中那个一直显示离线的id。
  他偶尔会点开贺尘的微信，然后看着一片空白的对话框出神。
  分明在他们成为微信好友之前，贺尘还偶尔会发来好友申请问候，现在他们躺在了彼此的好友列表，却连一句对话也没有。
  黎星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又盯着贺尘的头像看了十几分钟。
  黎星阑懊恼地扔下手机，他们分明已经不再见面，贺尘却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等他彻底离开贺尘以后的生活他该怎么熬下去。
  手机突然响起了微信提示音，黎星阑猛地坐了起来，捡起仍在一旁的手机，却发现是林阑的消息。
  黎星阑不明白自己在那一瞬间涌起的失落究竟从何而来。
  他点开了对话框，原来是林阑在提醒他到了查成绩的时间。
  高考成绩刚刚公布，黎星阑不用试也知道现在查询成绩的平台肯定都是网络拥堵的状态，索性将手机扔在了一旁，闭上了眼睛。
  贺尘像是一个魔咒，他在梦里也没能逃脱。
  贺尘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都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不断出现，却在黎星阑伸手想要触碰的那一瞬间化为齑粉。
  黎星阑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醒了过来，摸到枕边的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却发现手机已经在他睡着的时候自动关机。
  黎星阑插上充电器，打开手机的一瞬间，各种消息提示音混杂在一起听得他蹙起了眉。 第51章   黎星阑还来不及一一打开查看，贺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黎星阑莫名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按下了接听键，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喂。”
  “哥哥，你没事吧？”
  黎星阑不明所以：“什么？”
  “我就在公寓门外，你先开门好吗？。”
  黎星阑转头向门口看去，脑海中已经自动想象出了贺尘拿着手机站在门外的画面。
  黎星阑打开了门，于是那幅画面真切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贺尘挂断了电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黎星阑虽然开了门，却站在门口，一副不想让贺尘进去的姿态。
  贺尘已经涉足了他的一半家庭，至少这个地方他不希望留下贺尘的足迹。
  “你来做什么？”
  “秦哥和黎叔叔都说联系不到你，有些担心你，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秦彦并没有这里的地址，究竟是谁让他来的不言而喻。
  原来又是黎景曜的命令。
  “你黎叔叔想让你来看什么，确认我的死活吗？”
  贺尘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幅样子，应该还没有查成绩吧？”
  黎星阑略微点了点头。
  “他们一直联系不到你，害怕你成绩不理想一时想不开。”
  黎星阑：“……”
  竟然还真是来确认自己死活的。
  “成绩我查完之后会发给他，现在你看到了，我活的好好的，回去交差吧。”黎星阑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贺尘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黎星阑被贺尘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你还在看什么？”
  “你好像……不太开心。”
  黎星阑喉头动了动。他的确不开心，罪魁祸首就站在他的眼前，却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让他更加恼火。
  他冷笑了一声：“怎么，现在连我的情绪都要看你脸色吗？”
  贺尘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黎星阑的手机铃声在里面响起，最终也只是告别道：“那……再见。”
  黎星阑看着贺尘上了电梯，却在门口站了很久，任由手机铃声不断的循环。
  一直到林阑快要下班回家的时候，黎星阑才登录网站查询了自己的成绩。
  其实他对自己的成绩心中有数，查询高考成绩这件事本身并不会让他紧张。
  但是这个结果同时还宣判了他未来的路。
  他没有想到，自己到了这一刻，竟然还在下意识的试图逃避。
  网页加载了三遍，一个数值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比自己预估的成绩高了十八分，报考他想去的师范大学绰绰有余。
  黎星阑松了口气，然后将成绩发给了黎景曜和秦彦。
  秦彦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黎星阑接通电话，听着秦彦在那一头道喜。
  秦彦说了很久之后，才意识到黎星阑一直没有应声。
  “星阑，你怎么不说话，高兴傻了吗？喂，星阑？黎少爷？”
  秦彦喊了很多声后，黎星阑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秦彦，我……我离开晏市，真的是对的吗？”
  秦彦第一次听到黎星阑这么迷茫的语气，也愣了神：“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
  “对啊，我一定要离开的，我一定会离开……”黎星阑一遍遍的重复着，像是在提醒自己。
  秦彦察觉到了异常，正想询问，却见黎星阑挂断了电话。
  黎星阑登陆了自己想上的师范大学的官网，一遍遍浏览着里面的帖子。
  他自己选好的路，绝对不能因为贺尘而止步。
  黎景曜的电话一遍遍的打来，他却一直没有接听。
  他知道黎景曜无非是想让他报晏市大学的金融类专业，而唯独这件事他绝不会妥协。
  他的母亲林阑脱离了黎景曜的控制，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牢笼。
  没过多久，林阑提着瓶红酒回到了公寓。
  黎星阑看着林阑将红酒倒进醒酒器，想起了林阑从前不允许他接触烟酒，忍不住问道：“今晚要喝酒吗？”
  林阑转头冲他笑道：“是为了庆祝。”
  黎星阑也尽力勾起了嘴角：“好，为了庆祝。”
  第三十五章 耳濡目染
  炙热的暑气蒸腾着没有空调的教室，就连偶尔吹进来的风都是灼热的。
  贺尘将过长的刘海扒到了脑后，盯着笔记本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中的笔。
  最后还是赵锡抢过了他的笔记帮他补完了剩下的内容。
  下课铃声一响，赵锡就转动贺尘的椅子，面对面的看着贺尘：“你最近总是走神，是太累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尘摇了摇头：“家里有点事……我会很快调整好的。”
  赵锡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是不是黎星阑又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贺尘挣脱了赵锡握住他手腕的手，“是他们家里内部的矛盾，和我没有关系。”
  贺尘应付完了赵锡的盘问，终于收回心神，上完了剩余的课程。
  和赵锡告别后，贺尘回到了别墅，黎景曜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一次次的打着电话，又一次次的被挂断。
  黎星阑和黎景曜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迄今也没能分出胜负。 第52章   从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得知，他们争吵的原因在于黎星阑的志愿填报。
  贺尘恍然明白，原来想要脱离这里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黎景曜根本无法忍受从小到大都很驯良的儿子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违背他的意愿，于是这场争吵不可避免。
  不论双方僵持成什么样，黎星阑都还有林阑这条退路。
  但是贺尘没有。
  好在根本不会有人为他规划未来，他自然也不需要以叛逆的形式来达成心愿。
  贺尘点开了和黎星阑的对话框，却见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贺尘等了好久，直到那行小字变回了“哥哥”，也没等来对方的只言片语。贺尘犹豫了很久之后，还是划了出去。
  不管自己现在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黎星阑都会将其归于黎景曜的授意，贺尘不想去趟这趟浑水。
  报考志愿的三天很快过去，黎星阑始终没有回来。
  贺尘看着黎景曜难看的脸色，他明白，黎星阑赢了。
  之后的日子里，贺尘依旧忙着上课，黎景曜则很少露面。
  至于黎星阑，贺尘没再见过。
  如果不是这个名字时常出现在别人口中，贺尘都要以为，黎星阑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真实存在过。
  反倒是秦彦，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时不时就要发几句毫无内容的垃圾话来问候一下，贺尘出于礼貌，往往会回以一个微笑的表情包，一来二去，他们反而熟络了起来。
  放了暑假后，贺尘便开始了别墅和甜品店两点一线的生活。
  偶尔秦彦也会从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冲着他们打个招呼，然后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不必去学校，老宋被黎景曜安排了别的工作，别墅位置偏向郊区，贺尘每次出门都很不方便。
  直到有一天，赵锡骑着单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赵锡跨在单车上，冲他伸出了手，贺尘握住了那只手，下一刻便被拉上了后座。
  贺尘并不会骑单车，也是第一次坐别人单车的后座，他小心翼翼的抓着赵锡的衣角，感受着独属于夏日的带着热气的风从面颊拂过。
  “赵锡，教我骑单车吧。”
  赵锡并没有正面回应他：“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载你过去。”
  “你每天专门过来接我，太耽误了。”
  “有关你的事对我而言都不算耽误。”
  赵锡话音落下，贺尘听出了他口中的试探。
  贺尘却不再说话，让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停在了这里。
  到了八月，黎星阑的生日也越来越近。
  黎景曜更加忙碌了起来，家中只有贺曼容和贺尘两个人时，贺曼容以慵懒又妩媚的姿势斜倚在沙发上，又抽起了她很久没碰过的烟。
  贺尘路过时，忍不住讥讽道：“终于要开始暴露本性了吗？”
  贺曼容轻轻晃动食指抖落了烟灰，她的目光穿过烟雾落在贺尘身上。
  “黎景曜到现在还是没放弃他那个儿子，最近正在宴请高管打算为他铺路。”
  贺尘不耐烦的挑了下眉，脸上写满了“关我屁事”。
  贺曼容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向贺尘走了过来。
  贺尘因为空气中的烟味而有些不适的蹙起了眉，却因为好奇于贺曼容的意图还是留在了原地。
  贺曼容站在贺尘的身前，微微仰头看着自己漂亮的儿子：“你看，别人家的儿子，即使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依旧会有人为他兜底，你难道，就不嫉妒吗？”
  贺尘看出了贺曼容眼中隐藏的恶意。
  那和他曾经观察黎星阑时的目光一模一样。
  他如此厌恶贺曼容，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贺曼容的颜色。
  贺尘突然觉得有些生理性恶心，捂着嘴离开了。
  贺曼容看着贺尘在一旁作呕的模样，眼中却露出了快意。
  ……
  午夜十二点，黎星阑的手机便不停的震动着。
  黎星阑在每一个打来的电话上点了拒接，然后划过了微信上一大片带着红点的头像，最终手指停在了一片海域上。
  只是那片海域没有传来任何要传达的消息。
  黎星阑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他只知道这并不是会令他愉悦的结果。
  黎星阑正要将手机扔到一旁，却看到秦彦发了消息过来。
  “恭喜黎少爷今日正式成年！鼓掌.jpg.”
  黎星阑习惯了忽略秦彦的垃圾话，正准备退出去，却发现这条消息上面还有一条未读视频。
  黎星阑点开视频，就见一片静谧的林荫道上，一个少年骑着单车载着另一个少年，斑驳的树影落在他们身上，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如果后座的人不是贺尘的话。
  黎星阑攥紧了手机，看着贺尘白衬衫的衣角在风中翻飞。
  这时视频中传来了秦彦的声音：“小尘和那个赵锡关系越来越好了，你真的不管了吗？”
  黎星阑退出视频，看向消息时间——这是秦彦三天前发给他的视频，却如同受到了命运的玩弄一般，让他直到生日当天才看见。
  黎星阑又一次点开了视频，看着贺尘的背影，下意识攥住了拳。
  “小尘，这就是你送给哥哥的生日礼物吗？” 第53章   【作者有话说】：马上就到第一章 时间线了！
  第三十六章 私藏
  喧嚣的酒吧内，黎星阑窝在沙发里，看着面前一张张谄媚的脸。
  他本来根本不愿意参加这种场合，但是他在家中忍不住一遍遍的点开秦彦发来的视频，然后一直看到眼眶发红。
  为什么赵锡可以。
  为什么他不可以？
  黎星阑用最后的理智按捺住想要回去见贺尘的冲动，最终答应了这群人的聚会。
  只有在这群人中混沌的活着，他才不会那么清楚的明白自己对贺尘的渴望。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黎星阑轻车熟路的挂掉了黎景曜的电话，正要收回手机，却见一个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着。
  贺尘终于打了电话过来。
  在按下接听键前，黎星阑想象了很多种可能。
  也许贺尘只是语调平淡的道一句生日快乐，也许还会想要约他出来见面。
  唯独没有想到的是，电话接通，他只听到一句冰冷的话：“哥哥，黎叔叔让我带你回家。”
  黎星阑没有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和贺尘的关系明明已经僵持到了无法缓解的地步，他却还是怀揣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只要自己回头，贺尘都会站在原地对他回以和善的笑容。
  他早该知道的，贺尘也是有脾气的。
  黎星阑将递到手边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眼前很快便模糊了起来，这种混沌却令他感到安心。
  他还要往嘴里灌酒的时候，手中的杯子却被旁边的人抢了过去。
  秦彦坐在了黎星阑身旁，皱眉看着他：“怎么喝这么多？”
  黎星阑眯起眼看着来者，很久之后才确认了对方不是贺尘。
  黎星阑歪过头：“你怎么来了？”
  秦彦没好气的低声骂道：“我怕你被人卖了。”
  黎星阑不再理会秦彦，看着摆在桌子中央的蛋糕出神。
  秦彦听到黎星阑的手机一直在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用手机铃声听歌呢？”
  黎星阑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贺尘两个字，又默默将手机收了回去。
  “我听说黎叔叫了高管聚餐，应该是想借你生日的机会让你开始接手公司的事务，你真的不回去吗？”
  黎星阑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低声回道：“不回去。”
  糖和鞭子一起上是黎景曜惯用的手段，他们先前爆发了那样激烈的争吵，现在黎景曜却愿意先做那个低头的人，如果此时他接受了黎景曜的这颗糖，那恐怕以后想要再脱离黎景曜的控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黎星阑的手机安静了下来。
  秦彦的手机却响了。
  黎星阑将目光转向秦彦，秦彦却露出一个有些恶趣味的笑，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没过多久，秦彦便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黎星阑分明还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却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贺尘什么都不用做，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轻而易举的影响黎星阑的思绪。
  秦彦将贺尘推到了他面前：“星阑，你弟弟来找你了。”
  “要我说多少次，他不是我弟弟。”
  如果摆脱不了兄弟这层关系，他永远也没有站在贺尘身侧的机会。
  而贺尘对他诘难一般的话依然反应平淡，只是开口道：“哥哥，黎叔叔让我带你回家。”
  黎星阑因为贺尘的出现而变好的心情又糟糕了起来：“你算什么人，就你也配给我下命令？”
  黎星阑身边的人看到他的态度，终于确定了之前听到的一些风声，对待贺尘的态度也变得恶劣了起来。
  黎星阑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蹙起了眉。
  只是在他有所反应之前，秦彦先他一步站了起来，黎星阑将秦彦按回了原位，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秦彦：“你好像很关心他？”
  秦彦偏过了头，没有回应。
  黎星阑恍然察觉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秦彦并不是家中的独子，他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之间关系并不亲密，牵扯到家产问题，秦彦的生活并不像他这般轻松自在。
  秦彦虽然平时在他面前没心没肺的，但他很清楚，秦彦比他有更多的顾虑。秦彦从高中开始就已经在接触家中的产业，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品学优良且乖巧驯良的好儿子，生怕成为三人中的弃子。
  可是这样谨慎小心的营造着自己完美形象的秦彦，却会为了贺尘这样一个不相关的人如此上心。
  等黎星阑回过神来时，却见贺尘已经被人揽在了怀中，那个人的手，此时已经放在了贺尘的腰上。
  “松手。”黎星阑极力忍耐着，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
  那人松开了手，黎星阑看着贺尘被揉皱的衬衫，眸色一沉：“过来。”
  贺尘听话的走了过来，站在了黎星阑的面前。
  黎星阑看着贺尘的腰，心头莫名涌上了火气。
  他的这个弟弟，不论是谁，都可以轻易触碰的吗？
  那么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这样的想法刚一出现，黎星阑便已经伸手抚上了贺尘的腰。
  而贺尘向他走近了一步，将自己的腰彻底送进他的手里。 第54章   明明做着这样暧昧的举动，眼中却依旧一派纯良，一副毫无防备的乖顺模样。
  黎星阑抚平贺尘衬衫上的褶皱掩饰了自己的意图。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想借此让自己恢复理智。
  可等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贺尘身上，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陪我去洗把脸，然后，我跟你回去。”
  黎星阑撒了一个谎。
  他根本不打算回去，也不只是想要洗脸。
  他将贺尘拉进了厕所隔间，看着贺尘的脸，眼前浮现的却是赵锡在单车上载着他的画面。
  赵锡载着贺尘远去之后，又出现了外面那群人的脸。
  他们对贺尘说着下流的话，然后伸手去揉捏贺尘纤细的腰。
  等到那些身影也逐渐散去，秦彦又出现了。
  秦彦担忧的看着贺尘，然后躲闪着不愿意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原来一直被自己尽力忽略的弟弟，在旁人眼中如此耀眼。
  他想将贺尘裹入怀中，从此贺尘的光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黎星阑按着贺尘的头，却见贺尘顺从的跪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印记
  黎星阑在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意识，唯有贺尘温热的口腔烧灼着他的理智。
  黎星阑的手颤抖着，抚上了贺尘的后脑。
  他明明应该推开的。
  可他却下意识的按压着贺尘的后脑，迫使他吞得更深。
  黎星阑看见贺尘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他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温柔下来。
  向来看不出情绪的贺尘失控一般的模样让黎星阑着迷。
  这样的贺尘，只有他见过。
  这样的认知让黎星阑的情绪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心理上的快感远远超过了生理，他还想要亲自探索出贺尘更多不为人知的模样。
  黎星阑在贺尘的动作下闷哼了一声，贺尘咳呛着吐出了嘴里的东西，在一旁干呕。
  黎星阑看着贺尘脸上混杂的液体，手指无意识的扣紧。
  贺尘抽出纸巾将脸上浑浊的液体擦干，又恢复了冷静的模样。
  “哥哥，按照约定，你该跟我回去了。”
  黎星阑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竟然忘了，贺尘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执行黎景曜的任务。
  可是他怎么会为了黎景曜随口一句命令，做到这种地步？
  又或许，在贺尘的眼中，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不论对方是谁，都可以……
  后面的内容，黎星阑没敢再想下去。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同时又有一种宣示主权一般的欲望作祟，以至于他分明听到了脚步声靠近，却还是打开了厕所门。
  秦彦站在门口错愕的看着他们。
  黎星阑的目光在秦彦身上毫无停留的扫过，随即走了出去。
  贺尘对上秦彦的的目光，叫了声“秦哥”，便连忙去追赶黎星阑。
  秦彦看着他们的背影，愣了很久。
  贺尘依旧是那个冷静又理智的贺尘，可是他湿润的眼尾泛起的红色，裤子膝盖处的潮湿，这一切细节都在向秦彦发出急促的警报。
  黎星阑快步走出了星点酒吧，贺尘紧随其后。
  因为贺尘刚才的那句话，黎星阑又摇摆不定起来。
  他根本看不透贺尘的想法。
  “哥哥，”贺尘叫住了他，“生日快乐。”
  黎星阑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转身看向了贺尘。
  他依旧不明白贺尘的想法，但是此刻，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事情已经朝着很糟糕的方向发展，而黎星阑已经无所谓、甚至于期望事情变得更糟糕一些。
  黎星阑回身攥住了贺尘的手腕，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出了一家酒店的名字。
  “哥哥，不回家吗？”贺尘嘴上问着，动作却并没有抗拒，任由黎星阑将他推上车。
  车内昏暗的光线衬得贺尘越发苍白，黎星阑转身面对贺尘，伸手抚向他修长的脖颈，目光放肆的在他身上游离着：“怕了吗？”
  贺尘的喉结动了动，却摇了摇头，微仰起头方便黎星阑动作：“我没带身份证。”
  黎星阑的手指一直顺着贺尘的下巴滑到了领口，被衬衫阻挡之后才收回了手：“这家酒店是秦彦家开的。”
  贺尘眉心轻微的蹙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正常，抬起眼时，却见司机正通过后视镜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在触及到贺那一瞬间冰冷下来的视线之后又立刻移开了目光。
  车停在了路边，黎星阑与贺尘一前一后下了车，黎星阑攥住了贺尘的手腕，走进了酒店。
  黎星阑到前台订了一间套房，然后在前台微笑的注视下拉着贺尘上了楼。
  贺尘全程都任由他牵着，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刚一进房间，黎星阑就将贺尘拥进了怀中。
  黎星阑抱得很用力，贺尘的手臂被勒的发疼，他轻轻推了推黎星阑，却没能推开：“哥哥，你身上酒味好浓。”
  黎星阑这才放开了手，却依旧保持着半拥的姿势，垂眸看着贺尘漂亮的脸：“怕吗？”
  黎星阑身上浓重的酒气引起了贺尘一些不好的回忆，可是那些刺鼻的酒精气味其中还夹杂着一种极淡的茉莉花香气，安抚了贺尘的情绪。
  贺尘抬眼与他对视，片刻后摇了摇头。 第55章   黎星阑仿佛得到了某种许可，一把将贺尘打横抱起，并不算温柔的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在贺尘坐起身之前俯身压住了他。
  黎星阑将自己的眼镜扔到了一旁的桌上，解开了贺尘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伸手抚摸着贺尘后颈处的血管，感受着颈动脉的勃动。
  他看着贺尘裸露在空气中突起的锁骨，咬了上去。
  贺尘偏过头，任由黎星阑啃咬着。
  黎星阑下嘴很重，痛的贺尘吸了一口凉气，却依旧没有做出任何拒绝的动作。
  一直到口中有血腥味蔓延开，黎星阑才松了口，满意的看着贺尘锁骨上那个渗血的牙印。
  他终于在这里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贺尘的呼吸在疼痛中沉重了起来，他仰头看着黎星阑难得露出的很有攻击性的一面，突然轻笑了一声。
  黎星阑微微蹙起眉：“你笑什么？”
  贺尘伸手揽住黎星阑的脖子逼迫黎星阑再度俯下身，温热的吐息洒在了黎星阑的耳畔：“哥哥刚才好凶。”
  他语调慵懒，像是恋人间撒娇的调情。
  黎星阑看着贺尘在身下浅笑的模样，呼吸又重了几分。
  贺尘刚才就感受到有东西硌在自己腿间，此时看着黎星阑幽深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一粒粒的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
  黎星阑却按住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贺尘歪过头看着黎星阑，目光意有所指一般扫向黎星阑的腿间：“哥哥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件事吗？”
  黎星阑一怔，贺尘分明什么都知道。
  贺尘很清楚自己被带进酒店后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可他没有拒绝。
  黎星阑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作何心情。
  贺尘没有拒绝他，这分明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是他又觉得，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明明那么渴望得到贺尘，而此刻贺尘就躺在自己身下，甚至亲手解开了衣扣。
  这是他离贺尘最近的一次。
  他却觉得，贺尘在离他越来越远，
  第三十八章 不安
  黎星阑再次抱起贺尘，将他放在了床上，然后脱掉自己的t恤，再次覆身而上，舔吻着自己在贺尘锁骨上留下的牙印。
  贺尘双手攀附在黎星阑身上，用手指描摹着黎星阑身上的肌肉线条。
  当贺尘的手指滑到黎星阑小腹处的时候，黎星阑按住了他的手，几乎低吼出声：“别动了。”
  贺尘收回手，看着黎星阑直起身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贺尘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传到黎星阑耳中：“哥哥，不继续吗？”
  黎星阑的喉结滚动着，却没有做声。
  贺尘的手指抵在了黎星阑的裤子边缘：“哥哥，你不需要我吗？”
  黎星阑再次弯下了腰，却将贺尘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的重新扣上。
  贺尘：“？”
  黎星阑翻身坐在了一旁，哑声道：“你还没成年。”
  贺尘在那一刻睁大了眼，错愕的看着他。
  很久之后，贺尘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他坐起身从后揽住黎星阑的腰，将脸凑了上去：“哥哥，不早了，睡吧。”
  黎星阑躺了下来，贺尘很自然的枕在他的臂弯里，将手搭在他的腰上，闭上了眼。
  黎星阑看着伏在自己胸口的贺尘，用下巴蹭了蹭贺尘的发顶，心中一片柔软。
  刚刚他险些就失去了理智，却在最后一刻强行清醒了下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他真的继续下去，他将会永远失去贺尘。
  他与贺尘的关系现在尚且不算明晰，既不像兄弟，也不像恋人。
  而他不愿意在一切理清之前给他们加上一层名为“pao友”的肮脏身份。
  ……
  第二天贺尘醒来时，黎星阑并不在他身旁。
  贺尘赤着脚走了出去，就见黎星阑此时正坐在桌前，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笔，正在纸上勾画着。
  他又戴上了眼镜，此时认真的样子显得十分斯文，完全看不出昨天那副充满攻击性的样子。
  贺尘就倚在门边，看着黎星阑坐在那里忙碌。
  黎星阑抬起眼，对上了贺尘的目光，眉心蹙起：“怎么不穿鞋？快去洗漱，然后出来吃早餐。”
  贺尘乖巧的“哦”了一声，转身进去洗漱。
  贺尘再次出来时，黎星阑已经将他的早餐放在了餐桌上，贺尘用毛巾随便揉了揉滴水的头发，就要去拿桌上的三明治，黎星阑无奈的叹了口气，进洗手间拿了吹风机出来，替贺尘吹起了头发。
  感受着贺尘僵硬的身体，黎星阑关掉吹风，问道：“温度不合适吗？”
  贺尘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黎星阑拍了一下贺尘的脑袋：“胡说八道什么，我可不知道你还会有受宠若惊的时候。”
  贺尘咯咯的笑着，任由黎星阑揉弄他的头发。
  等到贺尘吃完早饭，黎星阑才拿出了那张他一大早就在写写画画的纸：“我看了你来一中之后的月考成绩。”
  贺尘身体一抖，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虽然还是在班级中游，但是对比起你刚入学时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贺尘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哥哥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一茬？” 第56章   黎星阑不答反问道：“有心仪的大学吗？”
  贺尘摇了摇头。
  “那对以后的学校有什么要求？”
  “只要不在晏市就好。”
  贺尘的话让黎星阑想起了那次被他搅黄的游学旅行，愧疚再一次悄悄爬到了他的心口，他压下了这股情绪，开口道：“淮市距离晏市有三个小时的飞机行程，而且有很多适合你这个分段的学校。”
  更重要的是，他所报的师范大学，就处于淮市。
  贺尘掀起眼皮看着黎星阑：“哥哥希望我去那里吗？”
  黎星阑点了点头。
  “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黎星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已经高三了。”
  贺尘没有说话，黎星阑走到他的面前，扳正了贺尘偏开的脸，强行与他对视：“小尘，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
  贺尘的语调平静的让黎星阑心头发凉。
  黎星阑握着贺尘肩膀的手无意识的攥紧：“这代表什么，你明白吗？”
  这代表着在冬天以前，他们都将无法见面。
  可是贺尘依旧用毫无觉察般纯良的目光看着他，似乎一点也不为很快到来的分离而担忧。
  先前被压下的种种疑惑和不安再次涌上了黎星阑心头，他认真的筹划着一切，可是贺尘却毫不在乎。
  他揽过贺尘，扯开了他衬衫领口处的扣子，只有看到那个亲自留下的印记，他才能略微松一口气，然后继续欺骗自己——贺尘是属于他的。
  黎星阑低头吻了吻那处咬痕，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贺尘不理解他的发问：“什么？”
  黎星阑的手伸入贺尘的衣摆，在贺尘纤细的腰腹部流连，略低的体温让贺尘打了个寒战。
  “这种事，不论是谁，都可以吗？”
  黎星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而他甚至不敢面对即将得到的回答。
  “不是，”贺尘回抱住了黎星阑，任由黎星阑的手抚摸着他的身体，“因为是哥哥，所以才可以。”
  黎星阑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没有任何的情话，也没有任何的承诺，仅仅是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足够让他狂喜。
  就算贺尘对他的情感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也没有关系。
  黎星阑还处于一种强烈的喜悦情绪中时，门铃响了起来。
  黎星阑这才松开了怀中的贺尘，过去打开了门。
  秦彦就站在门口，只冷淡的扫了黎星阑一眼，下一刻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后面的贺尘身上。
  贺尘的领口依然敞开着，锁骨处的咬痕清晰可见。
  在门打开之前，秦彦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理智的处理看到的一切，可当事实清晰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却下意识的挥起了拳头。
  秦彦的这一拳毫无征兆，黎星阑的嘴角立刻渗出了血来。
  黎星阑却并没有表现出愤怒，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用手背蹭掉了嘴角的血，转头看了贺尘一眼，随即对秦彦道：“我们出去聊。”
  第三十九章 未解锁
  看上去没有任何不良习惯的秦彦会抽烟，这件事只有黎星阑知道。
  黎星阑第一次见秦彦抽烟，是在学校教学楼的天台，他推开了门，看到了秦彦的背影，以及他夹在手中还冒着烟雾的香烟。
  黎星阑有些惊愕，却在秦彦转过身时，看到了秦彦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其中显露出的疲惫。
  黎星阑一直都知道，秦彦身上压力很大，但是秦彦从不和他谈论自己家里的事情，永远都一副没心没肺的的样子，让他对这件事没什么实感。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切的感觉到，秦彦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
  那时秦彦捻灭了手中的烟，对黎星阑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你怎么来了？不好意思啊，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景象，我知道你不喜欢烟味，下次会注意的。”
  从那以后，秦彦就再也没有在黎星阑面前抽过烟。
  黎星阑甚至已经快要忘了，秦彦会通过抽烟来缓解精神的疲惫。
  可是此刻，秦彦就站在酒店的楼道里，掏出火机熟练地为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秦彦深深吸了一口，压抑住了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才开口问道：“说说吧，你都干了什么。”
  黎星阑看着秦彦手中香烟的那一点火光，语调平静：“你都已经看到了，为什么还要问。”
  秦彦一把揪住了黎星阑的衣领：“你疯了吗？”
  黎星阑看着秦彦充满愤怒的目光，轻轻“嗯”了声：“我也觉得我疯了，但是我没有办法。”
  “是你逼他的吗？”
  黎星阑摇了摇头，想了想后，又点了点头。
  他本来并不觉得自己有逼迫贺尘，可是现在回想下来，贺尘之所以在他面前如此乖顺，无非是他一直在用身份进行压制的结果。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站在一个平等的地位，所以即使说贺尘受他所迫，也完全没有问题。
  秦彦攥紧了拳，却在和黎星阑对视片刻后，一咬牙松开了对黎星阑的桎梏。
  秦彦背对着黎星阑，烟雾在空中弥漫，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在天台上的场景。
  “你带他来我家的酒店，是故意的，对吗？” 第57章   “……是。”
  秦彦偏过了头：“你分明知道我有多少顾虑，我绝不会成为你的威胁，你又为什么专门来挑衅我？”
  黎星阑沉默了片刻，最后也只能回以一句“抱歉”。
  秦彦弹掉了烟上累积的烟灰：“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黎星阑沉默着，秦彦似乎也并不想对等他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几乎活了多久就认识有多久了吧？你以为你对贺尘的心思，我看不出来吗？你以为身为你兄弟的我，会对贺尘下手吗？”
  秦彦转过了身，直视黎星阑的眼睛：“我曾一度鄙弃自己的虚伪和懦弱，我曾以为，在我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你是不一样的。黎星阑，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黎星阑无话可说，道歉在此时也显得十分无力。
  他们两人在安静的楼道里沉默了很久，最后秦彦用脚捻灭了扔在地上的烟头，在这僵持的气氛中露出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来：“算了，不管怎么说，路都是你自己选的，我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和你断绝关系。嘴上的伤记得回去上点药，如果因为我那一拳毁了容那我的罪过可太大了。”
  秦彦转身边向电梯走去，边对黎星阑说道：“不管你是认真考虑过也好，还是玩玩也好，记得别陷太深，贺尘不是你能随意掌控得了的。”
  黎星阑看着秦彦离开，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有很认真地想要筹划与贺尘的未来，可是贺尘似乎并不是这么想。
  他们明明有过十分亲密的举止，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到现在都还没有明晰。
  黎星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和贺尘之间的关系。
  黎星阑刚一回到房间，贺尘便拉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贺尘用手摆正黎星阑的脸，细致的将冰凉的药膏涂在黎星阑嘴角。
  两个人的脸凑的很近，连贺尘睫毛的颤动都能清晰的看见。
  黎星阑想了很久，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喜欢我吗？”
  贺尘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眼来，露出一个看不出异样的笑容：“我当然喜欢哥哥啊。”
  黎星阑揪住贺尘的衣领，一直到两个人近到即将鼻尖相碰时才停下：“不要装傻，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贺尘的眼帘又垂了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哥哥，很多事情探究的太清楚是没有意义的。”
  黎星阑为自己保留了最后几分体面，没再继续问下去。
  而贺尘立刻便无事发生一般替他冲了杯咖啡，递了过来：“昨晚我没把你带回去，黎叔叔有没有再找过你？”
  黎星阑接过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如果不是他的命令，你昨晚根本不会来找我，对吗？”
  贺尘的背影有一瞬的僵硬，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黎星阑知道了答案，却迅速转换了话题：“你今天回去一趟，将你的生活用品和学习资料带过来，在我离开之前，我会给你补习。”
  “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去甜品店和赵锡一起刷题。
  贺尘对上了黎星阑的目光，后面的内容没有说出口。
  他今天已经拒绝黎星阑太多次了，如果连这样简单的要求也拒绝下去的话，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
  最后贺尘还是点了点头：“好。”
  “你妈那边……需要说一声吗？”
  “不用，就算我哪一天失踪了，她也不会察觉、不会在意的。”
  黎星阑意识到这是一个沉重但重要的话题，还想追问下去，却见贺尘已经穿好了衣服，冲他招了招手：“哥哥，我回去取东西。”
  黎星阑恍惚间想起了曾经对贺尘的比喻——npc.
  显然，他与贺尘之间的亲密度还不足以解锁贺尘的过往故事，所以他现在即使追问也是徒然。
  第四十章 旅人
  最后黎星阑还是追了上来，与贺尘一起去了郊区的别墅。
  出租车到达目的地后扬长而去，黎星阑站在门外，看着安徒生兴奋地趴在门上吠叫。
  贺尘在开门之前转头看向了他：“哥哥要进去吗？”
  “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里等你。”
  贺尘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将门推开一个缝后挤了进去，然后在安徒生冲出来去撞黎星阑之前关上了门。
  安徒生扑到贺尘身上撒了很久的欢才勉强放贺尘进了客厅，下一刻便将目光锁定在了黎星阑身上。
  安徒生挠了很久的门，黎星阑也只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黎星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此刻的他，的确是在记仇。
  他一直喂养大的狗，竟然会认不出他。
  由此，他又想到了曾经在医院和贺尘的对话——
  “你会忘记对你不好的人吗？”
  “如果是无法原谅的过错，我大概会想办法报复回来，但是如果只是无关痛痒的事，忘记会更轻松吧。”
  连他亲自养大的安徒生都能在短短几周不见面后忘记他，更何况是他一直严苛相待的贺尘。
  他很怕贺尘会忘记他，与其被贺尘轻而易举的遗忘，他宁愿成为那个让贺尘心心念念想要报复回来的人。
  “叮铃铃——”
  单车的铃声打断了黎星阑的思绪，黎星阑扭头一看，赵锡正迈腿从单车上跨下，抬眼看到了黎星阑后眼中露出了些许意外。 第58章   黎星阑蹙起了眉：“你来我家干什么？”
  赵锡摘下耳机，回应道：“看你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如果你不开口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这是你家。”
  说完，赵锡也不顾黎星阑难看的脸色，给贺尘打了电话过去。
  “贺尘，我在门口。”
  贺尘接到赵锡的电话有些意外，他们平时都是微信消息联系，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否则很少直接打电话。
  贺尘放下手里的衣服迅速接起了电话，却听赵锡说他在门口。
  贺尘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出来，然后看着两个浑身戾气的人站在门口对峙。
  贺尘打开门，先将目光放到了赵锡身上，大概猜到了赵锡的来意：“抱歉，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去店里了。”
  “为什么？”
  还没等贺尘回答，黎星阑便伸手揽上了贺尘的肩膀：“因为他要和我住在一起。”
  最后三个字，黎星阑刻意加重了音调。
  赵锡却并没有理会黎星阑的挑衅，他的目光始终在贺尘的身上：“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
  赵锡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是自愿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黎星阑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在他看来，贺尘的确是他通过情感压迫的方式逼迫而来。
  只是贺尘依旧回答的毫不犹豫：“是。”
  “我明白了。”赵锡的目光轻轻扫过黎星阑，再次对贺尘开口道，“我们改天再谈。”
  见贺尘点了点头，赵锡冲贺尘露出一个浅笑：“那改天见。”
  说罢，赵锡跨上单车，毫不留恋的离开。
  黎星阑看着赵锡消失在视野中，才看向被自己揽在身侧的贺尘：“东西收拾完了吗？”
  “嗯，我现在去搬出来。”
  这时安徒生终于撞开了半掩的门，欢快的冲黎星阑扑了过来。
  贺尘先一步拦抱住安徒生，然后扭头看向黎星阑：“哥哥要和狗玩吗？”
  黎星阑摇了摇头。
  贺尘便三下五除二将安徒生塞进了门里，自己也跟进去后迅速扣上了门。
  黎星阑看贺尘进了客厅，而安徒生就趴在门边，呜呜的叫唤着，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黎星阑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来隔着栅栏门摸了摸安徒生的狗头。
  贺尘第二次进去的时候遇到了刚从房间出来的贺曼容，他们本要如往常一般无视对方擦肩而过，贺曼容却叫住了他：“你身上有烟味，不是说讨厌这个味道吗，怎么，学会抽烟了？”
  贺尘脚步顿了一下，他的身上有一点淡淡的烟味，以及在烟味中毫不起眼的茉莉花的香气。
  他知道这是先前黎星阑抱住他的时候沾染在身上的，黎星阑早上刚回到酒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但是他并没有过问。
  有关黎星阑的事情他也没有解释给贺曼容听的兴趣，所以他目不斜视的径自上了楼。
  贺曼容站在楼下，饶有兴味的看着贺尘离开的背影。
  贺尘拖着行李箱走出客厅的时候，黎星阑正蹲在门口逗弄安徒生，那双总是冷漠的眼中难得露出了几分柔和。
  贺尘倚在门边，看着某个分明冷着脸和宠物较劲的家伙趁他不在偷偷逗狗的样子。
  心底某个他自己都没注意过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裂出了缝隙。
  黎星阑抬眼时，恰与贺尘的目光相撞。
  两个人的眼中都带着没来得及收敛的温柔。
  黎星阑回过神后立刻站起了身，摆出了一副无事发生的姿态：“收拾好了的话就走吧，我叫的车马上过来。”
  贺尘没有揭穿黎星阑那一刻的温柔，只是冲黎星阑浅浅的笑道：“好。”
  两人又回到了酒店，贺尘带过来的东西很简单，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各种习题。
  黎星阑垂眼看着贺尘简单到透出几分简陋的行李：“我记得你住进那个家里的时候，也只带了很少的东西过来。”
  贺尘一边将衣物从行李箱里取出来整理，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道：“因为我只有这些。”
  黎星阑总是觉得，当一个人在某一处住所生活一段时间，那么这个地方总该留有一点个人痕迹，留有一些即使搬家也要一起带走的东西。
  比如墙上贴了很久舍不得撕下来的海报，一两盆养了很久的绿植，格外偏爱的玩偶，用顺手的毛巾，几本很喜欢的书，或者其他被主人赋予了意义的物件。
  可是贺尘什么也没有。
  他像一个长期漂泊的旅人，不管到了任何地方都能适应良好，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等到离开的时候，也不会有分毫留恋。
  【作者有话说】：朋友说想看贺尘攻黎星阑，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发现意外的有些带感，所以会有人想看反攻吗
  第四十一章 错觉
  等到贺尘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安顿好，两个人在酒店吃了一顿简易的午餐，黎星阑便拿着自己早上整理的成绩分析递给了贺尘。
  “你的化学和数学还行，生物和物理比较薄弱，语文和英语只要维持现状不下滑就没什么问题，所以接下来几天我将主要给你补习生物和物理，有问题吗？”
  贺尘看着黎星阑突然之间如此严肃的模样，难得地感受到了几分紧张，吞咽了一下口水，才回应道：“没问题。” 第59章   黎星阑点了点头，将一张物理试卷推到了贺尘的面前：“你先做这张卷子，我看看你目前的卷面情况。”
  贺尘看着黎星阑煞有其事的拿出手机准备计时，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
  这和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一直站在身旁盯着有什么区别？
  黎星阑真要开启计时时，贺尘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抬眼看着他：“哥哥。”
  那一刻黎星阑觉得贺尘的目光所及之处都灼热了起来，但他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冷静开口：“撒娇没用，计时已经开始了。”
  贺尘耸了耸鼻子，松开了黎星阑，认命一般低头做起了题。
  在贺尘看不到的时候，黎星阑难以抑制的扬起了嘴角。
  晚上十一点，黎星阑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贺尘已经洗完澡盘腿坐在床上，低头滑动着手机屏幕。
  黎星阑顺手拿了条干毛巾，盖在了贺尘还没干透的头发上，不太温柔的揉了几下，语气中透着隐隐的不满：“为什么每次都不吹头发？”
  贺尘仰头看向黎星阑，沉默片刻后突然将手机扔到一边，伸开双臂搂住了黎星阑的腰，将头埋进了黎星阑的胸口，避开了黎星阑的问题：“哥哥白天讲题的时候好凶，现在不做题了，能不能温柔一点。”
  黎星阑身上只草草裹了件浴袍，现在被贺尘一抱散了一大半，贺尘趁机将手伸了进去抚摸着他的脊背。
  黎星阑按住了贺尘不安分的手：“问你话呢，别岔开话题。”
  贺尘自知躲不过了，才再次仰头看向黎星阑：“因为很吵。”
  “很吵？”
  “对，总觉得那样的噪音会掩盖住一些重要的东西。”
  黎星阑叹了口气，揉了揉贺尘的耳朵：“算了，不喜欢吹风就别用了，以后我用毛巾帮你擦干。”
  贺尘总是用最平静的神情说着暧昧的话，可是只要黎星阑透露出一点对他的宠爱，他便又像是惶恐了起来，用生硬的方式稀释空气中的暧昧氛围。
  就如此时，贺尘趁着黎星阑不注意将毛巾丢到了一边，然后直直的躺了下去，为自己盖上了被子：“哥哥，该休息了。”
  黎星阑闷闷的“嗯”了一声，背过身躺在了床的边缘。
  没过多久，一双手便从后搂住了黎星阑的腰，贺尘身体微微蜷缩着，将额头抵在他的背上，以一副很没有安全感的依偎的姿态靠着他，温热的吐息也随之洒在了他的身上。
  黎星阑最终还是转过了身，将贺尘揽进了怀里，贺尘又立刻得到了赦免一般得意了起来，伸手在黎星阑身上肆意摸索着。
  黎星阑再一次隔着衣服抓住了贺尘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摸什么？”
  “哥哥的腹肌手感很好。”
  没有意料到贺尘如此坦诚的黎星阑：“……”
  贺尘目光下移，瞥了一眼之后又看向黎星阑的脸：“哥哥，要我帮你吗？”
  黎星阑喉结动了动，盯着贺尘看了很久，最后开口道：“明天早上七点起床，再做一套生物试卷，做完我给你讲。”
  “……哦。”贺尘的尾音垂了下来，终于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老老实实的在黎星阑怀里闭上了眼。
  听着怀里的人呼吸声平稳了下来，黎星阑终于松了一口气。
  贺尘第二天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眼，努力聚焦之后才发现响的是黎星阑的手机，和昨天一样，身侧空无一人。
  贺尘伸手摸索着拿过手机，正想起来找黎星阑，却发现手机界面赫然是闹钟，显示的时间是七点。
  黎星阑还特意为他设置了闹钟，实在太感动了——贺尘咬牙切齿的想着。
  虽然心里忍不住的吐槽着，贺尘还是关掉闹钟，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而此时的黎星阑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冲咖啡。
  贺尘走过去从后搂住黎星阑的脖子，低头看着黎星阑手上的动作：“哥哥怎么也起的这么早？”
  “生物钟还没调回来。而且我要求你早起，我总要做个表率。”
  贺尘用下巴蹭着黎星阑的头发：“哥哥最好了。”
  黎星阑有些失神，贺尘总是擅长用暧昧不清的话来扰乱他的情绪，可是等到他回过神来，贺尘已经不在他身后，卫生间传来了水流声。
  吃早饭的时候，贺尘突然提起了一个一直被黎星阑尽力回避的话题：“哥哥，我答应过赵锡要和他单独谈谈。”
  黎星阑握着筷子的手一僵，然后他以很缓慢的速度将目光移到了贺尘身上：“你们商量好时间了吗？”
  “还没有，但他发消息问过我。”
  黎星阑沉默了很久，贺尘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哥哥？”
  黎星阑想了想，还是决定决定将话说的直白一些：“你应该知道，赵锡喜欢你吧？”
  贺尘漫不经心的搅动着碗里的食物：“也许吧。”
  “你有想好要怎么回应他的情感吗？”
  面对这样敏感的话题，贺尘依旧泰然自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黎星阑微微蹙起了眉：“你觉得他会一直满足于现状吗？”
  贺尘这时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终于思索了起来。
  “你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嘛？”
  贺尘坦诚的摇了摇头。
  黎星阑伸手握住了贺尘的手，极力抑制住了声音的颤抖：“那么如果赵锡追求你的话，你会答应吗？” 第60章   贺尘回望黎星阑的目光：“哥哥希望我答应吗？”
  黎星阑这次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希望你不要答应。”
  贺尘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那我就不答应。”
  黎星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意外：“我的意见在你这里有这么重的份量吗？”
  贺尘回握住黎星阑的手，捏了捏他的指节：“当然，哥哥是我很重要的人。”
  在听到这句话后，黎星阑却并没有表现出他自认为应该有的狂喜，反而在那一刻有一种微妙的难过萦绕着他：“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总是听贺尘说这些暧昧的话，会让他产生错觉。
  产生一种，贺尘也爱着他的错觉。
  第四十二章 伤口
  “小尘，如果你无法给对方的情感做出平等的回应，你至少应该跟他说清楚，避免他再做出无谓的付出。”黎星阑看着贺尘的眼睛，认真的向他灌输他从小就缺失的道德观念。
  “可是如果我现在和他连现状都维持不了的话，我总觉得，他会更难过。”
  黎星阑沉默了下来。
  换作从前，他可能会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毕竟人都是会权衡利益得失的，他不认为会有人在明知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仍去做无谓的付出。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反驳的底气。
  他明知道贺尘对他的感情中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黎星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贺尘柔软的头发：“那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来处理吧。”
  早饭时间结束，黎星阑找出了一套生物试卷：“你先做卷子，我回我妈那里取一下东西，下午的时候我们出去逛逛。”
  黎星阑见贺尘乖巧的点了点头，将笔递到了贺尘的手里，看了一眼时间之后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黎星阑走到大厅的时候，前台微笑着问道：“黎先生要出门吗？”
  “嗯。”
  “那么请带上这个吧，”前台双手递来一把雨伞，“今天外面可能有雨。”
  黎星阑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天空阴沉着，一副随时要落雨的样子。
  黎星阑接过雨伞，道了一声谢后踏入了笼罩着一层铅灰色的街道。
  林阑并不在家，黎星阑只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告诉她自己会正式搬出去，隔了很久之后，林阑才发过来了看不出任何情绪温度的三个字——知道了。
  黎星阑收拾好了自己留在林阑这里的东西，等到整个公寓都毫无他存在过的痕迹之后，又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黎星阑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好像领会到了一点贺尘的心情。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长时间在这里停留，所以从来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浓重的个人痕迹。
  那么贺尘呢，他是不是也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在任何地方长久的停留下去？
  黎星阑凌乱的思绪被突然落在脸上的雨滴收了回来，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轰隆隆的雷鸣。
  街上的人匆忙的寻找避雨的地方，黎星阑撑起了伞，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遗憾。
  本来说好下午要带贺尘出门，如果雨一直不停的话恐怕很难实现。
  等黎星阑回到酒店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很大了，即使一直撑着伞，黎星阑身上依旧有很多地方被打湿。
  前台接过黎星阑手中还在滴水的伞，递了一条干毛巾过去，黎星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上了楼，却在按过两遍门铃之后始终没有人开门。
  黎星阑出门的时候没带房卡，他给贺尘打了电话过去，他清楚地听到了贺尘的手机铃声在房内响起，却无人接听。
  黎星阑心头一紧，连忙下楼去找前台过来开门，里面没有开灯，在这样阴暗的天气中整个房间都昏暗着，只有贺尘的手机在沙发上闪烁着一点熹微的光。
  “……小尘？”黎星阑很轻微的发出声音，似乎害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黎星阑在客厅没有见到贺尘，他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就见贺尘正蜷缩在床角，将脸埋在双膝之间，肩膀遏制不住的颤抖。
  黎星阑小心翼翼的靠近贺尘，将手搭在了贺尘的肩上。
  黎星阑的手指在触碰到贺尘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受到贺尘的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贺尘在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气之后才慢慢放松了身体。
  黎星阑想将这样脆弱的快要破碎一般的贺尘拢入怀中，却碍于自己身上还有从外面带来的凉意，只好坐在贺尘身侧，轻轻拍着贺尘的脊背，在贺尘的发顶落下一记记浅吻：“没事的，小尘，哥哥在这里，不要怕，没事的……”
  在黎星阑的安抚下，贺尘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
  贺尘抬起了脸，带着哭音叫了声“哥哥”，然后伸手回抱住黎星阑：“抱紧我。”
  在贺尘这样的要求下，黎星阑抛开了顾虑，立刻将他紧紧搂进怀中。
  贺尘将脸埋在黎星阑的胸口，在黎星阑的心跳声中安心的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贺尘呼吸平稳了下来，黎星阑低头看去，贺尘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黎星阑小心翼翼的将贺尘平放在床上，贺尘却立刻蹙起了眉，蜷缩起了身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黎星阑连忙脱掉鞋躺在了贺尘的身侧，再一次将贺尘揽入怀中，贺尘才平静了下来。 第61章   黎星阑看着贺尘泛着红的眼尾，心底传来了沉闷的痛意。
  他对贺尘的过往一无所知，贺尘所经历过的一切痛苦，他都只能窥见一个正在结痂的伤口，却无法改变任何既定事实。
  他只能舔舐着那些伤疤，小心翼翼的将正在碎裂的贺尘拢在一起，生怕一阵并不温柔的风刮过，贺尘便飘散在风中。
  贺尘再次睁眼的时候，外面的雨声已经停了。
  黎星阑正搂着他，还没有醒来。
  贺尘的目光扫过黎星阑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了黎星阑柔软的嘴唇上。
  如果现在给这个人一个吻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贺尘这样想着，仰头凑近了黎星阑，却在嘴唇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黎星阑早上告诉他的话。
  如果这个吻会给对方造成误会的话，那它大概不该存在。
  贺尘缩回脖子，拉开了和黎星阑嘴唇间的距离。
  没过多久黎星阑也睁开了眼，对上了贺尘凝视着他的目光。
  黎星阑花了十秒钟时间确认了贺尘此时处于平静状态，才故作自然的开口：“你醒了啊，饿不饿？”
  “有点。”
  黎星阑抽回被压的发麻的手臂，坐直了身子，掏出了枕边的手机：“已经六点了，中午也没有吃饭，肯定会饿，我叫人送餐上来。”
  黎星阑对贺尘之前的状态只字不提，若无其事的用手机点餐。
  贺尘也坐直了身子，从背后环抱住黎星阑，闷声开口：“哥哥，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黎星阑划着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随即又继续点餐：“这种事情，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我再好好听你说吧。”
  第四十三章 牵扯
  黎星阑离开晏市的前一天，还是空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让贺尘去见赵锡。
  当时贺尘趴在黎星阑的怀里，开口道：“反正这件事已经拖了这么久，我可以等你离开之后再去找他。”
  这个提议遭到了黎星阑的反对：“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回来才行。”
  于是那一天黎星阑亲自将贺尘送到了赵锡家的甜品店，盯着贺尘看了很久，才放贺尘进去。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久违的蜂蜜香甜气味再次涌入鼻腔。
  贺尘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冲外面的黎星阑眨了眨眼。
  餐盘落在桌上的声音引起了贺尘的注意力，贺尘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赵锡，以及桌上刚烤好的蛋糕。
  赵锡顺着贺尘之前盯的方向看了一眼站在外面的黎星阑，冲贺尘问道：“最近过得还好吗？”
  “嗯，”贺尘抿了一口奶茶，回应道，“哥哥每天都有在给我补课。”
  “只是补课吗？”
  贺尘不理解赵锡的发问：“什么？”
  赵锡垂着眼看着奶茶上的浮沫，神色有些黯然：“我刚刚看到，他是牵着你过来的。”
  贺尘没有说话，赵锡抬眼看向他，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希望：“你们现在……是恋人吗？”
  这样一个本应该能笃定回答出“是”或“不是”的问题，贺尘却思考了很久。
  他们之间的行为早已超越了普世概念中对于兄弟的界限，可他们也不像是恋人。
  他们没有彼此明确的告白，黎星阑也从来没有亲吻过他。
  于是贺尘否认了这个说法：“应该不算吧。”
  这样不确切的回答让赵锡那一口气憋在胸口，不知道该不该松。
  赵锡本来想要一点一点慢慢渗透贺尘的生活，可是现在他才猛地发觉，如果他再犹豫下去，很有可能会被人捷足先登。
  “如果你们不是的话，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赵锡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即使在他们不远处就有客人，即使他的母亲此时也在店里。
  贺尘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震惊，他只是轻轻掀起眼皮平静的回望着赵锡，语调也听不出丝毫波澜：“抱歉，赵锡，我不能答应你。”
  贺尘下意识地向窗外看了一眼，黎星阑站在树荫下，并没有看向他们，只里留下了一道欣长的背影。
  “有个人跟我说，如果没有办法回应对方平等的情感，就不要对他施舍希望。”
  赵锡沉默了很久，等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带上了自然的微笑：“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见贺尘没有说话，赵锡又补充道：“我从一开始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和你接触，即使你拒绝了我，我们还能继续维持之前的关系，对吗？”
  贺尘在脑海中反复推敲着赵锡话里的逻辑，最终还是无奈的点点头：“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
  “不管你能不能做出回应，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乐意的。就算只能做朋友，我也希望以前的约定能够作数，如果受到欺负，一定要告诉我。”
  贺尘没有回应，只是垂下了眼，低声道：“人为什么会在明知没有回报的时候还要和他人牵扯？”
  旁边桌上的几个客人笑闹着，赵锡没能听清。
  “你说什么？”
  贺尘抬起眼笑了笑：“没什么。我该回去了，开学见。”
  “那……好吧，开学见。”
  贺尘起身冲着正在柜台前忙碌的赵母道了别，在头顶的风铃声中走了出去。 第62章   黎星阑似有所查的转过身，就见贺尘正跨过门槛，贺尘快步走到黎星阑身边，黎星阑低头看着他：“处理完了？”
  “应该算吧。”
  “那就好。”
  两个人沿着商业街走着，贺尘偏过头打量了一眼黎星阑：“哥哥不想知道我们聊了什么吗？”
  黎星阑没忍住伸手揉了揉贺尘的脑袋：“我说过，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我不会过度追问。”
  “可是你以前甚至想让我和赵锡断绝一切来往。”
  被说到了那段不理智的日子，黎星阑觉得有点脸热，他轻咳了两声来掩饰尴尬：“其实现在也不想看到你们之间有来往，但是我突然想到了我小的时候——你要吃糖葫芦吗？”
  路边糖葫芦的叫卖声吸引了黎星阑的注意，他擅自截断了自己的话，问向身侧的贺尘。
  贺尘早已不再爱吃过甜的东西，可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黎星阑便去买了串糖葫芦，递到了贺尘的手里，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你应该能看出来，我爸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一般不怎么管我，可是一旦他下了决定的事，就决不允许别人违背。我妈对我特别严厉，所以我小的时候还算听话，我在这一堆富二代圈里算得上是排名第二的别人家的孩子，哦对，排名第一的是秦彦。”
  贺尘轻轻咬破山楂外面包裹着的糖衣，安静的听着。
  “可就算是在别人看来已经非常听话的我，其实也总想和我爸反着来。他想让我学下棋，我偏要去学钢琴，他想让我看财经报纸，我非要看体育报纸……诸如此类的小动作有一大堆。但是现在想想，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弹钢琴，也并不讨厌下棋，究竟学哪一样对我而言并没有区别。然后我就想，如果我把你逼得太紧的话，你会不会也感到厌烦，会不会因为逆反心理和赵锡走得更近，还不如让你自己来……”
  黎星阑止住了话头，因为贺尘将糖葫芦递到了他嘴边。
  黎星阑就着贺尘的手咬下一颗糖葫芦，感受着糖衣在嘴里化开，甜腻的味道一直蔓延到了舌根。
  “哥哥今天说了好多话。”
  黎星阑一边嚼着山楂一边有些好笑的看向贺尘：“怎么，嫌吵？”
  贺尘摇了摇头：“我喜欢听你讲你过去的事情。”
  “只有我一个人讲太亏了，现在该你说了。”黎星阑话音刚落，就注意到了贺尘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黎星阑突然意识到，“过往”这个对于别人而言稀疏平常的词，却是贺尘难以启齿的伤口。
  黎星阑立刻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个话题：“糖葫芦好酸，我们去喝一点甜的吧？”
  第四十四章 离开
  贺尘却没有顺着黎星阑的心意转移话题，他伸手扯了扯黎星阑的衣角：“哥哥，没关系的。”
  贺尘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句“没关系”的含义。
  贺尘和黎星阑一起回了酒店，然后帮黎星阑叠起了要带走的衣服。
  自从开始收拾行李，黎星阑便安静了下来，只是沉默的将一件件物品放进行李箱。
  他们吃过了酒店准备的晚餐，一起窝在沙发上安静地看一部老电影。
  贺尘靠在黎星阑怀里，时不时从桌上抓几颗爆米花塞进黎星阑嘴里。
  电影复古的拍摄手法和色调好像让时间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黎星阑轻轻咬了一口贺尘的指尖，贺尘便将头抵在黎星阑的下巴上蹭了蹭。
  贺尘这样习惯一般的亲昵的小动作总是让黎星阑的心底变得柔软，可同时他又会感到惶恐。
  他隐隐觉得，贺尘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来爱他，至于这个人是不是自己，根本不重要。
  他害怕贺尘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总有一天也会给其他愿意爱他的人。
  这时电影结束，贺尘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靠近黎星阑怀里，环抱住黎星阑的腰：“哥哥，该睡觉了，好困。”
  黎星阑抱起了贺尘，将他放到床上，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脸：“好好养了这么多天，怎么还是这么瘦。”
  贺尘伸手搂住了黎星阑的脖子，向下压了一把，黎星阑被迫弯下腰来，趴伏在贺尘身上。
  黎星阑的手指划过了贺尘的喉结，停在了衬衫领口处。
  黎星阑还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动作时，贺尘微微仰起了头，似乎在表达一种邀请。
  黎星阑跪坐在贺尘的腰侧，手指颤抖着解开了他衬衫上的前三颗扣子。
  贺尘锁骨处的那个牙印只剩下了一点浅浅的印记，黎星阑眸色一暗，再次俯下身子，张口咬了下去。
  贺尘痛的闷哼一声，却没有推拒，而是紧紧将黎星阑环抱进怀里。
  适度的疼痛反而会让他觉得安心。
  等到那个牙印深到再次渗出血来，黎星阑才松了口，却发觉贺尘正急促的chuan息着。
  黎星阑这才注意到抵在自己腿上的某物。
  和贺尘同居的这段日子里，黎星阑身为一个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青年，难免会有克制不住生理反应的时候。每当这种尴尬的时刻被贺尘注意到，贺尘总会主动提出帮忙，但是黎星阑从没答应过。
  因为他发现自始至终深陷其中的只有他一个人，贺尘永远清醒又克制。
  这还是贺尘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反应。 第63章   黎星阑轻轻握进了手里，掌心的温度隔着裤子传给了贺尘，贺尘的腿不安的动了动：“哥哥……”
  黎星阑躺在贺尘身侧，将他揽进怀里，手还在下方轻轻套弄着，哑声安抚道：“乖，别动。”
  黎星阑看着贺尘难耐的缩起身体，眼尾泛起绯红，似乎空气也被他剥夺了一般在他怀里急促的呼吸着。
  只有这样在混沌中失去理智的贺尘会短暂的消除黎星阑的不安。
  黎星阑看着贺尘在自己的抚弄下溢出眼泪，闷声抽泣着求饶，他却不肯停止手上的动作。
  一直到了最后，贺尘抽搐着在他怀里失去了意识。
  黎星阑用纸巾帮贺尘清理了一下身体，看着贺尘眼角的泪痕，他又想起了电影里的那段话——
  lolita，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我不在乎。可我只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黎星阑盯着贺尘看了很久，最后在他紧闭的双眼上落下了一个吻。
  “晚安，我的lolita。”
  ……
  贺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九点。
  黎星阑昨晚过火的行为导致贺尘比平时起晚了两个小时，他却仍然觉得疲乏。
  贺尘从床上爬起来，扶着门框站在门边，揉了揉眼睛，看向端坐在客厅的黎星阑：“哥哥，早安。”
  黎星阑见贺尘状态如常，才松了口气，过来揉了揉贺尘的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感觉好累。”
  “抱歉，昨晚是我没有控制好，我……”
  “没关系的，”贺尘打断了黎星阑的话，“我喜欢哥哥这样对我，再凶一点也可以。”
  贺尘用平静的语调说着足以令黎星阑大脑宕机的话，说完还给了黎星阑一个拥抱，等自己身上也沾上了茉莉花的香气之后才转身进去洗漱。
  黎星阑站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贺尘的背影。
  两个人一起吃了有些晚的早饭之后，便出发去了机场。
  这一路上黎星阑都很沉默，反倒是贺尘轻轻握住了黎星阑的手，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手指。
  黎星阑在一年前设想过自己离开晏市的场景，也许林阑会大发慈悲的来送他，也许父母都不愿意支持他的决定，最后他孑然一身的背井离乡。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贺尘送他来到了这里。
  在登机之前，黎星阑全然不顾周围来往的众多行人，将贺尘紧紧抱在怀里。
  黎星阑抱得很用力，用力到让贺尘感到肩胛骨发痛，可是贺尘很喜欢这样的疼痛，他将自己彻底埋进黎星阑的怀里，任由黎星阑宣泄自己的情绪。
  黎星阑凑在贺尘的耳边：“昨晚那样的事，不要和别人做，好不好？”
  “如果哥哥希望这样的话，我可以在你不需要我之前，只和你做这种事。”贺尘语调毫无波澜，像是在朗读语文阅读理解的答案。
  得到这样的答案，黎星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黎星阑松开贺尘，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会想我吗？”
  “会。”贺尘这次回答的毫不犹豫，“哥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喜欢和你拥抱。”
  黎星阑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点，他重重揉了一把贺尘的头：“你要记得想我，我也会想你的。”
  贺尘看着黎星阑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正要转身离开机场时，却被一个女人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贺尘吧？”
  第四十五章 谈话
  离黎星阑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林阑却始终没有收到黎星阑的消息。
  林阑以为黎星阑至少会在临行前告诉她一声，可是离开学报道的时间只剩一天的时候，黎星阑也没有任何联系她的迹象。
  林阑查询了黎星阑购买的机票，得到了航班信息。
  她与儿子从小便不亲近，如今想要在儿子远离家乡前送行，竟然也难以直接诉诸于口。
  林阑特意请了假，赶着黎星阑的航班起飞前一个小时到了登机口附近，总算没有和黎星阑错过。
  只是儿子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子。
  林阑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混迹在拥挤的人群中。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个男孩子拥抱在了一起。
  林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勉强说服自己消化了自己的儿子可能喜欢男孩子的事实。
  林阑看着不远处相拥在一起的身影，那个男孩子比她的儿子矮一些，身形十分清瘦，皮肤白得透出了几分病态。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左肩上有一片绿色的植物刺绣，看上去干净又乖巧。
  但是那张漂亮的脸让林阑感到眼熟。
  她想起来了，那是贺曼容的儿子，是和黎星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法律层面上认定的弟弟。
  林阑在那一刻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下来，她难以相信自己看着长大的儿子竟然是个同性恋，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和自己的弟弟拥抱牵手。
  林阑看着那个男孩将自己的儿子送入登机口，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林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让自己暂时平静了下来，她站在了那个男孩的面前：“你就是贺尘吧？”
  贺尘停下了脚步，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林阑身上。 第64章   这样冰冷的视线出自一个晚辈，这让林阑隐隐有些不适，她却仍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我是黎星阑的妈妈，我姓林。我们可以聊聊吗？”
  一表明自己的身份，林阑便目不转睛的盯着贺尘的反应，贺尘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本该有的慌张，他甚至轻轻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笑容：“林阿姨好。”
  说完，贺尘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接受了林阑的邀约。
  林阑观察着贺尘脸上的表情，想从中找到任何慌乱的蛛丝马迹，却什么也没有。他的眼中是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荒漠，嘴角却轻微的上扬着，绅士的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林阑和贺尘面对面坐在了一处咖啡厅，林阑摸不透贺尘的心思，索性开门见山道：“我看到我儿子牵着你进来，你们还抱了很久。”
  贺尘放下了手中的菜单，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所以阿姨是想找我要一个解释？”
  “是。”
  “在聊这个话题之前，我倒是很好奇阿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凑巧出现在这里。”
  林阑有些不悦的蹙起了眉：“现在是我在问你。”
  贺尘无视了林阑的话，继续道：“阿姨是来给哥哥送行的吗？”
  “你还记得他是你的哥哥？”
  “当然，”贺尘并没有在意林阑话语中的恶意，“不过林阿姨分明是来送行的，却完全没有和哥哥联系，哥哥都已经出发了，你也没有露过面，又是为什么呢？”
  林阑努力压抑住自己的火气：“这是我和我儿子的私事，应该轮不到你过问吧？”
  “好吧，”贺尘嘴角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既然阿姨不想说，那我就不问，那现在，您想听我说些什么呢？”
  “你们……保持那种关系多久了？”
  贺尘想了想：“大概半个月吧。”
  “他可是你哥哥，你不觉得恶心吗？”林阑的眼底染上了愠色，同时浮现的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鄙弃。
  贺尘轻轻用手支起下巴，看着林阑眼中令他熟悉的东西：“那您希望我怎么做？”
  林阑偏头看向窗外，避开了贺尘凝视她的目光：“我不想多说什么了，离开我儿子。”
  贺尘很久没有应声，林阑重新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就见他正垂眸盯着杯中的咖啡，似乎正在认真思索着。
  很久之后，贺尘才抬起了看不出情绪的眼，唇边却没了笑意：“如果我拒绝呢？”
  “如果你拒绝的话，我会将这件事告诉黎景曜，到时候不仅是你，连同你妈一起，都别想再留在黎家。”
  “这话如果您和贺曼容说的话也许会有用，但是很可惜，威胁不到我。”
  林阑听到贺尘非常熟练地直呼自己母亲的名字，心中燃起几分疑惑，她先行将这种违和感压了下去，继续道：“所以你想看到星阑为了你和自己的父亲闹翻？”
  “阿姨，您搞错了一件事，哥哥一定会和黎叔叔闹翻，不管有没有我都一样。”
  林阑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好，就算是你不在乎这件事会不会被黎景曜知道，那你认为，事情闹到了那个地步，星阑和你还能在一起吗？”
  贺尘没有说话，林阑继续道：“我的儿子，就算真的是同性恋，也不能是和你这个法律意义上的弟弟，懂吗？”
  贺尘轻轻叹了口气：“您有没有想过，也许哥哥对我只是玩玩罢了，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认真。如果你们不进行干预的话，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感到厌烦，会自然而然的和我分开。但是如果现在您将这件事闹大，闹到众人皆知的地步，反而会激发他的逆反心理，让他错以为自己真的非我不可。更何况——”
  贺尘顿了一下，抬眼和林阑对视：“就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真的分开了，那么我就是在他最在意我的时候被迫离开了他，您真的不怕他恨你吗？”
  林阑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她知道贺尘说的是对的，却也不想就此罢休：“你妈破坏了他的家庭还不够吗，连你也要进来掺一脚？”
  “贺曼容的确做错了事，不过，据我所知，当时是您执意离婚，并且当天就搬了出去，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一天是哥哥的生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也想脱离这个家庭很久了吧？您为了尽早脱离这个家庭，对哥哥做了什么呢？”
  林阑在贺尘的凝视之下，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情绪。
  “我不知道您是以什么名义来找我谈哥哥的私事，但毕竟和他有关，我认为您最好还是征询一下他的意见，您觉得呢，林阿姨？”
  第四十六章 失眠
  林阑和贺尘的这次交谈最后还是不欢而散了。
  贺尘离开之后，林阑盯着手机微信界面和黎星阑的对话框看了很久，最终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她没有在自己儿子那里尽好一个母亲的责任，如今她也没有立场去质问儿子的私事。
  她更不能像威胁贺尘时所说的那样将事情闹大，她还想要保留最后的体面，以及和儿子本就不多的情义。
  贺尘回到酒店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拖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车。
  他在外面停留了半个月之久，在这期间从未与除去黎星阑和赵锡之外的人联系，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询问过他的去向。
  他就像离开时那样又悄无声息的搬了回去。 第65章   只有安徒生激动的绕着他上蹿下跳，只有安徒生知道他这次短暂的旅行。
  等到贺尘整理好一切，手机适时地响起，贺尘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哥哥”两个字，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喂，哥哥，你到了吗？”
  “嗯。你现在回去了？”
  “刚刚收拾好东西。”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
  其实他们这段时间每天都腻在一起，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新的话题可以聊，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挂断电话。
  “哥哥。”
  “嗯？”
  贺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林阿姨今天也在机场，她看到我们了。”
  黎星阑顿了一下，才低声回应道：“我知道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贺尘没有说话，黎星阑知道了答案。
  “我妈那里我会处理好的，你安心复习备考，不用在意她说的话。”
  “好。”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有没有一点想我？”
  黎星阑刚一说出口，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这样充斥着爱意的对话，不应该属于他和贺尘。
  只是贺尘并没有感受到异常，很快就回答了他：“有，你不在的话，这个家里好像就只剩安徒生比较熟悉了。”
  黎·和安徒生同样地位·星阑：“……”
  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贺尘还是想他的——黎星阑这样安慰着自己，心情又好了起来。
  “我先把东西搬去公寓里，等一切安顿好再打给你。”
  “好。”
  贺尘等黎星阑挂断了电话，躺在了床上。
  黎星阑太久没有回来过，贺尘在这栋别墅里已经感受不到属于他的气息了。
  到了晚饭时间，贺曼容也在餐厅露了面。她看到失踪半个多月的贺尘也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慢条斯理的吃起了盘中的食物。
  贺尘看着贺曼容的脸就觉得没有胃口，端着餐盘便上了楼。
  贺尘一边吃着饭，一边滑动着手机，他想给黎星阑打个电话过去，却又考虑到黎星阑现在可能还在忙着寻找住处，便又将微信界面退了出去。
  贺尘突然发觉早已习惯了的没有社交的生活竟然在这一刻变得乏味可陈。
  贺尘迅速解决完了晚饭，掏出了一套卷子。
  他并不热爱学习，对未来也没有什么规划，可同时也没有其他什么活动能吸引他的兴趣，相对而言，做题反而能让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让他不用再将心思放在自己空虚的生活之中。
  另一边的黎星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还没来得及整理，就先给林阑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喂，妈。”
  电话那头沉默着，没有应答。
  “你都看到了？”
  林阑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所以你们两个，真的是……”
  “是。”黎星阑毫不迟疑地回答了林阑羞于启齿的问题。
  “可他是个男孩子，而且他是你弟弟……”
  “我知道。”
  “是我以前对你关心不够，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你走上正道……”
  黎星阑听到林阑隐忍的啜泣声，他叹了口气，说道：“和你没有关系，路是我自己选的。”
  林阑深呼吸了几次，强行让自己镇定了下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管你，但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做错事？”
  “妈，我不认为我有做错什么，这件事我也不奢望得到任何人的理解，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去为难他，从始至终都是我在逼他，他是无辜的。”
  “我可以不为难他，但是你爸呢，这件事如果被你爸知道，你觉得能得到善终吗？”
  黎星阑蹙起了眉：“我爸这边的事我自己会操心，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还要收拾东西，有空再聊吧。”
  林阑还想说些什么，黎星阑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贺尘做完了两套卷子，已经到了晚上休息的时间。
  贺尘本想给黎星阑打电话，却又一次在即将播出时退了出去。
  黎星阑最近开学要忙的事很多，贺尘不想打扰到他，于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哥哥，早点休息，晚安。
  很快，黎星阑也回复了“晚安”两个字来作为他们今天的结束语。
  只是贺尘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很久，也没能成功入睡。
  贺尘终于意识到，一向适应性良好、从来不认床的自己，竟然失眠了。
  之前同居的那段日子里，贺尘一直都是在黎星阑的怀里入睡。
  现在没有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没有了熟悉的茉莉花香气，没有了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贺尘竟然少有的，失眠了。
  “在你的身边待久了，变得懦弱起来了呀。”贺尘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喃喃自语着。
  凌晨一点，仍旧没能睡着的贺尘认命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摸进了隔壁黎星阑的房间。
  黎星阑房间的布置依然和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那本倒扣在桌上的书也摆在原位。
  只是长期无人居住，房间也少了几分生气。
  贺尘将被主人随意丢在桌上的书重新放回书架里，然后一步步靠近了黎星阑的衣柜。
  贺尘盯着衣柜看了很久，最后还是轻轻将手放在了把手上，打开了衣柜，淡淡的茉莉花香气瞬间涌入鼻腔。 第66章   贺尘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衣柜中取出一件外套，带回了自己房间。
  他将衣服抱在怀里，闻着那股令他感到安心的茉莉花香味，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陷入了沉睡。
  第四十七章 骤雨
  贺尘在第二天的中午接到了黎星阑的视频电话。
  黎星阑那边的背景简洁干净，并不像在宿舍。
  “哥哥，你不在宿舍吗？”
  贺尘精致的五官被放大在手机屏幕上，黎星阑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回应道：“嗯，我在学校外面租了一套公寓。”
  贺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黎星阑继续道：“如果你也考到淮市，以后就可以过来一起住了。”
  黎星阑在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下，他在观察贺尘的反应，只是贺尘对此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很轻巧的转移了话题：“我明天也要去学校报道了。”
  黎星阑只好顺着贺尘的话题聊了下去：“开学以后遇到不会的题可以直接问我，不必麻烦别人。”
  这个别人是谁，黎星阑相信贺尘不会不知道。
  “还有，”黎星阑补充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每天抽出我们共同闲暇的时间给你补课，这个等开学以后按照你自己的需求来定。”
  “好。”
  黎星阑又盯着贺尘看了很久，直到彻底确定他们已经没有话可聊，才挂断了电话。
  到了晚上，贺尘将那件已经没有了茉莉花香味的外套放回了黎星阑的衣柜，重新取了一件衬衫出来。
  他环抱着衬衫陷入了沉睡。
  黎星阑在学校安顿好没几天，就开始了军训，贺尘也开始了高三特有的晚自习生活。
  两个人都在忙碌，联系自然而然的少了起来。
  黎星阑刚从高三生活中解脱不久，他知道贺尘每天的时间安排有多紧密，他有很多时候盯着与贺尘的聊天对话框看很久，最终也没能将电话拨出去。
  黎星阑军训结束的时候是在周末，他还在考虑会不会打扰到贺尘的时候，贺尘却主动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这还是分开以后贺尘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黎星阑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清了清嗓子，才接通了电话。
  屏幕中的贺尘眨了眨眼睛：“哥哥，你们军训结束了吗？”
  “嗯。”黎星阑回答过后又怕自己的态度显得过于冷淡，便补充道，“结束了。”
  贺尘盯着黎星阑的脸打量了一番：“你好像晒黑了。”
  黎星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军训晒黑很正常吧。”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向贺尘：“你好像一直都这么白，你高一军训的时候没有晒黑吗？不对，你高一有参加军训吗？”
  黎星阑有些难以想象贺尘这样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参加军训的样子。
  贺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当时没有医院开的证明，所以参加了。只不过因为身体素质太差，教官也怕我出事，所以我一般都会被拎出来找个树荫休息，自然也就没有晒黑。”
  黎星阑想象着一群人在太阳下大汗淋漓的跑步，而贺尘独自一人悠然的坐在树荫下乘凉的场景，从一开始就拉满了仇恨值，怪不得五中的人对他这么敌视。
  黎星阑和贺尘闲聊了几句后，才有些吞吞吐吐的问道：“最近和赵锡相处的怎么样？”
  贺尘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赵锡这个名字的突然出现而发生变化：“就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罢了。哥哥，你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在你不需要我之前，那些事情只和你做。”
  贺尘口中的“那些事情”勾起了黎星阑一些旖旎的回忆，他的眸色沉了下去，他盯着贺尘看了一会儿，突然用命令的口吻开口道：“解开上面两颗扣子。”
  贺尘对于黎星阑突然发号的施令虽然不解，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贺尘衬衫上面的扣子被解开，露出了白皙的锁骨和上面已经浅淡了很多的牙印。
  贺尘看黎星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将自己一边的领口扯了下来：“哥哥是要看牙印吗？”
  隔着手机贺尘也听到了黎星阑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贺尘将衬衫扣子又解开了几颗，将领口向两边扯了下去，露出了整个肩膀。分明做着这样se气的事情，他却抬起一双无辜纯良的眼，低声询问道：“哥哥，这样能帮到你吗？”
  黎星阑深吸了口气，有些慌乱的连按了几下截屏，才哑声道：“以后不要总想这种事情。”
  贺尘乖乖的“哦”了一声，重新将衣服穿好。
  黎星阑匆匆向贺尘道了别，然后挂断了视频。
  他点开了相册，里面是刚才的截图，贺尘本应规整禁欲的白衬衫被他脱了一半，露出了整个肩膀和一部分胸膛，锁骨上还有着充满暧昧色彩的牙印。
  贺尘眼尾上挑着，在照片中与黎星阑对视。
  黎星阑在贺尘那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将手伸进了裤子里。
  军训结束后，黎星阑的大学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他参加了很多学校的活动，让自己彻底陷入了忙碌之中。
  他知道贺尘很忙，他只有把自己的时间也塞的满一点，才能克制自己想要联系贺尘的冲动。
  他的手机的天气设置一直都有晏市和淮市两个城市，每天晚上提前看一眼第二天的天气，然后嘱咐贺尘添减衣物已经成了黎星阑的习惯。 第67章   那一天下午黎星阑将手机滑到天气的界面时，突然发现晏市显示着大雨的图标。
  黎星阑猛的一怔，他前一天晚上看的时候显示的是阴天，这场雨瞒过了气象预报，来的猝不及防。
  他想起了贺尘蜷缩在酒店的床角瑟瑟发抖的样子。
  黎星阑焦急的想给贺尘打电话过去，有考虑到贺尘还在上课，只好放弃。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着，终于在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人那里停留了下来。
  自从在酒店楼梯间发生过那场交谈之后，黎星阑和秦彦再也没有联系过。
  只有在黎星阑离开晏市的那一天，收到了秦彦的消息：一路走好。
  黎星阑回了一句礼貌又疏离的“谢谢”。
  他以为他和秦彦从此就要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了。
  秦彦却依旧是他最无助的时候能想到的唯一人选。
  第四十八章 拥抱
  秦彦在和门口的保安交涉一番之后，成功进入了一中。
  现在已经到了放学时间，学生们从撑着伞的秦彦身边匆匆走过，秦彦收好还在滴水的伞，一步步走上教学楼，却在快到贺尘的教室时停下了脚步。
  那通电话打来的时候，秦彦正在上课，他正准备顺手挂断电话时，却看到了屏幕上闪烁的“黎少爷”三个字。
  秦彦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走出教室接起了电话。
  “喂。”
  “喂，秦彦，你现在有空吗？”
  黎星阑的声音透着几分慌乱，这样异样的状态勾起了秦彦的好奇：“什么事？”
  “你能去一中帮忙看一眼贺尘吗？”
  “看贺尘？”
  “他下雨的时候好像会应激。”
  秦彦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会过去的。”
  黎星阑艰难的吐出了“谢谢”两个字。
  秦彦无所谓的笑笑：“我们之间不用道谢。”
  没过多久，秦彦就站在了贺尘的教室门口，兑现他的承诺。
  高三有晚自习，再加上今天下雨的缘故，教室的座位几乎是满的，但是秦彦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贺尘。
  贺尘的座位在墙边，此时他正环抱着胳膊靠在墙角，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异常。
  可是秦彦注意到了，他低垂着眼帘，目光失去了焦距，肩膀正在轻微的颤抖。
  赵锡就坐在贺尘身边，他的校服也被裹在了贺尘身上。
  赵锡似乎想把贺尘揽进怀里，伸出的手在犹豫片刻后却还是落在了贺尘的肩膀上，他轻轻抚着贺尘的肩膀试图安抚贺尘的情绪。
  其他学生或聊天或做题，没有人注意到这小小一个角落的微妙氛围。
  秦彦直接穿过前面的桌椅走了过来，赵锡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赵锡盯着他看了几秒之后，还是站起身走了出来。
  秦彦坐在了赵锡的位置上，轻轻叫出了声：“小尘？”
  几秒钟之后，贺尘才缓慢地抬起了眼，目光落在了秦彦的身上。
  秦彦很快做出了决定：“你现在状况不太好，我给你晚自习请个假，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贺尘花了一些时间理解秦彦的话，然后点了点头，随即却又摇了摇头，缓慢的开口道：“不回别墅，好不好？”
  秦彦向贺尘伸出了手：“好，我带你去我那里。”
  贺尘慢慢将手交到秦彦手中，任由秦彦扶着他站了起来。
  秦彦将贺尘身上的第二件校服外套取了下来还给赵锡，然后将自己的长风衣裹在了贺尘身上。
  秦彦向赵锡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那就麻烦你帮忙请个假了。”
  赵锡看着贺尘靠在秦彦身上顺从的样子，还是闷闷的点了点头。
  秦彦扶着贺尘一路走下教学楼，外面的雨依旧很大，秦彦有些担忧的看向贺尘，却见他的状况反而比刚才在教室的时候好了不少。
  秦彦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揽着贺尘的肩膀，步入了雨幕中。
  贺尘一直都很安静，秦彦将他扶上了车的副驾驶，自己坐在了驾驶位，然后凑过来替他系好了安全带。
  贺尘这个时候才开了口：“秦哥，你有驾照吗？”
  听到贺尘还有空关心这个，秦彦才稍微放下心来，伸手揉了揉贺尘的脑袋：“放心，假期就拿到了，不会危害到你人身安全的。”
  秦彦驱动了车，开口问道：“想去哪里，酒店还是我住的公寓？”
  贺尘闭上了眼：“秦哥要去哪里，就带我去哪里吧。”
  密集的雨点敲打在车窗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挡风玻璃前的雨刷器不断的工作着，外面的景物还是在雨水中扭曲了起来。
  理智告诉秦彦他应该带贺尘去自家的酒店，然后等贺尘情绪稳定下来就离开。
  可是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在滋生，而在他想要阻止这个念头之前，他的车已经越过了酒店，开向了自己的住处。
  秦彦将车停好之后，副驾驶上的贺尘也睁开了眼。
  秦彦为贺尘解开了安全带，然后下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带着贺尘下了车。
  他们一起上了楼，来到了秦彦的住处，秦彦让贺尘坐在了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倒水。
  在等待咖啡机工作的间隙中，秦彦忍不住的为自己平时有整理房间的习惯而感到庆幸。 第68章   秦彦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端到了贺尘面前：“天气凉，喝一点热的会舒服一些。”
  贺尘接过杯子握在手里，温暖着自己冰凉的手指。
  秦彦坐在了贺尘对面，打开了外卖软件：“晚上想吃点什么？”
  贺尘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开口问道：“是哥哥让你来的吗？”
  秦彦指尖的动作一滞，随即用尽量自然地语气回答道：“是啊，他放心不下你，就让我来看看。”
  贺尘低头看着手中的咖啡，没有再说话。
  “怎么，想你哥了？”
  贺尘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那个别墅里快没有他的味道了。”
  秦彦想起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黎星阑身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那时他还半开玩笑地问过：“黎少爷是开窍了吗？都学会喷香水了。”
  当时的黎星阑解释了些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是没想到贺尘竟然会喜欢。
  秦彦点了清淡的粥和菜，贺尘似乎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秦彦去房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床铺：“我这里是一居室，没有多余的房间，今晚你睡我房间吧。”
  “那秦哥呢？”
  “我睡沙发。”
  贺尘并没有推辞，任由秦彦将他推进了房间。
  贺尘站在门口，脱掉了外面的长风衣，递给了秦彦。
  秦彦接过贺尘递来的衣服，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身体，有一种想将他抱进怀里的冲动。
  秦彦当然没有这样做，可是贺尘直直的看着他，平静的目光仿佛能透析一切：“秦哥想要抱我吗？”
  贺尘毫不遮掩的直白话语让秦彦有些惊愕，他只是呆愣在原地看着贺尘，不知该作何反应。
  贺尘像一个干渴了很久突然见到泉水的人，他的目光顺着秦彦的肩膀描摹到了胸膛，喉头动了动，却又有些遗憾一般收回了目光：“我也很想要拥抱，可是我答应了哥哥不和别人做太亲密的事，我不知道拥抱算不算在其中。”
  第四十九章 沉
  短短的几秒钟里，秦彦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画面。
  他意识到了贺尘在情感的认知方面似乎有一定障碍，现在的贺尘如同一张白纸，也许只需要他做出一点点恶意的引导，贺尘就会产生错误的认知，从而……
  秦彦没有再想下去，他向前迈出一步，伸手轻轻将贺尘环抱在怀里，却在贺尘明确的感受到他的体温之前便松开了手，退回到原位，然后冲着贺尘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只是这样朋友间的拥抱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想要更多接触的话，只能和更亲密的人来做。”
  贺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秦彦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宠溺：“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在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休息吧。”
  秦彦看着贺尘进了浴室，水声哗哗的响起，他才松了口气。
  秦彦向黎星阑拨了个电话过去，对方似乎在专门等待这通电话，拨出去的瞬间便接通了：“喂，秦彦，见到人了吗，他怎么样？”
  “放心吧，他没事，不过他不想回你家，我把他带到我这里了。”
  黎星阑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秦彦自嘲的笑了一声：“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相信我的为人吧？你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的。”
  “我知道，谢谢你。”
  双方都沉默了下来，黎星阑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随即响起了打火机的“啪嗒”声。
  秦彦站在楼道里，吸了一口烟，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带贺尘去看心理医生？”
  “他很正常，为什么要带他看心理医生？”
  “他在雨天会出现那么大的应激反应，本身就已经不正常了。你知道原因吗？”
  “……我没有问。”
  “我猜也是。你现在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让他回忆起任何不好的事情吧？”秦彦说完，不等黎星阑回答，又继续道，“而且他对于情感的认知和反馈都有很明显的障碍，你总不会感受不到吧？”
  黎星阑沉默了下来，秦彦两口吸完剩下的烟，用手指捻灭了烟蒂：“我现在也没有什么立场来解决他的事，但我觉得他似乎有心理休克和情感剥离障碍的症状。”
  “那是什么？”
  “一个人在身体或者精神方面遭受了长期的剧烈痛苦时，身体会产生防御机制，从而变得冷漠，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无法对外界情感作出正确应答。和贺尘的现状很像，不是吗？”
  黎星阑的注意力留在了长期的痛苦那几个字上，他不敢去探究贺尘的过往，他不忍心让贺尘剖开胸腔，裸露出那些血淋淋的故事。
  秦彦轻轻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多留意一下吧，如果你没有办法解开他的心结，恐怕他也不会对你产生更多的情感。”
  黎星阑挂断了电话，点开了微信，盯着贺尘的头像看了很久，脑中仍不断回想着秦彦对于那些症状的解释。
  他觉得自己沉入了一片名为“贺尘”的海里，看不到希望和边际，只能不断的，漫无目的地下沉，没有人能救他，他也不想要获救。
  他在心甘情愿的沉溺。
  ……
  贺尘洗完澡之后，就钻进了秦彦在床上铺好的被子里。 第69章   他此刻的精神已经十分疲惫，可是却依旧无法入眠。
  上一次的雨天，他是在黎星阑的怀里睡着的。两相对比之下，这一次就显得格外孤独。
  贺尘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发了个消息给黎星阑。
  沉：哥哥。
  下一刻，手机响起，黎星阑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贺尘接起电话，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闷闷的叫道：“哥哥。”
  “嗯。”黎星阑应了声，在脑海中想象着贺尘此刻的表情，“好一点了吗？”
  “我没事，只是……”
  贺尘停在了这里，黎星阑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的等待着他的下文。
  贺尘将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发出的声音更加沉闷了：“很想你。”
  黎星阑觉得自己的心底有一簇小小的火花燃烧了起来，发出“滋啦滋啦”的灼烧声，然后整个胸腔都在这一簇火花的映照下温暖了起来。
  很久之后，黎星阑才听到自己低声回应道：“我也很想你，小尘。”
  贺尘的心情似乎随着这句话而好了起来，他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又问道：“哥哥在忙吗？”
  “不忙，怎么了？”
  “我一个人睡不着，你不要挂电话好不好，我不会打扰你的。”
  贺尘撒娇一般的话语让黎星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变得柔软了起来，他用轻柔的语调回应道：“我不挂，你睡吧，我在的。”
  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嘈杂的声响，即使开着空调房间里也透着雨天特有的凉意。
  贺尘在他最厌恶的雨天，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在黎星阑轻柔的呼吸声中入眠。
  第二天，贺尘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他像以往一样揉着睡眼关掉了闹钟，艰难的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
  他后知后觉的回忆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想起了自己霸占了秦彦的房间，也想起了他和黎星阑的那通约定好不能挂断的电话。
  贺尘连忙拿起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的黑了下来。
  手机早已在半夜没电关机，刚刚挣扎着短暂的复活了一下完成了闹钟使命，现在已经彻底阵亡。
  贺尘推开门时，却发现秦彦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秦彦抬头看向了他。
  “秦哥早上好。”
  “早上好。早餐马上送到，你先去洗漱。对了，你哥说你手机没电了，卧室有充电器，你自己用吧。”
  “哦，好。”
  贺尘给手机充上电，秦彦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过来。
  等贺尘洗漱完，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包子和馄饨，秦彦端着咖啡坐了过来：“昨晚你没怎么吃饭，早上多吃点吧。”
  贺尘坐在桌前正要喝一口秦彦刚磨好的咖啡，秦彦却顺手抢过了杯子：“空腹喝咖啡伤肠胃，先吃点东西再喝。”
  第五十章 玩笑
  贺尘有些怔愣的看着自己突然空掉的右手，那里还留着咖啡的余温。
  秦彦看着贺尘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手痒，又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怎么这幅表情？”
  贺尘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秦哥很……细腻？”
  贺尘最后的尾音带着疑惑，似乎是对自己找到的形容词还不够满意。
  “还是小尘有眼光，不像你哥，他只会说我像个老妈子。”
  突然听到秦彦提起黎星阑，贺尘想象着黎星阑嫌弃的叫秦彦“老妈子”的场景，忍不住低头闷声笑了起来。
  秦彦看见贺尘毫无防备的笑容一时有些恍惚，原来贺尘也会有像正常同龄人一般的时候。
  他有些无奈的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塞进了贺尘空着的右手里：“别笑了，都被你哥带坏了，小没良心的。”
  吃过早饭，贺尘穿上校服外套，就准备往外走，却发现秦彦也跟了上来。
  贺尘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刚到7点。忍不住问道：“秦哥，你现在也要出去嘛？”
  秦彦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回应道：“这个点不好打车，我送你过去。”
  贺尘看着秦彦眨了眨眼，推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彦就将他推进了电梯，自己也跟了进来：“既然我都起来了，送你过去也是举手之劳，你哥托我照顾你，你不用跟我客气。”
  贺尘低着头，开口问道：“秦哥，你和我哥哥认识很久了吧？”
  “大概从记事起就认识了吧，以前我爸和黎叔商务合作比较多，我俩也经常碰面，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只是突然有点好奇，在我插足这个家之前，哥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哥哥会和你说笑玩乐，似乎远比和我在一起要轻松。”
  秦彦被这样的类比搞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拍了拍贺尘的肩膀：“林阿姨早就想离婚了，你不要有太大的负罪感。你哥现在愿意关心你，照顾你，就说明他已经接受了你的身份。你哥在我面前表现的更加轻松，是因为我和你对于他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你不用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贺尘抬头看着秦彦的脸：“哪里不同？”
  “呃……这个……”秦彦有些纠结的挠了挠脑袋，他大概明白了黎星阑和贺尘目前还并不是恋人的关系，所以这个问题也让他有些犯难，“比如说，你哥会和你……呃……上chuang，但不可能和我做这种事，你能理解吗？” 第70章   “我们的确睡过同一张床，但是并没有做ai。”贺尘移开了目光，轻描淡写的说着私密的话题，“他也不和我做这种事。”
  “啊？”秦彦彻底懵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都误会了一件事。
  但是这个误会黎星阑并没有澄清，甚至用一些巧妙的话术来变相的加深了他的误会。
  “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要在意他是不是轻松，你只要记住，你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只要你在的话，即使不轻松，他也很乐意。”
  贺尘摸着下巴思索着：“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维持这种沉重的联系？”
  秦彦上手揪住贺尘的脸颊扯了扯，强行把贺尘的思绪扯了回来：“中二时间该结束了，再不快点上车你就要迟到了。”
  被突然揪着脸的贺尘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睁大眼睛看着秦彦，片刻后才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在秦彦的推搡下坐上了副驾驶位。
  这一路他们反而安静了下来，秦彦将车停在了一中对面的马路边，转头看向贺尘：“到这里就该道别了。”
  贺尘点了点头，解开了安全带，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倾身环抱住了秦彦。
  贺尘出乎意料的动作让秦彦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他僵坐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呼吸。
  贺尘很快便松开了手，坐直了身子，正如昨晚秦彦给他的那个拥抱一样。
  “谢谢你，秦哥。”
  贺尘和秦彦保持了一定距离后，秦彦才恢复了常态，他故作自然的挤出一个笑容：“和我道什么谢。快去上课吧，要迟到了。”
  贺尘向秦彦挥了挥手，转头过了马路。
  秦彦看着贺尘走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贺尘进了教室，又被赵锡揪住打量了很久。
  “他没欺负你吧？”
  贺尘大概能猜到赵锡口中的“他”指的是秦彦，便摇了摇头：“秦哥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赵锡依旧半信半疑的打量着他，似乎是想从他身上找到任何异常的蛛丝马迹。
  贺尘只好补充道：“是我哥拖他来照顾我的。”
  赵锡愣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收回了目光。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任何有关于黎星阑的话题，贺尘也没有主动在他面前提起过。
  他都已经快要麻痹自己，让自己忘记黎星阑和贺尘之间异样的关系时，贺尘却猝不及防的提起了这个人。
  贺尘察觉到了赵锡情绪的变化，抿了抿唇，也不再开口。
  自从高三开始了晚自习之后，贺尘就没有再去过赵锡家的甜品店。
  店门口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和蜂蜜的香甜气味都已经阔别已久。
  “赵锡。”贺尘突然叫出了声。
  “嗯？”
  王越正站在讲台上交代他们学校后期的时间安排，底下的学生一片唏嘘。
  贺尘就在这样嘈杂的背景音下开口问道：“这周末我能去店里找你吗？”
  赵锡有些惊讶的看向贺尘，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不太熟练的扯出了一个笑容：“当然可以。”
  “赵锡！”王越的声音打破了他们这一刻的祥和，“别人都在好好听我说话，你含情脉脉的盯着贺尘干嘛？你是准备把我们贺尘娶回家吗？”
  贺尘坐正了身子，依旧是那副平静到毫无波澜的样子，似乎班里那阵哄笑与他毫无关系。
  所有人都只当那是王越一句无心的玩笑，没有人会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只有赵锡做贼心虚一般低下了头。
  第五十一章 视频
  到了周末，贺尘拎着做甜品会用到的水果去了甜品店。
  别墅里已经彻底没有黎星阑的气息，他的躁动与不安也随之与日俱增。
  甜品店里香甜的气味可以短暂的安抚他的情绪。
  一段时间不见，赵母对他十分热情，一边给他端上新出的小蛋糕，一边催促着赵锡解下围裙去陪他。
  赵锡站在原地有些无措，被母亲喊了好几声后才回过神来。
  毕竟贺尘已经明确的拒绝过他的心意，他以为贺尘说要过来只是随口一提。
  贺尘上前拉住了赵锡的手，赵锡身体一僵，却见贺尘只是将手中提的水果塞给了他。
  赵锡将水果放到一边，低头看着贺尘。
  贺尘偏了偏头：“怎么了？”
  “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我以为你今后都会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抱歉。”
  赵锡努力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你不用道歉，也不用有负罪感，我说过，是我自己乐意。”
  赵锡解下了围裙，在时不时有风铃声传来的甜品店里，他们伏在桌前一起做题，时间仿佛退回了一年前。
  但是赵锡很清楚，有些事情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
  赵锡偶尔抬起头来，就会看到坐在对面的贺尘低着头沉思的样子，他的睫羽低垂，鼻梁一侧的小痣随着头的转动时隐时现。
  赵锡知道，贺尘之所以还来这里，只是因为太过寂寞罢了。
  黎星阑远在八百公里外的淮市，于是自己成了贺尘在晏市唯一的慰藉。
  赵锡偶尔会因为自己能陪在贺尘身边而感到庆幸，然后又会突然意识到贺尘可能永远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而感到痛苦。
  他一直都在这样窃喜与痛苦的边缘挣扎着。 第71章   贺尘突然伸手在赵锡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赵锡盯着贺尘漂亮的眼睛看了几秒，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继续做题吧。”
  贺尘眨了眨眼，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被赵锡将脑袋按了下去：“别看了，乖乖做题。”
  “哦。”贺尘乖乖的应了声，将思绪放回了卷子上。
  赵锡在心里舒了口气，收回了一直注视着贺尘的目光。
  贺尘离开甜品店前，赵母叫住了他：“再过几天是不是就到你的生日了？”
  贺尘想了想：“好像是吧。”
  “到时候要来店里玩吗？我给你们煮火锅。”
  “不用了，”贺尘微笑着拒绝了赵母的邀请，“我们上完晚自习太晚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赵母想了想：“也是，你们现在学习都太忙了，那就等你们考完试再一起吃饭。”
  贺尘告别了赵锡和他母亲，又一个人回到了别墅。
  安徒生照例逮着他亲热了好一阵儿，李雅宁出来跟他打了招呼，贺曼容依旧目不斜视的与他擦肩而过。
  每一天都在重复着这些事情。
  唯有黎星阑的气息一天天变得浅淡。
  贺尘扯开自己的领口，摸了摸光滑的锁骨，随即想起了什么般掏出了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萨摩耶头像。
  ……
  黎星阑正在上课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贺尘的头像在桌面闪烁。
  沉：图片消息。
  黎星阑点进微信界面，点开图片等待加载。
  下一刻黎星阑慌乱的关闭图片，险些将手机扔了出去。
  图片上能看到贺尘的下半张脸，他的一只手扯开衬衫领口，露出了光洁的锁骨。
  黎星阑还没从这张图片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手机再次响起。
  沉：哥哥，牙印彻底没有了。
  沉：家里也没有你的味道了。
  沉：我们分开好久了。
  沉：好想你。
  黎星阑看着最后那三个字，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他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在这个氛围恰到好处的情况下再试探一次：如果你也考到淮市来的话，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贺尘很久没有回复，黎星阑的心也随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黎星阑在心底叹了口气，正准备换个话题来缓和气氛时，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行字与贺尘的id交错出现了很多次，一直过了好几分钟，黎星阑才等到了那条被反复删改的消息。
  消息内容只有简洁的五个字：我会努力的。
  这是贺尘第一次在有关于未来的话题上给他做出笃定地回答。
  贺尘正在试着接受自己，这个认知让黎星阑难以抑制的兴奋。
  刚一下课，黎星阑就迅速回了自己校外的公寓，然后给贺尘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贺尘隔了一会儿才接起了电话，黎星阑才注意到贺尘的头发还是湿的，衬衫似乎是刚才草草套上的，扣子还敞着，白皙的胸膛上还有没擦干的水珠。
  贺尘一手拿毛巾擦着头发，一手将手机支到了桌面上，然后冲着手机屏幕里的黎星阑叫了声“哥哥”。
  黎星阑平复了一下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才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即问道：“你刚洗完澡吗？”
  贺尘点了点头，将毛巾扔到了一边：“哥哥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看看你。”
  贺尘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开始脱身上的衬衫。
  黎星阑被贺尘的动作搞得一愣：“你脱衣服做什么？”
  贺尘因为黎星阑过大的反应也显得有些懵懂：“你不是说想看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黎星阑纠结了很久，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边的贺尘已经脱掉了衬衫，此时正移动着手机，从喉结一直拍到了平坦的小腹。
  黎星阑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死死盯着屏幕，完全忘记了反驳。
  镜头在平坦的小腹处停了下来，贺尘的声音响起：“哥哥，裤子要脱吗？”
  黎星阑没有说话，贺尘将这当成了默认。
  黎星阑看着贺尘脱掉了长裤，露出了笔直的双腿。
  在黎星阑惊愕的目光下，贺尘将手放到了腿间。
  等到一切平息后，黎星阑长舒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给贺尘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为什么你总是能把本来很正常的气氛变得莫名se情？！”
  【作者有话说】：本章有被和谐内容
  第五十二章 猫薄荷
  贺尘靠在床头，一直等到呼吸频率正常了下来，才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黎星阑已经挂断了视频。
  贺尘的手指悬在了对话框上方，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发出只言片语。
  是被他吓跑了吗？
  贺尘有些懊恼的想着。
  正当他要将手机丢到一边时，黎星阑终于回了一条消息过来：为什么你总是能把本来很正常的气氛变得莫名se情？！
  贺尘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正要给黎星阑再打一个视频电话过去，却在最后一刻迟疑了。
  今天黎星阑受到的刺激够多了。
  贺尘又调回键盘，打了几个字过去：“哥哥不喜欢吗？”
  黎星阑那边彻底沉默了下来，贺尘逗弄够了他，心满意足的丢下手机去浴室处理自己弄脏的内裤。 第72章   等贺尘回到床上时，才看到黎星阑回给他的消息：早点休息，不要总想着这种事，晚安。
  贺尘想象着黎星阑一本正经的劝他不要纵欲的样子，笑着回了一句“晚安”过去。
  在这之后好几天的时间，黎星阑都没敢给他打视频电话。
  贺尘看着黎星阑发给他的解题步骤，忍不住按下了通话键。
  黎星阑犹豫了很久还是接起了电话，所幸对面的贺尘着装得体，正乖巧的坐在桌前。
  黎星阑暗自松了口气：“怎么了，哪一步没看懂吗？”
  贺尘盯着屏幕里的黎星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
  黎星阑心中又燃起了火炉，他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想我了？”
  贺尘趴在桌上，闷闷的“嗯”了一声，然后问道：“哥哥现在在忙吗？”
  “不忙，怎么了？”
  “想连麦做题。”贺尘说完又立刻补充道，“这样我有不会的题也能及时问你。”
  黎星阑看着贺尘温顺的样子只想将他抱在怀里：“你做题吧，我不挂电话。”
  “好~”贺尘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低下头乖乖做题。
  小尘好粘人，太可爱了。
  黎星阑这么想着，头一次有些后悔来到淮市的决定。
  如果当初选择了离贺尘近一点的地方，至少还能隔三差五地与贺尘见上一面，而不是像现在，他们相隔八百多公里，离寒假却还有三个多月。
  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忍受之后的三个月。
  到了十一月，天气转凉，贺尘也穿上了毛衣。
  这天他一进教室，赵锡就塞了个盒子给他，盒子上用丝带打着蝴蝶结，像是女孩子的饰品才会有的包装。
  贺尘有些疑惑地接过，赵锡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日快乐！贺尘小朋友，恭喜你，终于成年了，以后就是大朋友了！”
  贺尘后知后觉的笑了：“谢谢。”
  他对生日的概念很淡薄，记忆中唯一的过的一次生日还是去年赵锡和他母亲一起给他过的，他没想到今年的赵锡依然清楚地记得他的生日。
  而黎星阑依旧和去年一样，并没有送上任何祝福。
  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毕竟自己也从没跟他提起过。
  贺尘这样想着，心中倒也没多少失落。
  毕竟他自己都不是很在乎生日这种形式化的东西。
  晚上九点，晚自习结束，贺尘和赵锡一起出了校门，却见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校门口。
  贺尘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下一刻便小跑上前开心的喊道：“哥哥！”
  “嗯。”黎星阑应了声，伸手揉了揉贺尘的脑袋。
  “你怎么回来了？”
  “请假回来的，你不是说想我了吗？”
  赵锡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虽然不情愿，却也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识相的离开，便冲着贺尘招了招手：“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黎星阑看向赵锡，捕捉到了他眼底的落寞。
  贺尘也招了招手，看着赵锡走远。
  “我让宋叔先回去，我们在外面逛逛再打车回去，怎么样？”
  贺尘点了点头：“好。”
  黎星阑接过贺尘的书包交给了老宋，然后和贺尘一起走在夜晚的晏市。
  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时，贺尘突然拽伸手拽住黎星阑的衣角，然后扑进了他怀里，环抱住了他的腰。
  贺尘再一次被熟悉的茉莉花香气包裹。
  在荒漠中行走了很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水源。
  黎星阑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而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便回抱住了贺尘，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来安抚他。
  贺尘抱了很久也没舍得松手，像是要把分开的时候欠下的拥抱一并讨回来。
  黎星阑看着小猫一样趴在怀里的贺尘，忍不住笑道：“我是你的猫薄荷吗，这么喜欢吸我？”
  贺尘靠在黎星阑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气：“哥哥就是我的猫薄荷。”
  黎星阑低头亲了亲贺尘的发顶：“我定了蛋糕，再不去取的话蛋糕店要关门了。”
  贺尘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哥哥知道我的生日？”
  “嗯，去年秦彦告诉我的。”
  去年贺尘的生日那天他们之间闹得并不愉快，黎星阑略过了这个话题，问道：“我今天一直没有给你发生日祝福，你怎么也没想着提醒我？”
  “我自己也忘了，我往年都不过生日的。”
  “可去年你明明……”黎星阑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又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去年的事。
  当时的贺尘和赵锡一起坐在甜品店里有说有笑，而他一个人站在外面，与电线杆为伴。
  所幸今年他终于有了站在贺尘身边的资格。
  贺尘解释道：“当时是赵锡和赵阿姨给我过的生日，我原本并不知道他们有这个安排，也没有打算要过生日。”
  黎星阑也不想揪着去年这件事不放，立刻转移了话题：“小尘，无论是生日，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我都很乐意听，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感觉你每天都很忙，我总是怕打扰到你。”
  黎星阑揉了揉贺尘的脸，有些不自在的坦白道：“只要是你的事，对我来说都不算打扰。”
  贺尘毫不留情的反驳了黎星阑的话：“可是你之前有段时间都不肯给我打视频。” 第73章   第五十三章 火焰
  一提到视频的事，黎星阑就忍不住有点尴尬。自从那一次他们通过视频通话做了些不太单纯的事后，他就有些畏惧给贺尘打视频，每次贺尘打来视频他也要犹豫很久才会接起。
  贺尘又凑得更近了，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畔：“哥哥不想看见我吗？”
  黎星阑伸手揉着贺尘的脑袋顺便将他推开了一点距离，避开了贺尘洒在他耳畔温热的鼻息：“不要胡思乱想，如果我不想见你的话，今天也就不会回来了。”
  贺尘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这才退开了一点距离，手却不安分的勾起了黎星阑的手指。
  黎星阑掩饰住了嘴角的笑意，任由贺尘牵着，两个人一起去了蛋糕店。
  取了蛋糕之后，两个人又一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
  街上大多商铺都关了门，细碎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在地上留下几道破碎的影子。
  回到别墅时，安徒生远远就闻到了贺尘的气息，趴在门上扑腾。
  贺尘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搂住了试图将他扑倒的安徒生，才看向黎星阑：“哥哥，你快进来。”
  黎星阑进门之后，安徒生反而安静了下来，它躲在贺尘身后，谨慎的看着黎星阑。
  黎星阑无奈的笑道：“这个傻狗又把我忘了。”
  贺尘下意识的将安徒生往黎星阑的方向推了推，安徒生歪着头看着黎星阑，似乎终于回忆起了黎星阑的声音，下一刻便一跃而起扑向了黎星阑。
  黎星阑先将蛋糕盒放到了地上，然后费劲的推开安徒生的狗头不让它舔自己的脸：“这傻狗居然还记得我。”
  贺尘拍了拍安徒生的屁股：“哥哥这样的人，只要是相处过，怎么可能忘得掉。”
  贺尘说的轻描淡写，可是黎星阑却愣在了原地。
  他一直很害怕自己成为贺尘记忆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就像当初那些伤害贺尘的人一样，偶然有一天出现在贺尘的面前，也只能换来一句“也许认识”。
  于是此刻，贺尘口中的话，落进他的耳里，只留下了一个信息——贺尘不会忘记他。
  低头撸狗的贺尘感受到了黎星阑灼热的视线，他抬起头和黎星阑对视：“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黎星阑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浅笑，“我们进去吧。”
  两个人牵着安徒生进了客厅，黎星阑将蛋糕放到了桌上，正准备和贺尘一起先去洗手时，贺曼容和李雅宁说着话走了出来。
  黎星阑事先让李雅宁收拾了他的房间，此刻李雅宁见到他也并不惊讶，淡定的打了个招呼，旁边的贺曼容眯了眯眼，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脸上挂上了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笑容：“星阑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我们都没来得及准备。”
  黎星阑淡淡瞥了贺曼容一眼：“我回自己家也需要和你报备？”
  贺曼容并不因为黎星阑的话而感到尴尬，她仍然神态自若的问道：“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把你爸喊回来一起吃个晚饭？”
  黎星阑想到贺尘还在旁边，并不想让贺曼容太难堪，准备直接无视贺曼容时，贺曼容注意到了桌上的蛋糕，再次开口了：“今天买蛋糕是要庆祝什么吗？”
  黎星阑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获得了贺尘错误的生日信息，也许贺尘的真实生日与省份证件登记信息有所出入，而贺尘因为不想辜负自己的心意所以没有说出来。
  黎星阑看向贺尘，却见贺尘只是安静的垂着眼，似乎对贺曼容的话并不意外，也没有任何谎言被揭穿的心虚。
  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你身为小尘的母亲，不知道他的生日？”
  贺曼容一直挂在脸上的完美笑容在黎星阑的质问下出现了裂缝，少有了显现了几分慌张，磕巴了几下才给出了勉强的解释：“最近小尘学业上也很忙，所以本来准备今年先不过生日的，对吧，小尘？”
  贺曼容的目光落在了贺尘的身上，一直垂着眼的贺尘这才抬起了头，嘴角带了几分笑意，一直平静无波的眼中带了些揶揄和玩味：“学业再忙，吃块蛋糕的时间也是有的。”
  欣赏了几秒钟贺曼容难看的表情之后，贺尘才不紧不慢的补充道：“不过我想一块蛋糕而已，你应该还是准备了吧，妈妈？”
  连李雅宁都听出了这声“妈妈”带的恶意，贺曼容却因为贺尘递来的台阶而神色缓和了下来：“蛋糕当然准备了，不过你们既然已经买了蛋糕，我的那份还是等明天吧。”
  贺尘不置可否，黎星阑眉心微微蹙着，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拉着贺尘的手腕上了楼。贺曼容的目光落在了黎星阑攥着贺尘手腕的手上，轻轻“啧”了一声。
  明明是个看上去很正常的动作，可是放在这两个人身上总会带给她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而此时的贺曼容暂时没有找到这份违和感的来源。
  安徒生也跟着他们去了三楼，两人一狗一起聚到了贺尘的房间。
  黎星阑洗完手，拆开了蛋糕盒，然后点亮了蛋糕上的十八根蜡烛，关上了灯，一时之间房间内只有蜡烛上昏黄的火光照明。
  火光给贺尘苍白的脸镀上了一层暖色，黎星阑转过头看着贺尘清亮的眼睛：“抱歉，时间有些紧，准备的有些简陋。” 第74章   在黎星阑眼中清冷易碎的贺尘下一刻扑进了他的怀里，让他感受到了真切的温度：“哥哥，我好高兴。”
  黎星阑揉了揉贺尘柔软的头发，贺尘仰起头看他，他就伸出手指摸索着贺尘鼻梁边的小痣：“在高兴些什么，说来听听。”
  “哥哥回来了，我很高兴，哥哥记得我的生日，我很高兴，哥哥为我买了蛋糕，我很高兴，哥哥抱我，我很高兴……”
  贺尘如数家珍地说着，黎星阑的心脏始终像是被炙烤着，他想将贺尘揉进怀里，却怕自己心中的火焰会将他灼伤。
  第五十四章 刺痛
  贺尘没有什么生日愿望，但还是在黎星阑的目光下双手合十的闭上了眼。
  黎星阑不太熟练的在他身旁哼唱着生日歌，声音低哑温柔，安徒生不理解他们的行为，却也跟着黎星阑呜呜叫唤着。
  贺尘在这样的氛围下觉得自己似乎也变成了某种柔软的物体，会随着黎星阑的曲调变换成不同的形状。
  等到黎星阑的生日歌落下尾声，贺尘也睁开了眼，吹灭了蜡烛。
  房间内一片漆黑，暧昧迅速升温。
  黎星阑想，这样黑暗的环境很适合接吻。
  可是他们没有适合接吻的名义，所以黎星阑在触碰到贺尘的那一刻还是偏过了头。
  他仍然害怕会得到拒绝，而更差的情况，则是贺尘完全配合他，却只将这个吻当作他正常的需求，就像是在去年酒吧厕所里发生的那样。
  他害怕贺尘迄今也不理解他的心意，却心甘情愿地和他进行亲密的行为，并将这种现象视作常态。
  黎星阑伸手盖住了贺尘的眼睛，然后打开了灯。
  贺尘的睫毛在黎星阑的手心扫过，带来了轻微的痒意。
  等贺尘适应了光线之后，黎星阑才轻轻将手收了回来，他取出一个锦盒：“小尘，生日快乐。”
  贺尘在黎星阑的示意下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串带着猫猫头的银质手链，手链旁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地址和贺尘的生日。
  黎星阑亲手将手链戴到了贺尘的手腕上，贺尘看到那个猫猫头上刻着黎星阑的名字缩写，而黎星阑下意识的将刻着字的那一面翻转了过去，似乎并不想被贺尘当面揭穿，贺尘也很懂事的没有提起。
  黎星阑又将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了贺尘的手里：“我在一中附近买了一套公寓，你以后如果不想回这里的话，可以住在那边，密码是你的生日。”
  贺尘垂眼看着手中的纸条：“哥哥放假回来的话，会和我一起住在那边吗？”
  黎星阑低头看着贺尘：“你希望我和你一起住在那里吗？”
  贺尘点了点头，黎星阑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我们放假的时候就一起去那边住。”
  贺尘这才将纸条收了起来，黎星阑切开了蛋糕，给李雅宁端过去了一块，又将一块除去奶油的蛋糕胚给了安徒生，和贺尘一起分食了剩下的蛋糕。
  黎星阑伸手抹去了贺尘嘴角的奶油：“你明天还要上课，先去洗漱，然后早点休息。”
  贺尘乖乖应了声，然后看着黎星阑回了自己的房间。、
  黎星阑洗完了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却见贺尘已经穿好了睡衣，盘腿坐在他的床上，头上懒懒的搭着一条毛巾防止头发上的水滴下来。安徒生就窝在床旁边的狗窝里，惬意的晃着尾巴。
  见到黎星阑出来，贺尘将手机扔到一旁，伸开了双臂，一副索求拥抱的姿态。
  黎星阑没有顾及自己还赤裸着的上身就快步走到了贺尘面前，却并没有如贺尘所愿的给予拥抱，而是捡起掉在床上的毛巾揉向了贺尘的脑袋：“不擦干的话会感冒的。”
  贺尘只好收回了手臂，任由黎星阑给他擦头发。
  等头发差不多擦干后，黎星阑将毛巾放回了贺尘房间的浴室，再次站到自己房门前时，黎星阑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他看着霸占了自己的床的贺尘：“怎么不回自己房间？”
  贺尘仰头回望黎星阑：“哥哥不抱我会睡不着。”
  黎星阑叹了口气，向来习惯赤裸上半身睡觉的他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短袖睡衣穿上，然后环抱着贺尘躺在了床上。
  黎星阑关了灯，在贺尘的发顶落下了一个吻之后闭上了眼，却发觉贺尘的手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游走着。
  在贺尘的手即将碰到关键部位时，黎星阑一把按住了他，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贺尘抬头看着黎星阑被熹微的光线模糊了的眉眼：“哥哥，我成年了。”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黎星阑却瞬间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去年在酒店里，黎星阑就是以贺尘还没有成年的理由拒绝了贺尘，也克制住了自己。
  见黎星阑一直没有回应，贺尘抽回了自己的手，再次抚向黎星阑的身体。
  黎星阑的喉结动了动，下一刻将贺尘紧紧地搂进怀里，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小尘，你明天还要上课，今晚要早点休息。”
  “……哦。”
  听到贺尘应了声，黎星阑才松开了手，脱离了桎梏的贺尘却在下一刻扯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一边的锁骨：“可是哥哥，印记没有了。”
  黎星阑的理智被消耗的所剩无几，他伸手重重的从贺尘的锁骨上揉过，苍白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印。 第75章   “哥哥……”贺尘仰起了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脖颈。
  黎星阑低头吻了吻贺尘的喉结，然后一路吻到了锁骨处，贺尘的胸膛快速起伏着，暴露着主人此刻的失控。
  下一刻，黎星阑张开了嘴，尖利的虎牙刺破了贺尘锁骨处脆弱的皮肤。
  贺尘轻轻哼了一声，紧紧搂住了趴伏在自己身上的黎星阑。
  很久之后，黎星阑才松开了口，舔净了贺尘锁骨上渗出的血珠。
  贺尘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他靠在黎星阑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无法疏解让黎星阑有些难受，他却没有想办法分散注意，而是继续在黑暗中描摹贺尘的脸。
  他知道自己在饮鸩止渴，可是他停不下来。
  他沉迷于贺尘安静的睡颜，心口却传来绵密的刺痛。
  贺尘从不抗拒和他zuo爱，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更无法下手，他隐约察觉到贺尘似乎对这样的亲密行为保持着一种过分平常的心态，就好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从不羞耻于自己的欲望，这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这意味着贺尘与他的一切亲密行为，都不是出自爱意，他并不是这些亲密行为的唯一人选，也许换做别人，贺尘的反应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说】：忘记说了，五十一章被和谐的内容看置顶评论
  第五十五章 反抗
  第二天贺尘被闹钟吵醒的时候，黎星阑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
  贺尘揉着眼睛，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先凑到黎星阑身边索要了一个拥抱。
  黎星阑把瘫软在床上的贺尘强行拎了起来，揉了揉他被睡的凌乱的头发：“先去洗漱，早餐我已经给你端到桌上了。”
  贺尘的洗漱用品都在自己的房间，他将头埋在黎星阑的胸口蹭了蹭，不情不愿的出了房门，却看到李雅宁正站在门口，一副正准备敲门的姿态。
  李雅宁见到贺尘的那一瞬间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确认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走错房间。
  “贺小少爷怎么在……”
  “他来喊我起床。”黎星阑的声音打断了李雅宁的话，他从房间里走了过来站在贺尘的侧后方，目光平静地看着李雅宁，“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姑且不说黎星阑为什么需要这么早起床，此刻的贺尘仍穿着睡衣，而黎星阑却穿戴整齐，黎星阑的说法显然立不住脚。
  李雅宁的目光从贺尘衣领处露出来的一点绯色痕迹上匆匆掠过，便低下了头。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管黎星阑是将女孩子带回房间也好，还是把自己弟弟扔到床上也好，都不是她能过问的。
  而黎星阑显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就连理由也找的敷衍。
  “黎先生今天可能会回来。”
  “我知道了。”
  黎星阑说完，李雅宁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开了。
  贺尘仰起头看着黎星阑的下巴：“哥哥为什么要故意吓她,我还是第一次见李阿姨这么慌张。”
  黎星阑索性将下巴搁在了贺尘的头上，低声问道：“你害怕吗？”
  贺尘不解：“害怕什么？”
  黎星阑刚想说害怕他们之间的关系暴露，却在出口前咽了回去。
  在贺尘的眼中，他们算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黎星阑的声音有些沉闷，他将下巴从贺尘头上移开，“快去洗漱吧，不然要迟了。”
  贺尘隐约察觉到了黎星阑情绪的变化，却只是转身看了黎星阑一眼，就如黎星阑所言乖乖回房间洗漱了。
  等贺尘收拾好一切，和黎星阑一起在房间里吃过早饭准备去学校时，黎星阑也跟着贺尘进了电梯。
  面对贺尘眼中的疑惑，黎星阑及时做出了解答：“我送你去学校。”
  贺尘并没有跟黎星阑客气，而是扑进了黎星阑的怀里，紧紧拥住了他，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多久，贺尘就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松开了手。
  黎星阑忍不住问道：“你好像很高兴？”贺尘毫不遮掩的点了点头：“只要哥哥陪我，我就高兴。”
  黎星阑少女般多变的情绪又倏忽间转晴，和贺尘一起上了车。
  黎星阑将贺尘送到了校门口，贺尘在进校门前突然转身看向黎星阑：“等我晚上回来，我还能见到你吗？”
  黎星阑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一句“抱歉”。
  贺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就……下次再见，哥哥。”
  黎星阑一直目送着贺尘进了校门，才回到了车上。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串和贺尘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手链。
  只不过猫猫头上刻的字母变成了“hc”。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当着贺尘的面戴上这串情侣手链。
  黎星阑回到别墅的时候，看到几个工人正在客厅布置气球，贺曼容正站在一旁指挥着，客厅的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蛋糕。
  黎星阑蹙起了眉走向贺曼容：“你这是在做什么？”
  贺曼容浅浅笑着：“昨天没有给小尘好好过生日，今天正好你爸也在家，我们准备给他补过一个生日。”
  黎星阑看着客厅中央的蛋糕上厚厚的巧克力酱，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身为贺尘的母亲，不记得贺尘的生日也就算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他对巧克力过敏？”
  贺曼容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没能回应。黎星阑的目光中透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我有时候真的很想问一句，你们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第76章   “星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跟长辈说话呢？”黎景曜突然走了出来，眼中隐隐有些不悦，“回来也不说一声，要不是你贺阿姨告诉我，我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刚才的话题被黎景曜强行打断，黎星阑只好将目光从贺曼容身上移开，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爸”。
  黎景曜点了点头：“你也好久没回家了，今晚正好等小尘回来全家一起吃顿饭。”
  “我下午还要上课，我买了上午十一点的机票，收拾一下就要去机场。”
  黎景曜对黎星阑的话充耳不闻：“多请一天假，今晚吃完饭再回去。”
  黎星阑也很想留下来多陪陪贺尘，可他不愿意因为黎景曜的命令而留下。
  “下午有专业课，不好请假。”
  黎景曜因为黎星阑的违抗而蹙起了眉：“既然请假这么困难，你这次急着回晏市是为了做什么？”
  “有些私事需要回来处理。”
  黎星阑说的隐晦，黎景曜感受到了自己儿子话语中的隐瞒，对于黎星阑三番五次的违抗彻底失去了耐心：“有什么私事必须要你亲自回来处理，有什么私事连我都不能知道？”
  黎星阑并没有回答黎景曜的问题，他直接开口道：“我该出发去机场了。”
  黎景曜难得的将怒气不加掩饰的摆在了脸上，冷哼了一声，回了房间。
  贺曼容神色复杂的看了黎星阑一眼，也跟了进去。
  黎星阑看向被夹在这场争论中处境尴尬的几个工人，开口道：“你们不用布置了，回去吧。”
  工人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
  黎星阑又补充道：“这个蛋糕也带走，钱会给你们正常结算的。”
  ……
  在黎景曜的认知里，黎星阑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儿子，即使偶尔有忤逆自己的时候，也会在他生气时及时修正错误。
  他以为这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黎星阑最终还是会妥协，会听取他的意见，并回来向他道歉。
  殊不知此时的黎星阑已经毫不迟疑地走出了家门。
  第五十六章 道谢
  贺尘一直到走进教室打开书包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赵锡昨晚送的生日礼物还在书包里原封不动的躺着。
  黎星阑昨晚的突然来访让他彻底忘记了赵锡送的礼物。
  赵锡正巧偏头看了过来，贺尘只能悻悻的将没拆的礼盒取了出来：“抱歉，我昨天……”
  “拆开看看吧。”赵锡并没有追问原因，而是直接催促着贺尘，似乎并不介意贺尘对他礼物的轻慢。
  贺尘打开盒子，看到了一个晴天娃娃的挂件，娃娃的头上戴着小草帽，脸上有两片粉色腮红，看上去很可爱。
  “这是我自己做的，因为看见你好像不喜欢下雨，所以我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晴天。”赵锡垂着眼，有些生涩的说出了表白一般的话。
  贺尘却似乎对这样的暧昧一无所查，他将晴天娃娃挂在了书包拉链上，然后对着赵锡露出了一个浅笑：“谢谢，我很喜欢。”
  贺尘挂娃娃的时候露出了一截手腕，那个猫猫头的手链也落入了赵锡的眼中。
  贺尘从前没有戴过手链，赵锡一瞬间便猜到了这串手链的来历。
  赵锡偏过了头，低垂着眼，忍不住问道：“你哥哥对你好吗？”
  骤然提到黎星阑，贺尘的唇角轻微的扬起，似乎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哥哥一直对我很好。”
  “……那就好。”
  贺尘晚上回家的时候，黎星阑已经抵达了淮市。
  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打一个小时左右的电话，有时是在讲题，有时是在闲聊，有时完全不和对方沟通，只是偶尔听见耳机里传来的另一头的动静。
  好像只有感知到对方的存在，那颗飘浮不安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一周之后，房间里彻底没有了黎星阑的气息，贺尘终于找出了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第一次去了那间公寓。
  公寓离学校很近，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贺尘输入自己的生日，随着一声“验证成功”，他终于见到了黎星阑在别墅外准备的安身之处。
  正如黎星阑而言，公寓中的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当，贺尘随便逛了逛，看着随处可见的猫猫和萨摩耶的可爱装饰，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贺尘立刻点进了微信好友列表里的那个萨摩耶头像，给黎星阑打了视频过去。
  贺尘先用后置拍摄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然后才将镜头转向了自己：“哥哥，猜猜我在哪里。”
  答案显而易见。
  看着贺尘出现在自己单独购置的公寓里，黎星阑心中泛起了一种别样的满足，就好像贺尘成为了他的私有物品一样。
  “你在……我们的家里。”
  黎星阑的用词很微妙，连贺尘都轻微的一怔，随即又故作自然的进了卧室。
  不知道是不是黎星阑有意为之，这间公寓面积不小，有单独的书房和电竞房，却只有一间卧室。
  感受到了贺尘的回避，黎星阑刚刚才洋溢起的喜悦顷刻间消散，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卧室的床很软，贺尘轻轻一坐就陷了下去。贺尘窝在床上，看着屏幕里的黎星阑，回味着黎星阑的气息：“哥哥，我在我们的家里等你回来。” 第77章   黎星阑心口一窒，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贺尘从来没有正经的学过做饭，能做的也就只有煮一些速冻食品让自己不至于饿死，自从住进这间公寓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靠学校附近的餐馆解决吃饭问题，周末偶尔去一趟别墅，改善一下伙食，顺便遛一遛安徒生。
  黎星阑虽然嘴上没有提起过，但是贺尘感受得到，每次自己发安徒生的视频过去时，他的心情都很好。
  在贺尘不知道的时候，黎星阑又整理了淮市几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和贺尘近期的考试成绩，等自己心里差不多有数之后，便着手开始了贺尘的补习大业。
  黎星阑看着屏幕中认真做题的贺尘，有时会觉得有些恍惚。
  去年自己腿受伤的时候，他们也曾平和的共处一室，那时的他坐在贺尘身后的床上，目光无意识的瞟向贺尘脖颈与脚踝处偶尔裸露出的白皙的皮肤。
  那时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和贺尘发展到这一步。
  在黎星阑的恶补之下，贺尘的期末成绩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而随着贺尘期末成绩的出炉，黎星阑终于登上了前往晏市的飞机。
  黎星阑回来的那一天贺尘还在补课，他直接去了公寓，公寓被贺尘打扫的很干净，和黎星阑离开之前几乎没有差别，一如贺尘以往居住过的地方一般看不出任何鲜明的个人痕迹。
  只有床头多了一个熟悉的花盆，花盆里是一株枝叶嫩绿的发财树。
  黎星阑拿起花盆的时候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林阑送给他的花盆被他摔过一次，盆口处有细微的裂纹，而这个花盆并没有。
  这是贺尘在他高考结束的那天送给他的礼物，被他用十分恶劣的态度拒绝了。
  他以为贺尘不会留着这株发财树，就像那碗被他拒绝之后出现在门口垃圾桶里的饺子一样。
  可是贺尘竟然还留着它。
  黎星阑看得出神，连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都没有留意到。
  “哥哥？”
  黎星阑转过身，贺尘就站在卧室门口，他将书包一把扔到床上，便向黎星阑扑来。
  黎星阑连忙将手中的花盆放下，将人拥进了怀里。
  贺尘将脸埋在黎星阑胸口处一阵猛吸，等到自己身上也沾上了茉莉花的香气，他才抬起头来，冲着黎星阑弯了弯眼睛。
  黎星阑揉了揉贺尘的脑袋，嘴角翘了起来：“我本来还想去接你的，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刚考完试不用上晚自习。”
  黎星阑将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花盆上：“你怎么还留着它？”
  贺尘随着黎星阑的目光看了过去：“总觉得哥哥有一天也许会想要吧。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喜欢。”黎星阑语气坚定地打断了贺尘的话。
  他曾三番五次的想要推开贺尘，拒绝一切贺尘的好意，可是贺尘却仍然愿意将自己的温柔留给他，一想到这些，黎星阑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彻底绵软了下来，他忍不住在贺尘的发顶亲了亲：“小尘，谢谢你。”
  第五十七章 管教
  黎星阑和贺尘一起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妥当以后，他正准备带着贺尘出去吃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黎星阑看着屏幕上略显生疏的“父亲”两个字，犹豫了片刻才接起了电话。
  “喂，爸。”
  “我听说你回晏市了？”
  “……嗯，刚回来。”
  “现在在哪里？”
  黎星阑没有说话，好在黎景曜并没有深究，继续道：“晚上回家一起吃饭。”
  黎星阑抬头看向贺尘，贺尘在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就偏过了头，做出了一个回避的姿态。
  那头的黎景曜并没有等待黎星阑的回应就挂断了电话。
  黎星阑知道，黎景曜的态度意味着刚才并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而是下达命令。
  黎星阑想起自己上次回家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于是对贺尘说道：“我今天得回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贺尘偏头靠在了黎星阑的肩膀上，用懒散的语调道：“我和哥哥一起。”
  黎星阑带着贺尘直接去了停车场，黎星阑掏出了车钥匙，一辆除了车标以外其余造型都很低调的车在一旁发出了“嘀嘀”声。
  黎星阑一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贺尘上车，一边解释道：“这是我爸送我的十七岁生日礼物，当时我妈还因为这事难得的跟他吵了几句，我跟她承诺了在我成年前不会碰这辆车，这件事才翻了篇儿。”
  贺尘抬起胳膊任由黎星阑倾身为他扣上安全带，目光恰好与黎星阑相对：“林阿姨好像很重视你的教育问题。”
  黎星阑没忍住揉了一把贺尘的脸，才坐直了身子，将车发动：“她从小就管我管得严，生怕一个不留意我就长歪了。可能在她的潜意识里，我爸的基因都是脏的，而有着一半肮脏基因的我，只要稍不加以管教，就会立刻长出獠牙，变成吃人的怪物。”
  黎星阑说完这些话之后，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贺尘的反应。
  这些事他从没给任何人说过，甚至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组织出这样的语言来描述林阑给他带来的感受，却在贺尘面前鬼使神差的将自己潜意识中感受到的一切全盘托出。
  贺尘平静的目视前方，并没有回应。就在黎星阑以为贺尘刚刚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时，贺尘才缓缓开了口：“你分明不喜欢这样的方式，长期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压迫，却还是在不知不觉间，不可避免的成为了林阿姨所期待的样子。” 第78章   黎星阑一怔，忍不住偏头看了贺尘一眼：“你觉得她期待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贺尘回忆起了在机场外的咖啡馆中和林阑短暂的相处，总结道：“有原则，有底线，有学识，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黎星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照你这样说的话，我的确基本符合了她的期待，我直到今天才发现，我明明一直急于反抗，却还是走上了她为我设想好的路。唯一在她期待之外的，大概就是你了。”
  贺尘将身体彻底靠在了椅背上，微微仰起头，目光不知被随意安放在了什么地方，他深呼吸了一下，开口道：“不管是厌恶还是喜欢，一个人长期所处的环境总是会对他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对吗？”
  这样的话题过于沉重，黎星阑一时之间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但是贺尘已经知道了结果。
  就像是林阑之于黎星阑，贺曼容之于他，两个鲜活的例子就摆在这里。
  即使黎星阑并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受到过多干涉，他极度厌恶贺曼容，那些影响却还是根植进了他们的血肉，时不时地在皮肤上显露出根茎以彰显出它们的存在感。
  黎星阑一路将车开进了别墅的车库，安徒生看到陌生的车辆进门有些不安的缩在狗屋中张望，却在看到下车的黎星阑后立刻放下戒备扑了上去。
  黎星阑拖着腿上的安徒生，艰难的挪到了副驾驶位，打开了车门。
  贺尘在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就睡了过去，此时依然没有醒来。贺尘瘦削的脸埋在黎星阑黑色的大衣中，显得异常苍白。
  黎星阑还在纠结要不要叫醒贺尘时，安徒生就替他做出了决定，它撒开了黎星阑的大腿，一爪子便扑到了熟睡着的贺尘腿上，贺尘眉心蹙了蹙，随即睁开了浅色的眼。
  他被熟悉的茉莉花香气包裹着，安徒生正趴在他的腿上呜呜叫唤，黎星阑就站在他的身侧，安静的看着他。
  贺尘揉了揉眼睛，不紧不慢的坐直了身子，将身上盖着的大衣还给了黎星阑，随口叫了声“哥哥”。
  黎星阑接过大衣抱在手里，轻轻“嗯”了一声：“我们到了。”
  黎景曜和贺曼容就坐在客厅里，李雅宁还在厨房忙碌。
  黎星阑和贺尘一同走了进去，黎星阑冲着黎景曜叫了一声“爸”，黎景曜略点了点头，黎星阑便带着贺尘坐了下来。
  黎星阑并没有向贺曼容打招呼，连带着贺尘也只叫了声“黎叔叔”。被二人完全忽略的贺曼容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悦，带着得体的笑容为他们递上了茶水。
  黎景曜先上下打量了一番黎星阑，随即目光落在了贺尘身上，问道：“怎么和你弟弟一起回来了？”
  黎星阑正在思索要不要坦白他们在外住在一起时，贺尘开口回答道：“路上正好遇到，哥哥就载了我一程。”
  黎星阑偏头看向贺尘，他轻轻握着手中的杯子，神色平和，看不出任何撒谎者应有的慌张。
  黎景曜又不痛不痒的关心了几句黎星阑的校园生活，李雅宁也将晚饭摆上了餐桌，四人围坐在了餐桌前。
  黎景曜用公筷往黎星阑和贺尘的碗中各夹了一块鱼肉，对一直默默吃饭的黎星阑叮嘱道：“不必听你妈说的食不言那一套，尤其是对我们生意人来说，饭桌上能解决很多问题，你一直不说话，只会把机会平白让给别人……”
  黎星阑并不喜欢黎景曜那一套说教，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安静的往嘴里扒着食物，期盼着晚餐时间早一点结束。
  就在这时，他垂在桌下的左手被人轻轻握了握。
  第五十八章 怪物
  黎景曜还在说教着，贺曼容为他碗里夹着菜，没有人注意到桌下的这一幕。
  黎星阑下意识的抬眼看向身旁的贺尘，贺尘垂眸吃着碗里的食物，如果不是手中温热的触感太过真实，黎星阑甚至都要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贺尘见他情绪被安抚了下来，便要松手，黎星阑却反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轻轻摩挲了几下，才放开了他。
  晚饭结束，黎景曜率先回了书房忙碌，黎星阑便想带着贺尘回到他们自己的公寓。
  临出门时，安徒生抱住了黎星阑的腿，不断叫唤着。
  黎星阑怕安徒生的动静将黎景曜引过来，只好关上已经打开的门，蹲下来在安徒生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安徒生却并没有因此安分下来，它匍匐在地虎视眈眈地盯着黎星阑，似乎黎星阑只要稍有动作他就会立刻扑上来。
  “哥哥，要不要把安徒生一起带上？”
  黎星阑叹了口气：“看样子今天不带上它的话它是不会放我们走了。”
  贺尘从阳台上取来了牵引绳，安徒生立刻乖巧了下来，伸着脖子等着贺尘牵它。
  他们将安徒生放在了车的后座，一起回了公寓。
  路上，贺尘问出了他好奇已久的问题：“哥哥为什么会养一只萨摩耶？”
  “当时总觉得家里太冷清了，想养个宠物作伴，但是我妈并不喜欢猫猫狗狗，所以起初她并不同意。”
  “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黎星阑无意识的攥紧了方向盘，眸色有些阴沉：“因为她偶然得知养小动物可以培养人的同理心。”
  黎星阑偏头看了贺尘一眼：“她太害怕我成为和我爸一样的人，为此宁愿送我一只她自己并不喜欢的宠物。” 第79章   贺尘低头思索着，没有回话，他们一路沉默着到了公寓。
  黎星阑从一开始置办这间公寓的时候就为安徒生准备了狗窝，所以他们也不用担心安徒生的去处，黎星阑带着安徒生熟悉了一下环境，等安徒生兴奋劲儿过了，乖乖进了狗窝，黎星阑才松了口气，窝进了沙发。
  贺尘以一个乖巧的姿势坐在了他的旁边，突然开口道：“明明自己一直努力将一切做到最好，却始终被人当做怪物看待，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母亲，所以一直无法释怀，对吗？”
  黎星阑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才慢慢放松下来，将贺尘揽进怀里，两个人一起瘫在了沙发上。
  贺尘远比他想的还要敏锐。
  黎星阑揉着贺尘的脑袋，半晌后才回应道：“虽然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我毕竟是她的儿子，我一直将我内心的不自在当做是我自己的问题，一直到他们离婚的那天。”
  黎星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贺尘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倚在他的怀里，黎星阑的指腹在他的脸上亲昵的蹭了两下，才继续道：“那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她通知了我她和我爸离婚的消息。她一直都想离开这个家，离开我爸，但是碍于两个家族的关系，一直没能成功，即使有了我爸出轨的证据，按理说也不可能这么快离婚。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为了让黎家同意离婚，当场放弃了我的抚养权。”
  黎星阑自嘲的笑了一声，将贺尘抱得更紧了：“小尘，她不要我了。”
  贺尘并没有为林阑辩解，他将脸深深埋进黎星阑的胸膛，低声道：“哥哥，你还有我。”
  贺尘仰起脸看向黎星阑：“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
  在黎星阑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贺尘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你可以在我身上留下任何你喜欢的标记。”
  黎星阑喉结动了动，目光匆匆掠过贺尘裸露出来的皮肤，然后便迅速移开了目光：“小尘，这样是不对的。”
  “为什么？”
  黎星阑想要告诉贺尘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想让他知道人不应该成为他人附庸。
  可是黎星阑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的潜意识里还是有着卑劣的想法，想让贺尘成为自己一个人的所有物，想在贺尘白皙的皮肤上刻满自己的名字，想在贺尘身上印满暧昧的吻痕，如果这样还是无法满足的话，就将贺尘连血带肉一起拆吃入腹，骨头烧成骨灰做成项链一直戴在自己脖子上。
  黎星阑在这一刻才恍然意识到，林阑的担忧从来都没有错，如果抛却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他真的会是个怪物。
  贺尘对于黎星阑的阴暗想法一无所知，他惬意的窝在黎星阑怀里，试图攫取更多温度。
  这天晚上黎星阑睡得很不安稳，他看到贺尘站在黑暗里，他伸出手去却始终触碰不到。
  贺尘抬起头，冲黎星阑咧嘴一笑，下一刻浑身都渗出了血来，他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臂，嗓音沙哑：“哥哥，我是你的。”
  黎星阑从梦中惊醒，他急促的呼吸着，直到看到身侧正在熟睡的贺尘，心跳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黎星阑伸手抱住了贺尘，贺尘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声，然后无意识的靠进了他的怀里。
  黎星阑一遍遍抚摸着贺尘柔软的头发，突然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到底该拿贺尘怎么办才好？
  因为有之前赵锡事件的前车之鉴，黎星阑一直都不敢对贺尘表现出太过强烈的占有欲。
  可是他一想到平时他与贺尘相隔八百多公里，他根本无法参与贺尘的生活，他就感到窒息且无力。
  而那些他做不到的，赵锡都可以做到。
  他们每天在一起上课，一起回家，他们占据着彼此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一想到这些，黎星阑就嫉妒的发疯，他恨不得立刻回到晏市，将贺尘永远藏进自己怀里。
  他厌恶这样善妒的自己，可他总是难以遏制的想象着贺尘和赵锡在一起上课的画面，然后又联想到曾经秦彦发给他的视频，两个少年一起骑着单车，在午后的阳光下漂亮的如同油画。
  而他甚至无法以旁观者的身份存在。
  黎星阑低头在贺尘的额头印下一记浅吻：“小尘，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五十九章 电影
  第二天是周末，贺尘不用去学校，但是黎星阑却习惯性的在七点半起了床。
  贺尘没有在公寓里下过厨，因此冰箱里没有任何可供料理的食材，黎星阑看着一冰箱的饮品和冷冻食品叹了口气，套上衣服出了门。
  贺尘是被一阵香味勾醒的。
  他刚一坐起身，安徒生便猛的跳到床上用舌头帮他洗脸。
  贺尘艰难的将安徒生推到一边，在黎星阑睡过的地方滚了一圈，才慢悠悠的起了床，打开房门，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动静，找到了香味的来源。
  黎星阑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一手拿着手机翻看菜谱。
  听到身后的动静，黎星阑转过了身：“你醒了，快去洗漱，早饭马上就好。”
  贺尘探了探头，试图越过黎星阑看看锅里的食物：“哥哥居然还会做饭？”
  黎星阑放下手机，将贺尘推出了厨房：“不会，正在按照食谱一步一步做，你是第一只小白鼠。”
  贺尘扭过头看着黎星阑，有些不信任的眨了眨眼睛。 第80章   黎星阑有些好笑的揉了一把贺尘的头：“放心，毒不死你。”
  贺尘洗漱完毕，黎星阑也煮好了紫菜汤，将锅中的馄饨捞了进去。
  黎星阑将满满一碗馄饨推到了贺尘面前，贺尘看着卖相很不错的食物，喉结动了动，却迟迟不敢动手。
  黎星阑似乎看不出他的迟疑，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等待他做出评价，贺尘只好视死如归的夹起一个馄饨，咬了下去。
  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黎星阑看着贺尘的表情变化艰难的掩饰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我在刚做好的时候就尝了一个，确定能吃才端给你的，你真以为我拿你试毒呢？”
  贺尘嚼着嘴里的馄饨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哥哥第一次做饭就能做这么好。”
  “我的所有食材和调味品的用量都是完全按照菜谱做的，能难吃到哪里去。”
  贺尘抬头冲黎星阑露出一个笑容：“哥哥最棒了。”
  对于贺尘的一切夸赞黎星阑都十分受用，他一边和贺尘一起吃着早餐，一边在心底暗暗计划着找时间提升厨艺。
  吃过早饭后，黎星阑便开始给贺尘补课，下午的时候才带着他出了公寓。
  “今天想做些什么？”
  “只要和哥哥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黎星阑将车停在了路边，朝四周看了看：“旁边有电影院，去看电影吗？”
  “好。”
  黎星阑和贺尘一起进了电影院，场次最近的是一部国外的恐怖电影，黎星阑看着宣传画蹙了蹙眉，问身旁的贺尘：“你会怕吗？”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那要看吗？”
  贺尘点了点头，黎星阑抿了抿唇，还是去买了票。
  这还是他们两个第一次一起在电影院看电影，黎星阑将手中的爆米花递给贺尘，又提了两杯奶茶，和贺尘一起进了影厅。
  这场电影的观众寥寥无几，周围一片昏暗，黎星阑和贺尘挨在一起坐在中间，黎星阑十分自然的牵住了贺尘的手。
  然而电影开场没多久，贺尘便蹙起了眉头。黎星阑牵着他的手越来越用力，已经到了会让他发痛的地步。
  贺尘偏头看了过去，却见黎星阑眯着眼，神情是贺尘从没在他身上见到过的紧张。
  贺尘又扭头确认了一下，屏幕上的确没有播出什么恐怖画面。
  “哥哥你害怕吗？”
  黎星阑缓慢地将头转向贺尘，艰难地扯起了嘴角：“怎……怎么会……”
  贺尘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环抱住了黎星阑的胳膊，将头靠了过去：“那哥哥离我近点吧，我害怕。”
  黎星阑被贺尘转移了注意力，神情才松懈了下来：“你害怕的话，我们以后还是不要看恐怖片了。”
  “好，听哥哥的。”
  电影散场，贺尘站起了身，却见黎星阑并没有动弹，不由得叫出了声：“哥哥？”
  “你扶我一把，我……腿坐麻了。”
  贺尘：“……”
  贺尘最终还是体贴的没有揭穿他，扶着腿软的黎星阑走出了电影院。
  他们在电影院旁的商场随便逛了逛，在外面解决了晚饭之后才回了公寓，却在开门后愣在了门口。
  客厅的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翻飞的棉花和布料，而罪魁祸首此时正扑在他们身上不断叫唤。
  安徒生在别墅的院子里野惯了，此时突然被塞进陌生的公寓，并且没有熟悉的人陪在身边，十分不适应，于是公寓的沙发便遭了殃。
  黎星阑拉着贺尘直接进了卧室，嘱咐贺尘乖乖在卧室等他，把门关好后独自在客厅面对犯罪嫌疑狗和受害沙发。
  十分钟后，黎星阑回到了卧室，拉着贺尘一起躺倒在了床上，贺尘忍不住问道：“教育完你儿子了吗？”
  黎星阑被贺尘的叫法逗乐了，顺着说了下去：“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儿子买个笼子关起来？”
  “你如果不怕你儿子抑郁的话。”
  “什么我儿子，现在是我们的儿子，你别想撇开责任。”
  “那外面的沙发怎么办？”
  黎星阑将贺尘揽进了怀里，闭上了眼：“我叫人明天早上过来清理，在清理完之前，我们就眼不见为净吧。”
  黎星阑的话并没有实现，因为第二天是周一，在保洁人员过来之前贺尘就已经起了床开始洗漱。
  黎星阑比贺尘起的还要早，他准备好了早餐，为贺尘倒了一杯水，甚至帮贺尘拉好了餐桌前的凳子：“今天时间有些赶，只能做些简易的早餐，先凑合吃吧。”
  贺尘看着餐桌上的三明治和煎蛋，对“简单”这个词有了新的认识。
  毕竟在他和贺曼容一起生活的时候，以及他在公寓一个人住的时候，都很少吃早餐。贺曼容从来不会为他准备早餐，所以他在很久以前甚至没有“早上也要吃饭”这样的概念。
  吃完早饭，黎星阑担心留安徒生在公寓里会拆家，只好牵着安徒生送贺尘去学校。
  公寓离一中很近，黎星阑没有开车，他一手牵着狗，一手帮贺尘拎着包，将贺尘送到了校门口。
  贺尘接过了黎星阑手中的包：“中午见，哥哥。”
  黎星阑说出了贺尘曾说过的话：“我在我们的家里等你。”
  【作者有话说】：这段时间学校事情真的很多，等忙完这几天更新就稳定了 第81章   第六十章 藏匿
  两周之后，一中高三补习结束，黎星阑也结束了他每天接送孩子上学的任务。
  黎星阑看着贺尘将书包扔在一旁，如释重负的瘫在沙发上，忍不住笑道：“不用去上课这么开心？”
  贺尘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凑到了黎星阑身边：“有更多时间和哥哥在一起，我当然开心。”
  黎星阑早就习惯了贺尘理所当然的撒娇，他仍然分辨不出贺尘话语中的真假，但是至少在一切表象被打破之前，他乐意照单全收。
  黎星阑揉了揉贺尘的耳朵：“明天给你放个假休息一下，从后天开始我会给你安排补课内容。”
  贺尘抿着嘴没有说话。
  “有意见吗？”
  贺尘闷声摇了摇头，黎星阑又忍不住用指节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去盛饭。”
  这段时间贺尘在学校的时候，黎星阑经常在厨房研究，现在已经掌握了基础的家常菜，他们大多时候的三餐都是由黎星阑解决。
  贺尘一边吃着菜，一遍问道：“黎叔叔没再联系过你吗？”
  黎星阑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还是喊我出去吃饭，能推的我都推了。”
  黎星阑虽然并没有如黎景曜所愿学习金融专业，但是他毕竟是黎景曜唯一的儿子，黎景曜并没有放弃让他接手家业，时不时地便喊黎星阑出来吃饭，想为他开拓人脉。
  黎星阑每次接电话的时候贺尘都会很识趣的回避，却依然能敏锐的察觉到电话内容。
  “哥哥，我并不希望我成为你的阻碍。”
  黎星阑放下了筷子：“你想说什么？”
  “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放弃自己本应有的人生。”
  黎星阑沉默了很久，最后冷淡的开了口：“我明晚出去吃饭。”
  黎星阑一直都将贺尘放在自己的未来规划中，但是很显然，贺尘并不这么想。
  这样的认知让黎星阑有些心凉。
  睡觉的时候，黎星阑刻意躺在床的一边，背过身去。
  没过多久，一具温热的身体便贴在了他的背上，黎星阑刚想再离远一点，贺尘便直接从后方搂住了他的腰。
  黎星阑最终叹了口气，还是转回了身，将贺尘楼进了怀中。
  他早就知道贺尘有情感方面的障碍，他在做下决定的时候分明就已经想到过可能永远也得不到回馈。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有责怪贺尘的资格。
  第二天傍晚，黎星阑嘱咐完贺尘好好吃晚饭，便去了黎景曜组织的饭局。
  饭局结束，黎星阑等着最后一个客人也离开后，才收起了笑到僵硬的嘴角，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你不必对他们过于客气，他们以后都是你的下属，该端的架子要端好了，才能服众。”
  黎星阑敷衍的回了句“好”，便准备离开。
  “你很久没回家了。”黎景曜叫住了他。
  黎星阑没有回话，黎景曜继续道：“我听说你在晏市还买了套公寓，家里明明还有闲置的房产，为什么要再买一套？”
  黎星阑想和贺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这样的解释自然不能说给黎景曜听。
  “那片属于学区房，以后一定会增值，就当做是投资了。”
  黎景曜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直直落在黎星阑脸上：“你现在和小尘住在一起？”
  黎星阑神色如常，淡淡的“嗯”了一声。
  黎景曜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问道：“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他吗？”
  黎星阑突然冷笑了一声：“您不是一直想让我和他相处融洽，和乐融融吗，怎么，现在我们兄友弟恭了，您又不乐意了？”
  黎景曜眉心蹙了蹙，随即冲着黎星阑摆了摆手。
  这是黎景曜赶人的动作，更准确的说，是专属于黎星阑和林阑的赶人的动作。
  每当黎景曜和黎星阑或林阑产生争执，而黎景曜不想和他们多做争辩时，就会不耐烦的摆摆手。
  黎星阑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包厢。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公寓，门打开的那一刻，暖色的灯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随即贺尘和安徒生一起向他扑了过来。
  他一手环住贺尘的腰，一手揉了揉安徒生的脑袋，指间温热的触感一直传进了胸膛。
  这一刻他突然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有一天，黎星阑又点开了他们一起看过的第一部电影，贺尘扫了一眼屏幕，便窝进了黎星阑的怀里，和黎星阑一起看着杀手和小女孩的相遇。
  故事结束，黎星阑突然开口道：“你记不记得上一次一起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你问我，‘人生会一直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会这样’。”
  贺尘不明白黎星阑为什么再次提起了这句话，有些疑惑的歪头看着黎星阑。
  黎星阑将双手搭在了贺尘的肩膀上：“人生不会一直痛苦的，但前提是，你必须先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
  “小尘，我以前从来没有强迫你跟我讲你过去发生过的事，我希望你可以自行痊愈，但是避而不谈似乎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不管是你的痛苦，还是你的伤痕，我都希望你可以慢慢向我倾诉，让我陪着你一起治愈。”
  秦彦之前向黎星阑提到过的心理学名词，黎星阑一直都记着，但是他不愿意将贺尘交给心理医生，他相信贺尘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 第82章   他私下咨询了很多心理医生，查阅了很多相关文献，才鼓起勇气坐在了贺尘面前，向贺尘提起了过往的事。
  贺尘看出了黎星阑的谨慎，他伸手给了黎星阑一个拥抱，将下巴枕在了黎星阑的肩窝：“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起来的。”
  总有些事情，不管是多亲密的人，也无法宣之于口。
  贺尘曾一度想将黎星阑拖入他所在的泥里，可是黎星阑始终是那个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星，他太干净了，干净到让贺尘这样的人都有了恻隐之心。
  于是，贺尘决定藏匿一切过往，不让黎星阑窥见到任何不堪的景象。
  第六十一章 辞旧岁
  过去的记忆在贺尘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模糊了，只有部分画面会在他试图回忆的时候从他眼前清晰的闪过。
  是沙发上赤luo交缠的身影，是被烟雾笼罩着的贺曼容，是摔落一地的巧克力，是急促拍打着窗户的雨点，是那个男人伸向他的手。
  而这些沉疴他只会深埋在心中等待时间治愈。
  黎星阑还是没能从贺尘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贺尘只是温柔的抱着他，不断的告诉他自己会好起来。
  黎星阑反而成了被安抚的那个人。
  黎星阑感受到了贺尘对于这件事的抗拒，也只能暂时压下不提，换用一套严格的学习计划填补了贺尘的假期。
  虽然是放假时间，但是黎星阑依旧陪着贺尘每天十二点入睡，八点起床，他甚至会比贺尘起的更早，这样才能让贺尘在洗漱后便立刻吃到早饭。
  白天的时间，黎星阑依旧会陪着贺尘刷题，每当贺尘多学会一种题型，黎星阑都会给贺尘一个拥抱作为奖励，贺尘对此很是受用。
  有一天贺尘翻着手机，看到秦彦在朋友圈发的旅游照片，突然问道：“哥哥，你每天在这里给我补课，会不会很无聊？”
  “嗯？你怎么会这么想？”
  贺尘将手机举到了黎星阑的面前：“秦哥去看雪山了。”
  黎星阑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你也想去吗？”
  贺尘抿了抿唇：“我只是在想，他们高中毕业以后的假期都可以出去玩，你却只能在被我困在这里给我补课，似乎很不公平。”
  不知为何，黎星阑蓦然想起了贺尘没能参加的那次游学旅行。
  当时他就能感受到，贺尘真的很渴望离开晏市去外面看看，最终却因为他的介入而放弃了那个机会。
  黎星阑算了一下时间，又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才开口道：“你想和我一起去旅行吗？”
  贺尘抬眼看向黎星阑，随即又垂了下去：“可是六月就要高考了……”
  贺尘对自己的成绩并不在意，但是他知道黎星阑并不是这样。
  “我们可以去近一点的城市，两天一夜就回来，就当是休息，好吗？”
  贺尘勾起了唇角：“好。”
  虽然有了计划，但是因为年关将近，他们还是把旅行推迟到了过完年以后。
  腊月二十九，黎星阑和贺尘一起去置办年货，黎星阑依照自己对春节的印象，买了窗花，对联，以及各式各样的烟花。
  即使他们心底都很清楚他们无法在这间公寓过除夕。
  腊月三十，黎景曜的公司举办年会，他嘱咐黎星阑也过去在高层面前露露脸。
  黎星阑知道他们晚上肯定会被叫去别墅吃年夜饭，索性一大早在公寓门上贴好了对联，就将贺尘和安徒生一起送了过去，离开之前，他在贺尘和安徒生的脑袋上分别揉了揉，看着贺尘的眼睛，叮嘱道：“等我回来。”
  贺尘的下半张脸被黎星阑戴上的围巾挡着，仅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弯了弯：“好，我和安徒生都会等你的。”
  黎星阑晚上是和黎景曜一起回来的，车驶进前院，就看到李雅宁、贺曼容和贺尘都走了出来，贺尘脚边还跟着安徒生。
  黎景曜下车后和贺曼容很自然的相拥了一下，黎星阑看着面前的贺尘，他刚刚从客厅出来，并没有穿外套，在这寒冷的冬夜显得十分单薄。
  黎星阑很想将贺尘拥进怀里，可是他没有一个能够亲密相拥的合理身份。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憎恨曾经是他唯一慰藉的兄弟身份。
  别墅内部灯火通明，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年夜饭，贺尘安静的坐在黎星阑的身边，去年的除夕夜，还只有他一个人格格不入的坐在这里，身旁的人为了避开他，逃到了并不算亲近的母亲身边。
  好在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坐在一起。
  吃过了晚饭，他们两个便上了楼，贺尘跟着黎星阑迈进房间的下一瞬，黎星阑便关上了门，将贺尘拥进了怀里。
  很久之后，黎星阑才在贺尘的耳边呢喃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没有顾忌的抱你……”
  贺尘没有回答，只是亲昵的用脸蹭了蹭黎星阑。
  他们一起窝在床上看着春晚，一直到十一点左右，黎星阑突然问道：“小尘，想去放烟花吗？”
  比起放烟花这种寒冷环境里的体力劳动，贺尘其实只对看烟花感兴趣。但是黎星阑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贺尘并不想扫了他的兴致，乖巧的点了点头。
  “穿上外套，我们去放烟花。”
  黎星阑将贺尘裹得严严实实之后，带着他出了门，将车开到了郊区一处可以燃放烟花爆竹的地方，将烟花整齐摆放在了地上。 第83章   零点的钟声响起，黎星阑点燃烟花，一道明亮的火光直冲云霄，绽放出绚烂的色彩，照亮了阴沉的夜空。
  “小尘，新年快乐！”
  “哥哥，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的第二个新年，新年快乐。”
  黎星阑的手机从零点开始便不断响起消息提示音，他不动声色的按下了音量键，等手机安静下来之后便带着贺尘站在路边看烟花。
  几个大的烟花都放完了之后，黎星阑又将仙女棒塞到贺尘手里点燃，贺尘一动不动的看着小棍上炸开的焰火，一直到焰火燃到了尽头，火光熄灭，只剩下黑色的灰烬之后，才将小棍扔到一旁，低声道：“我还是第一次玩这个，原来不会烫到手。”
  黎星阑听到之后又将一个手持的烟花递给了贺尘，点燃了引线：“举起来，对着天空。”
  贺尘听话照做，于是那些火光从他手中喷涌而出，撒入了满天星河。
  “小尘，以后的每一年，都会有我陪你放烟花。”黎星阑一步步走到贺尘面前，看着贺尘盈满星光的眼睛，轻轻捧起了他的脸，“忘记不愉快的事，新的一年要开心呐。”
  贺尘点了点头：“好。”
  黎星阑笑了笑，随即毫无征兆的吻了上去。
  分明已经认识了很久，分明做过更亲密的事。
  这却是他们第一个吻。
  贺尘只是愣了一瞬，随即便环抱住了黎星阑的腰，有些生涩的配合着。
  不远处的天空时不时便有烟花撒落，人们的笑闹声隔着很远也能依稀听到。
  但是此刻黎星阑和贺尘的耳边只有对方频率异常的呼吸声与彼此交织在一起的心脏跳动声。
  又是新的一年。
  第六十二章 私聊
  初一一大早，客厅里就坐满了来向黎景曜拜年的人。
  黎星阑搂着贺尘一起窝在床上，昨晚两人出去放烟花睡得晚，就连黎星阑也难得的赖了床。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黎星阑看着贺尘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开了门，李雅宁正站在门口，一抬眼先是看到裸露上半身的黎星阑，随即便是黎星阑身后坐在床角的贺尘。
  李雅宁立刻从贺尘身上移开视线，故作镇定的开口道：“黎先生让我叫你下去。”
  “知道了。”
  李雅宁离开之后，黎星阑揉了揉贺尘的头发：“你再睡会儿吧，我下去招待一下客人。”
  贺尘盯着黎星阑的眼睛看了几秒，随即乖巧的点了点头。
  黎星阑进了卫生间洗漱，贺尘就盯着卫生间的门出神。
  如果刚刚他躺在床上，李雅宁站在门口是看不到的。
  可是习惯赖床的贺尘却偏偏坐起了身，而且正巧坐在了站在门口能看到的位置。像黎星阑那样心思细腻的人，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微妙的细节。
  贺尘是故意的。
  可是黎星阑并没有揭穿他，依旧云淡风轻的保持自己的温柔。
  贺尘忍不住在想，如果外面的人是黎景曜，黎星阑还会是这样的反应吗？
  黎星阑换好衣服之后便下了楼，贺尘又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一觉睡醒后，黎星阑仍然没有回来，贺尘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贺尘洗漱了一下之后打开门走到了护栏边，一楼的客人还没有离开，黎星阑就坐在他们之间。
  贺尘看着黎星阑坐在沙发上和人攀谈，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了他精瘦有力的身材，一副半框眼镜搭在鼻梁上，显得十分斯文。贺尘突然觉得，这才是黎星阑本应有的生活。
  他就应该站在万众瞩目的地方，接受别人的敬重，而不是和自己的弟弟整天厮混在一起。
  但是至少现在，自己还不想放过他。
  黎星阑突然抬起了头，和三楼的贺尘远远的对视了一眼，贺尘对着黎星阑笑了笑，黎星阑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贺尘的时候。
  在昏暗的灯光下，贺尘就站在三楼，无声的叫了声“哥哥”。
  两个画面重合在了一起，不同的是，这次灯火通明，黎星阑冲着贺尘回应了一个浅笑。
  贺尘回房间洗漱好之后，黎星阑也回了房间，贺尘看着黎星阑身上的西装心尖一动，便扑了上去，将脸埋在黎星阑的胸口：“结束了吗？”
  “嗯，客人走完了。饿不饿，一起下去吃饭？”
  贺尘并没有回答黎星阑的话，他的一只手顺着黎星阑的衣摆摸了进去，摸到了黎星阑的腹肌线条：“哥哥穿西装真好看。”
  黎星阑按住了贺尘的手，等到呼吸稳定下来才开口道：“大白天的，别闹。”
  贺尘抬眼看着黎星阑，用一贯的清冷声线问道：“那晚上可以闹吗？”
  黎星阑用唇舌堵住了贺尘的嘴。
  被亲的头脑发蒙的贺尘被黎星阑成功带下了楼。
  黎景曜已经出门了，只有李雅宁和贺曼容还在楼下，李雅宁一见他们下来就垂下了眼，贺曼容的目光落在了贺尘被黎星阑握住的手腕上，抬起眼看向贺尘的目光充满了质问。
  贺尘的眼神并没有在贺曼容身上停留，任由黎星阑拉着自己坐在了餐桌前。
  他们旁若无人的吃起了午饭，贺曼容也自顾自的坐在了餐桌前，微笑着对黎星阑说道：“你现在和弟弟好像相处的不错？”
  黎星阑往贺尘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并没有理会贺曼容。 第84章   贺曼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小尘他性子比较冷，平时麻烦你照顾他了。”
  黎星阑终于放下了筷子，看向贺曼容：“你没必要在我这里扮演好母亲的角色，你对他到底怎么样，你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贺曼容没想到黎星阑会直接把话挑明，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起来。黎星阑说完这句话后便继续吃饭，对贺曼容视若无睹。
  片刻后，贺曼容突然轻笑了一声：“既然你要把话挑明，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丝毫不在乎你的私生活怎么样，你喜欢女人还是男人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也不介意你把我儿子带在身边玩几天。但是如果让你爸发现了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后果。”
  黎星阑被贺曼容的说辞彻底恶心到了，虽然他从未对贺曼容作为贺尘母亲的身份抱有任何期望，却还是被刷新了认知的下限。
  黎星阑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贺尘，贺尘没有什么反应，安静地吃着自己夹过去的排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贺曼容后面那句恶心的话。
  黎星阑拿过贺尘的碗夹了些菜进去，偏头在贺尘脸颊落下一个吻，在他耳边低声道：“乖，端上去吃，我跟她有话要说。”
  “好。”
  看着贺尘乖巧的进了电梯，黎星阑才把视线放回贺曼容身上，他收敛了笑意，以一个有些慵懒的姿势坐在椅上，漫不经心道：“就算被我爸知道又怎么样，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你能和我比？最后也无非是把你和贺尘都赶出我家，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吗？”
  “这样做你当然没什么损失，但前提是你真的只是玩玩。”
  黎星阑挑了下眉，没有否认贺曼容的话。
  “你真的舍得贺尘吗？”
  黎星阑勾了下嘴角：“他很漂亮，又很听话，现在我当然还舍不得，不过……以后可说不定。”
  贺曼容了然的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水，突然开口道：“我怀孕了。”
  黎星阑身形一僵，抬眼看向贺曼容。
  贺曼容又摆出了她优雅得体的笑容：“以后你就不是黎家的独子了，如果你和贺尘的事真的被捅到黎景曜那里，我是不是也多了几分胜算？”
  黎星阑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你想怎么样？”
  “我当然不敢对你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你能收敛一点，至少在你玩腻之前，不要被黎景曜发现你和贺尘的关系。”
  贺曼容难得在黎星阑这里占了上风，冲着黎星阑微微一笑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了，本来脸色难看的黎星阑却在贺曼容离开之后勾起了嘴角。
  贺曼容怀孕了，代表着他将脱离黎家独子的枷锁。
  代表着他和贺尘的未来规划里又少了很多顾虑。
  第六十三章 加剧
  “你真的舍得贺尘吗？”
  “他很漂亮，又很听话，现在我当然还舍不得，不过……以后可说不定。”
  “我怀孕了。”
  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贺尘看着贺曼容发来的语音消息出神，半分钟后面无表情的删除了聊天记录。
  外面脚步声响起，贺尘知道，是黎星阑回来了。
  贺尘摸了摸嘴角，随即扯出一道他习以为常的乖巧笑容，一切都与之前别无二致。
  黎星阑却微微蹙起了眉头，伸出食指指腹在贺尘眼下轻轻摩挲：“你不开心吗？”
  贺尘的笑容瞬间僵硬，他和黎星阑安静的对视了几秒，才开口道：“哥哥为什么这么想？”
  “我不知道，”黎星阑自己似乎也没有确切的答案，“明明好像没有变化，但总觉得……你的情绪有些不对。”
  贺尘偏过了脸，这是第一次，在自己刻意伪装之后还被人看破真实情绪。
  “发生什么了吗？”
  贺尘摇了摇头，冲黎星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哥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黎星阑没有说话，目送贺尘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贺尘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将手机上的软件打开又关闭，重复了很多次之后，才将手机扔开，有些烦躁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躺倒在了床上。
  是自己的伪装变得拙劣了，还是说……黎星阑过于了解他？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让贺尘有一种莫名的烦躁。
  这样失控的感觉让他有了强烈的不安。
  房门被敲响，贺尘没有回应，敲门声也贴心的停了下来，半分钟后，贺尘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贺尘盯着天花板愣了半晌后才慢吞吞的捡回手机，点开了聊天框。
  哥哥：如果你想一个人静一静的话我就暂时不打扰你了，等你情绪好一点我再来陪你。
  此刻的黎星阑就站在贺尘的房门外，曾经和秦彦的对话一遍遍的在耳畔回响。
  其实他比秦彦更清楚，贺尘需要得到心理医生的专业治疗。
  可是他根本无法开口。
  没等黎星阑在贺尘门口徘徊多久，贺尘的房门便被打开，贺尘看着守在门口的黎星阑也并不觉得意外，用他惯有的平静语调道：“抱歉，哥哥，让你担心了。”
  黎星阑摇了摇头，有些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你是因为贺曼容的话所以才心情不好吗？”
  当然不是。贺尘这么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本身十分荒谬的内容也会在冠以“习惯”之名后变得合理起来。这么多年下来，不论是多恶毒的话贺尘都听过了，贺曼容的言语早已无法让他产生情绪波动。 第85章   可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贺尘不愿意深究。
  黎星阑见贺尘一直没有回应，便小心翼翼的将贺尘拥进了怀里：“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黎叔叔应该还会给哥哥安排工作吧？”贺尘的脸埋在黎星阑的肩头，声音有些闷闷的。
  黎星阑摇了摇头：“没关系。”
  黎星阑带着贺尘和安徒生上了车，在大年初一回到了他们的家。
  贺尘看着黎星阑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开口道：“我们这样回来，黎叔叔会很生气。”
  黎星阑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停：“嗯。”
  “你跟黎叔叔聊过了吗？”
  “嗯。”
  “黎叔叔没有发脾气吗？”
  “嗯。”
  “哥哥要不要改名叫安徒生？”
  “嗯………嗯？”黎星阑蓦然回过神，转头看向贺尘。
  “哥哥，你在敷衍我。”
  黎星阑有些无奈的笑道：“抱歉。但是我和我爸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处理的，你不用担心这些。”
  “我不希望看到你因为我而和家里的人产生争执，哥哥，我的身份已经让我很难堪了，我不想在精神上也成为你的负担。”
  黎星阑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向贺尘漂亮的眉眼：“小尘，我和我爸的矛盾并不是因为你才有的，这些事情早晚有一天都需要解决，我只是不想再拖下去了。”
  贺尘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们过两天去旅游怎么样，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哪里都好，我只是想去晏市以外的地方看看。”
  见贺尘顺着他的话题聊了下去，黎星阑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在公寓中窝了两天，一起打游戏，看电影，除了安徒生这条傻狗偶尔的突然袭击以外，没有任何外界的打扰。
  一直到初三一大早，黎星阑正在收拾出门旅行的行李，门铃响了起来。
  黎星阑走到门口，门旁的屏幕里赫然映出了黎景曜的脸。
  第六十四章 一无所有
  黎星阑对黎景曜的到来并不意外，他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此刻的贺尘还在睡着。
  黎星阑打开了门，黎景曜沉默的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满。
  黎星阑站在门前，并没有要让黎景曜进来的意图：“换个地方聊吧。”
  黎星阑说着，就打算出门。
  黎景曜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却也并没有在这种小事上与黎星阑起争执，他知道贺尘也住在这里，他并不希望自己与黎星阑的争执被一个外人看到。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沉默着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黎景曜刚一坐定，就开门见山的问道：“解释一下吧，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星阑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爸，我已经说过了很多次的，我不想接手你的工作。”
  “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不接手谁来接手？贺尘吗？”
  黎星阑避开了黎景曜隐隐流露出怒意的目光，垂眸看着咖啡上的浮沫：“他自然不会。不过你和贺阿姨还年轻，再生一个也还来得及。”
  黎景曜手中的咖啡杯重重的砸向了桌面，他已经很久没有表现出过这么明显的愤怒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黎景曜的反应让黎星阑略有些诧异，贺曼容似乎还没有告诉黎景曜她怀孕的消息。
  黎星阑从小就畏惧黎景曜这个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可是此刻黎景曜彻底被他激怒了，他却发现曾经的恐惧已经褪去。他轻轻叹了口气：“爸，我没有在说胡话，这件事我已经跟您商量了很多遍，是您自己从没有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就你的这些胡言乱语还想让我放在心上？我应该也早就跟你说过，这件事没得商量。”说到这里，黎景曜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又恢复了平时胜券在握信心满满的样子，才继续道，“你好好想想你如今的底气来自于哪里，如果你执意与我作对，你的财富，你的社会地位，你的交际圈，我会收回这一切。”
  黎星阑沉默了下来。
  黎景曜对他的沉默很满意，只是他不知道黎星阑并不是在犹豫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是想起了与赵锡的那次对话。
  这两场对话何其相似。
  那时的他便以黎景曜的姿态坐在赵锡的对面，试图以自己所拥有的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压制赵锡。
  如今轮到他坐在赵锡的位置，他才明白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愚蠢可笑。
  原来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之下，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学会了黎景曜的习惯。
  他站起了身，向黎景曜鞠了一躬，在黎景曜胜券在握的目光中开口道：“我很清楚有些东西并不属于我，那就请您都收回吧。”
  “你……”黎星阑的回答完全在黎景曜的意料之外，他快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好，如你所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给你这个试错的机会，我会收回所有的一切，等你什么时候后悔了再来找我。”
  “如果我一直不后悔的话您愿意成全我吗？”
  黎景曜斩钉截铁道：“不会有这种可能。”
  他笃定了黎星阑一定会后悔。毕竟从小娇生惯养生活优渥的少爷哪里知道什么人间疾苦？ 第86章   黎星阑告别了黎景曜，回家的路上，兜里的手机一直在响。
  黎景曜冻结了自己赠送给他的卡，收回了那辆作为生日礼物的车。
  黎星阑在各种短信提示音中买了早餐回了公寓，进门之前顿了一下，将手机关成了静音才开门走了进去。
  贺尘已经起了床，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到黎星阑回来，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黎星阑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早餐放到桌上，制止了贺尘要抱他的动作。
  他刚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还带着寒气，他将外套脱了下来，才反抱住了贺尘。
  安徒生也凑了过来努力扒着他的腿，想要加入进来。
  等贺尘心满意足后，黎星阑将早餐摆在了餐桌上，与贺尘相对而坐。
  黎星阑状似无意的开口道：“小尘，我刚刚和我爸聊过了。”
  贺尘手上的动作一顿，轻轻“嗯”了声。
  黎星阑看着贺尘说道：“他收回了他给我的一切资产，以后我一无所有了。”
  黎星阑说完之后自嘲的笑了一下：“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但是这种古早电视剧中才有的狗血桥段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贺尘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站起身走到黎星阑的面前，随即轻轻环住黎星阑的身体，一记浅吻落在了黎星阑的额头上：“哥哥不是还有我吗？”
  黎星阑的身体僵住了，很久之后，他才回抱住了贺尘，声音带着不易被察觉的颤抖：“嗯，我有你就够了。”
  吃过早餐，黎星阑看了一眼时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贺尘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黎叔叔冻结了你的卡，现在钱应该很紧张吧？旅行的事还是推到以后吧。”
  说完，不等黎景曜回答，贺尘又自顾自道：“这所公寓应该也会被收回吧，我这里还有一点积蓄，我们提前找好新的住处吧？”
  黎星阑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从后面揽住了贺尘的腰，将下巴枕在了贺尘的肩膀上：“你放心，我很早以前就想摆脱我爸的控制了，我也是给自己留好了后路才向我爸摊牌的。”
  “嗯？”
  “这个公寓是我们在晏市的家，只属于我们两个，任何人也无法将它收回。车被收回了，但是我现在在晏市停留的时间很短本来也用不到几次，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看贺尘仍然有些担忧的样子，黎星阑又继续补充道：“旅行的事你也不用担心，都交给我，好吗？”
  贺尘回头盯着黎星阑片刻，才点了点头：“好。”
  “那就出发吧。”
  行李箱的滚轮划过地面发出“嗤嗤”的声音，黎星阑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贺尘，终于开始了这场迟到很久的旅行。
  第六十五章 百绶桥
  自从上了高铁开始，贺尘便一直看着窗外。
  窗外的景物在贺尘眼前匆匆掠过，贺尘有些出神的盯着，连黎星阑一直打量着他的目光都没能发觉。
  黎星阑忍不住问道：“开心吗？”
  贺尘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黎星阑，略微思考了一下，才开口道：“就是觉得……很不真实。”
  “不真实？”
  “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晏市，我一度以为离开晏市于我而言会是一件十分漫长又艰难的事情，可是仅仅一张不到两百元的车票，不到五个小时的车程，我就能离开这里。这么多年都在期盼的事情真的实现的时候，反而觉得有一种茫然的空虚，一切都好像很不真实。”
  贺尘难得一次性用这么多话来表达自己的想法，黎星阑揉了揉他的头：“小尘是在害怕吗？”
  “害怕？”
  “期盼了很久的事情终于实现，却又怕这件事与自己所想相去甚远，害怕自己这么多年的期望都不值一提。”
  贺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苦笑：“似乎……是这样。”
  黎星阑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抚过贺尘的眼底：“不要怕，就算不符合你的期望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地方要去，很多风景要看，总会有一处风景不会辜负你心中的希冀。”
  “哥哥……”贺尘莫名的感受到眼眶有些发酸，他将投考到了黎星阑的身上，把脸埋在黎星阑的肩头，一时语塞。
  黎星阑轻轻拍着贺尘的肩膀安抚他：“不要怕，小尘，以后会有我陪着你。”
  四个小时以后，贺尘终于来到了一个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
  他茫然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一直到黎星阑牵住了他的手，他的心才略微安定了下来。
  他们在车站附近的酒店放好了行李，黎星阑便带着他出了门。
  临州是离晏市不远的一个小城镇，地貌气候与晏市相差不大，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
  经济与科技的不发达使这里的人保留着一份原始的质朴，对于黎星阑和贺尘这样“大城市”来的外乡人十分的热情。
  出租车司机正神采奕奕的介绍着临州的景区和美食，贺尘偏头看向黎星阑，黎星阑已经打开了手机备忘录，记录着司机口中的信息。
  黎星阑认真对待某一件事的样子,总是让贺尘移不开眼。
  黎星阑察觉到了贺尘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终于息灭了手机屏幕，转头问道：“怎么了？” 第87章   贺尘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临州有好几座山的风景都还不错。”
  贺尘闻言，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黎星阑忍不住笑了：“放心吧，知道你怕累，不会带你去爬山的。”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个人的互动，忍不住开口道：“你们是好朋友两个一起来临州玩的吗？”
  黎星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贺尘便已经开了口：“他是我哥哥。”
  “关系这么好的兄弟两个倒是少见，我家也是两个儿子，比你们年纪小点，每天打架，拦都拦不住。”
  “嗯，”贺尘轻声附和着，“因为我哥哥很疼我，所以才打不起来。”
  黎星阑听了这话，不由得想起了贺尘刚来到家里的场景。
  他对贺尘的态度，与贺尘所描述的实在相去甚远。
  真要说起来，是贺尘一直在纵容他，他在对贺尘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之后，转过头，贺尘仍在原地等着他。
  黎星阑忍不住轻轻握住了贺尘的手，贺尘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开口无声的叫道：“哥哥。”
  就像他们初见的那一夜。
  司机将他们送到了莲湖边，这个时节湖面已经结冰，湖边散步的人却不少。
  黎星阑给贺尘系好了围巾，两个人很快融入了悠闲散步的人流中。
  百绶桥横跨莲湖，是临州小有名气的“情人桥”，刚才的出租车司机告诉他们，百绶谐音白首，相传在七夕一同走过百绶桥的恋人就能走到白头。
  如今他们一起站在了桥下，黎星阑扭头看向贺尘：“你相信百绶桥的传说吗？”
  贺尘没有正面回答：“哥哥，今天不是七夕。”
  “我知道。但是传说的出现都是为了满足人们的某种心愿，最重要的还是人自己的心意，我只想问你，”黎星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过百绶桥？”
  贺尘沉静的目光落在了黎星阑的脸上，他从来都不是个会考虑以后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黎星阑走到哪一步为止。
  可是，如果一直和黎星阑这样走下去，似乎……也不错？
  贺尘的嘴唇动了动，正要回答时，却突然睁大了眼。
  贺尘的肩膀轻微的颤抖着，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惧又不可思议的事物。
  黎星阑察觉到了贺尘的异样，连忙叫道：“小尘？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贺尘只是一直盯着黎星阑身后的某处，没有做声。
  黎星阑顺着贺尘的目光转头看去，桥上人来人往，找不到明确的目标。
  “小尘，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过了很久之后，贺尘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黎星阑又带着贺尘回了酒店，这一路上贺尘依旧一言不发，连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这样的情况下黎星阑早已将刚刚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抛在了脑后，他担心的看着贺尘，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贺尘一直都是沉静的，沉静到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爱憎。今天这样的神情，却并不让黎星阑感到陌生。仔细回想一番，黎星阑才蓦然想起，贺尘在雨天的时候，也会出现这样的状态。
  黎星阑知道，这种时候只能让贺尘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他将贺尘带到酒店的床上，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贺尘：“小尘，不要怕，哥哥在这里。”
  很久之后，贺尘才用几近颤抖的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哥哥”，然后缓缓伸出手回抱住了黎星阑。
  第六十六章 喜欢
  黎星阑刚一身上还带着寒意的外套，贺尘便立刻又攀附了上来。
  “哥哥，抱我。”
  黎星阑紧紧搂住了贺尘。
  两个人沉默的相拥着，片刻之后，贺尘带着凉意的吻落在了黎星阑的下巴上，黎星阑的手略微松开了些，贺尘便仰头将吻印在了他的唇上。
  两人的唇一触即分，贺尘静静看着黎星阑的眼睛，然后又顺着黎星阑的下巴吻了下去。
  他用颤抖的手指解开了黎星阑衬衫上的扣子，将手伸进了黎星阑的胸口。
  黎星阑轻微蹙了蹙眉，却并没有制止：“小尘……”
  贺尘有些无措的在黎星阑的脖颈上吻着“哥哥，你要我好不好……”
  黎星阑没有动作，贺尘便有些慌乱的扯着他的衣服，将自己完全包裹进黎星阑的身体里。
  很久之后，贺尘才听到黎星阑那声很轻的叹息。
  黎星阑搂着贺尘的脖子交换了一个深吻，他将贺尘抱到床上躺平，害怕贺尘着凉又扯过了被子盖上，然后钻进了被子里。
  贺尘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黎星阑口腔的温热，他的身体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有些无措的伸手扯住了黎星阑的头发。
  黎星阑做了很多年的直男，最初还有些正常的生理性厌恶，可是当他看到贺尘因为他的动作而忍不住颤抖的身体，突然又觉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等贺尘结束后，黎星阑伏起身看着身下还在chuan息的贺尘，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了额角，黎星阑伸手拨开了他脸上的乱发，开口道：“感觉好点了吗？”
  贺尘勉力睁眼看着黎星阑，半分钟后再次支起身抱了上去。
  “哥哥，不够。”
  黎星阑的手轻轻抚过了贺尘瘦削的脊背，沉默很久之后，终于再次将贺尘放在床上覆身而上。 第88章   ……
  早上六点半，黎星阑的生物钟让他准时睁开了眼。
  黎星阑小心翼翼的将贺尘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放了下去，轻手轻脚的起了床。
  贺尘此刻仍沉沉的睡着，黎星阑轻轻用手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痕，贺尘梦中呓语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睡，身上的被子在他的动作中滑下了肩头，黎星阑连忙将被子扯了上去遮盖住了那些暧昧的痕迹。
  贺尘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飘来了香味。
  贺尘随便穿了件衣服就要下床，却两腿一软摔到了地上。黎星阑听到了声音连忙赶了过来，他将贺尘从地上扶了起来：“昨晚是不是……弄疼你了？”
  贺尘摇了摇头，又将脸埋在了黎星阑的胸口：“和哥哥在一起，很开心。”
  黎星阑觉得自己的胸腔被炙烤着，整个人都在这寒冷的冬日暖了起来，他揉了揉贺尘柔软的头发：“饿了吧，快去洗漱，早餐已经送上来了。”
  贺尘轻轻“嗯”了一声，却依旧抱着黎星阑不肯撒手。
  黎星阑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索性将贺尘打横抱起，贺尘毫不挣扎的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抱进洗手间。
  贺尘懒洋洋的躺在浴缸里，看着黎星阑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擦拭身体。
  “哥哥。”贺尘忍不住叫道。
  “嗯？”
  “好喜欢你。”
  黎星阑瞬间便愣在了那里，他在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短短的四个字他在脑海中反复拼凑组合在一起，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贺尘曾经也对他坦然的说过“喜欢”，可是那个时候的他很清楚，贺尘口中的“喜欢”和他想要的并不是同一种。
  但是此刻，他不确定了。
  黎星阑想问清楚这个“喜欢”的含义，却见贺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哥哥，我饿了。”
  “好，我先给你把头发擦干。”
  黎星阑用浴巾裹住了贺尘，替他擦起了头发。
  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在这一刻似乎也不是十分重要了。
  这一天他们终于开始进行了一些旅游中的正常流程，却依旧是漫无目的地闲逛，想去哪里便立刻动身，累了便停下来，他们一起在湖边拍合照，一起在桥上挂下同心锁，如同街上随处可见的正常情侣一样。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其实还有一层兄弟的关系。
  在准备回酒店前，贺尘突然看着一处公交站牌愣神。
  “怎么了？”黎星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突然发现，临州似乎是贺曼容的故乡。”
  黎星阑愣了一下，看贺尘并没有什么异样才问道：“你之前不知道她的出身地吗？”
  贺尘坐在了长椅上，仰头看着上方出神，似乎在回想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黎星阑连忙道：“如果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就不要强迫自己记住它。”
  贺尘似乎没有听到黎星阑的话，轻轻开口道：“贺曼容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也会跟我讲起她从前的事，她只告诉我她出身在一个很落后的小地方，叫十里桥。”
  黎星阑偏头看向公交站牌，上面的终点站赫然标着十里桥。
  “她说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的父母对她并不好，十六岁那年，她被父母吩咐找回不见踪影的弟弟，她在弟弟的学校到处找人问，一直到了晚上也不敢回家，身无分文的她徒步走了二十多公里，最后终于在城区的一家游戏厅里找到了弟弟。”
  贺尘的眼前又出现了贺曼容的脸，那是贺曼容为数不多的心情不错的日子，她姿态优雅的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然后将烟圈吐在他的脸上，用因为长期抽烟而略带些沙哑的嗓音将过去的故事娓娓道来：“那时我还是个小土妞，什么也没见过，那是我出生以来见到的最繁华的景象，那么漆黑的夜晚被色彩艳丽的霓虹灯照的那么明亮，街上的女人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那些都是过去的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那个时候我就暗暗发誓，我要逃出来，哪怕死在外面也好，我不想再回去过原本不人不鬼的生活。”
  第六十七章 不同
  贺曼容真的如她所言，从那个落后的小村庄逃了出来。
  贺尘不知道那之后的日子她是怎么走过来的，从他有记忆开始，贺曼容的生活就过得还不错，他们不断的换着住处，贺曼容也不断的换着情人。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并且相信贺曼容也不知道。
  只在某一刻，他曾问过贺曼容，为什么选择留下了他。
  贺曼容的神情很不屑，她熟练地弹了弹烟灰，回应道：“那个时候我的生活还很不稳定，本来根本没打算留下你这个拖累的，只是……”
  只是什么？
  贺曼容顿了很久，才继续道：“只是那个医生劝我，他偷偷告诉我肚子里是个男孩儿。”
  贺尘微微蹙起了眉，他不认为贺曼容是个对生儿子这件事有什么执念的人，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
  “我就突然想起，我那个被爹妈千娇万宠的弟弟。他们将自己的毕生心血都投注于那个废物身上，只因为他是个男孩儿，我就想知道，生个儿子到底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贺尘安静的看着贺曼容，语调依然平静：“所以你留下我，其实只是为了给你自己的亲生父母找个借口？” 第89章   这次贺曼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最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贺尘闭上眼，太阳穴隐隐作痛。
  那个时候的贺尘十二岁，还没有完全丧失他的共情能力，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贺曼容的行为。
  毕竟他也总是千方百计的为贺曼容找借口，想从贺曼容冰冷的眼神中找出一点点名为“母爱”的蛛丝马迹。
  如今的贺尘却早已释怀了，他知道，总有些人生来就情感淡漠，无论和对方身上有着怎样深刻的血缘关系或是羁绊，总能轻而易举的选择舍弃。
  贺曼容是这样，他也是一样的。
  所以他不恨贺曼容。
  “你们不一样。”黎星阑突然抱住了贺尘，将贺尘的脸埋在了自己胸口。
  “你是我的小尘，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贺尘怔了怔，没有回话。
  黎星阑将贺尘松开，注视着贺尘有些迷茫的眼睛：“小尘，我可以接受你没那么喜欢我，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感情，是你把我拖进来的，我不允许你擅自抽身。”
  贺尘听着黎星阑近乎祈求的语气，心底一片柔软，凑近黎星阑用发顶蹭了蹭黎星阑的下巴，轻声回应道：“好。”
  黎星阑没想到这次的旅途会误打误撞的选到贺曼容的故乡，为了避免再发生什么不可控的状况，黎星阑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结束旅程，定了当晚的高铁票和贺尘回到了晏市。
  贺尘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乖巧地任由黎星阑准备好了一切。
  他们先在高铁站附近的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回了公寓，接回了寄养在宠物店的安徒生。
  被宠物店关了两天的安徒生此刻记恨上了他们，垮着狗脸不愿意理人。
  黎星阑连着开了两个罐头，安徒生才又摇着尾巴往人怀里扑。
  黎星阑有些嫌弃的抱着安徒生，随口问道：“等你毕业之后要不要把安徒生也接到淮市去？”
  刚问完黎星阑便有些后悔。
  他这样像是在强迫贺尘和他一起去淮市。
  但是贺尘只是偏头看着他，反应了几秒钟之后偏头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好啊。”
  自从那一日说开以后，黎景曜便赌气一般再也没找过黎星阑，黎星阑在黎景曜的生日当天往家里寄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领带作为生日礼物，那条领带立刻便躺在了垃圾桶里。
  他不仅没有如愿等来黎星阑的服软，黎星阑还用那条领带告诉他，离开了父亲他仍然能活的很好。
  黎星阑精心准备的礼物在黎景曜眼中俨然是一种挑衅。
  于是黎星阑的寒假结束之际，只有贺尘送他到了车站。
  他们自然而然的相拥，黎星阑攥了攥贺尘的手：“真想早点把你接来淮市。”
  贺尘笑着安抚道：“哥哥，再忍耐一下，只剩半年了。”
  黎星阑一步三回头的过了安检。
  贺尘转过身，目光与墙角走出来的林阑对上。
  第六十八章 筹钱
  贺尘突然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机场这么大，还能每次被您找到，真是费心了。”
  林阑放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她这次只是单纯的想来送行，却没想到又撞上了这一幕。
  她盯着贺尘看了很长时间，贺尘便也站在原地任由她打量着，很久之后，她才下定决心一般的走到了贺尘面前：“聊聊吧。”
  有些话即使没有效用，却也必须要说。
  自从与黎星阑将这件事开诚布公的聊过以后，他们之间便陷入了一种很微妙的氛围。黎星阑依然会在一些节日给她发祝福消息，邮寄礼物，看上去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儿子。
  却也仅限于此了。
  每当林阑想要将话题引到黎星阑和贺尘的关系上时，黎星阑都会直接无视消息，她发给黎星阑的一些优秀漂亮的女孩的信息也统统得到了无视。
  林阑甚至都快要说服自己，喜欢男孩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同性恋这么多，社会包容度也很高，性取向的问题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绝对不能是贺尘。
  绝对不能是这个黎星阑法律意义上的弟弟。
  她和贺尘这次的交流兴致都很低，便也没有专门去找说话的地方，一起坐在了机场的椅子上。
  贺尘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长裤，只有脖子上系了一条暗红色的围巾，显得整张脸都苍白又清冷，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明明是很板正的坐姿却并不显得拘谨，反而在机场嘈杂匆忙的背景中显出了几分惬意的松弛感。
  林阑打量着贺尘，无论是在售价高昂的咖啡厅，还是在拥挤的机场，他都有一种很淡定的从容，不管将他融入怎样的背景中，他都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随遇而安惯了的人，都是这样的吗？林阑这样想着。
  “我觉得如果您有什么话找我哥哥直接谈会比找我方便很多。”见林阑一直不说话，贺尘便开口道。
  “我现在更想听听你的想法，”林阑看着贺尘的眼睛，“你身上没有什么会让星阑有所图谋的东西，但是星阑对于你来说不一样。”
  贺尘听出了林阑在说他对黎星阑有所图谋，却也并不恼，反而问道：“如果我的确有所图谋的话，又怎么样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和哥哥在一起我的确能得到很多，比如说……”贺尘垂眸似乎是在思索，“他再也不会给我摆脸色，学校里再也不会有人找我麻烦，我还能跟着他一起从黎家搬出来，对我来说，不是一本万利吗？” 第90章   “你就是为了这些？”
  贺尘轻轻耸了下肩膀：“也许吧。”
  林阑松了口气：“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从黎家搬出来，也可以帮你转学，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你可以毫无顾虑的和他分开。”
  “听起来不错。”贺尘交叠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摩了摩，身体微微前倾，似乎真的有在认真考虑林阑的提议，过了几乎半分钟以后，他的身体才又坐直了回去，“不过还是算了吧。”
  林阑觉得自己被戏耍了一般有些恼怒的站了起来：“给我一个理由。”
  贺尘便也站了起来，垂眸看着林阑，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您知不知道他和黎叔叔闹翻了？”
  “什么？”
  “原来父子闹翻这种事还没有他的性取向更能引起您的关注吗。”
  林阑蹙起眉还想要追问，贺尘却裹了裹自己的羽绒服，决定结束交谈：“如果非要问为什么的话，您就当做，如果连我也不要他的话，那他就太可怜了。”
  贺尘迈着步子走远了，而林阑站在原地很久也没能有所动作。
  已经快要入春了，天气却依旧很冷，贺尘轻轻冲着一只手呵气，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看微信消息。
  哥哥：要起飞了，落地后给你打电话。
  明知此时对方已经收不到，贺尘却还是回应了一个【好的.jpg】
  为什么不和黎星阑分开呢？
  “因为如果连我也不要他的话，那他就太可怜了。”
  可只是这样吗？
  贺尘自问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事实上恰恰相反，他的同理心少的可怜，他自己就是一个没有感受过幸福的人，更无暇顾及别人过得是否幸福。
  贺尘将自己的半张脸埋在自己领口闻了闻，那里因为离别前的拥抱被沾染上了独属于黎星阑的茉莉香气，这让贺尘有些沉迷。
  他还需要黎星阑的拥抱和味道。
  至少现在，只有这两样东西能让他安下心来。当然，如果黎星阑能再附赠一些疼痛给他的话，他会更开心。
  所以他还不能放过黎星阑。
  黎星阑离开以后没过几天，黎景曜竟然也联系了贺尘。
  电话那头的黎景曜用很简洁的语言命令贺尘回家一趟，等贺尘应过声后便毫不犹豫的挂断。
  贺尘轻轻叹了口气，提前为安徒生准备好了晚上的狗粮。
  明明过年期间还回来过，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黎星阑没有同行的缘故，贺尘看着眼前漂亮的欧式别墅，还是觉得有些陌生。
  贺尘按响了门铃，李雅宁很快出来给他开了门，叫了声“贺小少爷”，将他迎了进去。
  虽然是黎景曜要求的回家，但是一直到晚餐结束一个小时以后，他才开着车回来。
  贺尘叫了声“黎叔叔”，他漫不经心的应着，又慢条斯理的去洗了手解下领带，才不紧不慢的坐在了贺尘的对面。
  “你这段时间都住在你哥哥那里吗？”
  这话刚一出口，坐在不远处的贺曼容便轻轻蹙了下眉头。
  贺尘却依旧是从容地姿态，轻轻“嗯”了声。
  “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现在都在忙些什么？”
  “当然是忙着上学，他们学校的课好像挺多的。”
  “我的意思是说，除了上学以外，他有没有忙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如说……”黎景曜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措辞，“筹钱？”
  第六十九章 坦白
  贺尘愣了一下，黎景曜的问题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回应道：“他没有跟我提起过，应该没有吧。”
  “小尘，你应该知道，”黎景曜轻轻啜饮了一口茶，垂下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叔叔最近和你哥哥之间有一点小矛盾，但是我们终归是父子，他早晚还是要回到我这里来的。”
  贺尘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应声。
  “你和你哥哥现在关系好像还不错？”
  贺尘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他抬眼和黎景曜对视着，黎景曜在试探他，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他只是偏头假装思索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很坦然的语气道：“哥哥他很好。”
  黎景曜对他的回答似乎还算满意，轻轻点了点头：“你们兄弟两个可以和睦相处也是一件好事，必要的时候你也该替我劝劝他，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了。”
  贺尘没有应声，黎景曜也并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道：“好了，也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学校吧，去忙你的吧。如果晚上要去你哥那边的话就让老宋送你过去。”
  贺尘向黎景曜道了别，便走出了那栋别墅。他自然是要回到黎星阑那间公寓的，只是并不打算让老宋送他，黎景曜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关心他的去向。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贺尘照例安抚完精力过剩的安徒生，就跑进卧室将自己整个身体塞到了床上。
  还有一点很淡的香气，贺尘鼻翼翕动着，捕捉着那些残留的气味。
  像是被黎星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一样。
  贺尘打开手机，看着和黎星阑的聊天界面，思索着措辞。
  黎星阑之前告诉过他，黎景曜停了他的卡，而今天黎景曜又问起了关于钱的事，这让贺尘有些在意。 第91章   单从寒假期间的相处中来看，除了没有车以外，黎星阑的消费水平似乎并没有降低多少，而林阑对于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一无所知，只能说明黎星阑没有接受林阑的帮助。
  贺尘是一个对于生活质量没什么要求的人，他可以坦然地住在廉价拥挤的出租屋里，也可以从容的住在黎家精致豪华的别墅。
  对他而言天差地别的生活质量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他也不希望黎星阑为了他而勉强自己。
  就在贺尘纠结的期间，外面传来了门铃声，贺尘有些疑惑地过去，通过屏幕看到外面的人穿着快递公司的服装，才开了门。
  东西是黎星阑买的，平时黎星阑卖给贺尘的东西都会直接填贺尘的名字，但是贺尘留意到这件快递留的署名是黎星阑自己的。
  大概是忘了修改默认地址，才寄到了这里。
  贺尘直接签收了下来，拿了进去。
  他自然不会拆黎星阑的快递，但是快递单上清晰地标出了里面的物品。
  《金融市场与金融机构基础》*1，《投资分析与组合管理》*1，《金融的本质》*1。
  贺尘揉了揉眉心，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黎星阑学的专业是数学与应用数学。
  反倒是黎景曜一直想让他学金融类专业。
  他记得黎星阑并不愿意妥协，但是现在却买了金融类的书。
  黎景曜口中的“筹钱”两个字在贺尘脑海中不断闪烁着，贺尘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来没有试图去真正了解过黎星阑的想法，他所有的行为都是根据自己的意愿行动，他从来没有站在黎星阑的角度去考虑过。
  手机在这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是黎星阑的消息。
  哥哥：我有东西好像寄到家里去了
  哥哥：你拆开过了吗？
  沉：没有，你买了什么吗？
  哥哥：是平时要用的书，你抽个时间帮我寄过来吧
  贺尘看着聊天框看了很久，看来黎星阑还不知道快递单会把里面的东西写得这么详细。
  贺尘想，他现在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悄悄把东西寄回去。
  这样他就不需要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
  他这么想着，手指却点开相机，拍下快递单发了过去。
  沉：【图片】
  沉：你平时上课要用到这些书吗？
  过了很久之后，黎星阑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
  贺尘接起视频，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屏幕里黎星阑的脸。
  黎星阑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无奈的低下头：“想问什么就问吧。”
  “今天黎叔叔喊我过去了一趟。”
  黎星阑的神情立刻变得有些紧张：“他为难你了吗？”
  贺尘摇了摇头：“他问我你最近的动向，问我你在用什么方式筹钱。”
  黎星阑松了口气：“所以你也想问我这个？”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黎星阑想了想，才开口道：“你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秦彦家里的事？”
  “有点印象。”
  “他家的情况有些复杂，他在家里的处境并不轻松，所以他很早就在接触家里的产业，”说到这里，黎星阑抿了抿唇，轻轻叹了口气，“但是秦叔还是不喜欢他，并不愿意把重要的项目交到他手上。
  “他觉得他没有办法靠家里得到他想要的，所以准备自立门户，他瞒着家里自己注册了一家室内设计公司，我是投资人。
  “这件事我们已经筹划了很久，所以我才能早早地准备好这么多钱。小尘，这些都是我们很早以前就决定好的，并不是因为你临时起意，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黎星阑说完以后就静静地看着贺尘，像是做错了事等待接受审判的犯人。
  贺尘下意识的让自己的语调尽量柔和起来：“那现在资金紧张吗？”
  “现在公司的规模还很小，但是已经运转起来了，目前的营收比最初预计的要好很多。”
  “所以你现在需要看金融类的书籍去接触公司事务？”
  “我当初投的钱多，所以我的分红占比也很高，秦彦为了这家公司耗费了很多心血，我实在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去做个甩手掌柜。”看对面的贺尘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要劝阻的意思，黎星阑才继续道，“所以小尘，我有转专业的意愿。”
  第七十章 “小尘宝贝”
  好像绕了一个圈，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我当初不学这个专业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为了脱离我爸的掌控，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黎星阑耐心地向贺尘解释着，“最起码我现在经济上已经可以做到独立，为了以后能更轻松的从这个家庭脱离出来，小尘，我还需要更多的筹码。”
  贺尘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问道：“转专业的事……轻松吗？”
  黎星阑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我已经跟导员沟通过了，会比较麻烦，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
  “知道了。”贺尘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我也要忙着复习了，你不用迁就我的时间。”
  黎星阑的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该聊的都已经聊过了，两个人却都没有挂断电话。
  贺尘趴在床上，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黎星阑的眉眼，闷声道：“我知道我不该总是打扰你，但我还是……好想你。” 第92章   想要一直闻着那股茉莉花的香气，想要一直被紧紧的拥抱着，想要黎星阑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有强烈的归属感，一切的迷茫与痛苦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只有紧紧相拥的身体是真实的。
  “这不是打扰，”黎星阑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贺尘那张过分艳丽的脸透过手机屏幕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但是他的话却让黎星阑悬起的心落在了实处，“我们一起熬过这段日子，等我把你接到淮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接下来的日子里，黎星阑和贺尘都各自忙碌了起来，但他们还是每天坚持至少打一个视频电话，时间长达一小时短至两分钟不等，却也从没断过联系。
  不知道是因为逐渐接受了贺尘和黎星阑在一起的现实，还是因为高考即将到来的紧迫感，就连赵锡也不再刻意营造一些暧昧的氛围，他们和每一对正常的好友兼同桌一样的相处，如果不是赵锡偶尔会看着他手腕上的猫猫头手链出神，就连贺尘都快要忘记赵锡曾经对他表白过。
  秦彦一边上学一边接触家里的生意还要一边瞒着家里偷偷经营自己和黎星阑的那家小公司，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自从寒假期间贺尘在朋友圈见过他去爬雪山的动态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动向。
  反倒是黎景曜还联系过贺尘两次，每一次都是向他打听黎星阑的事情，贺尘一直迂回着话术，半真半假的敷衍着，黎景曜倒是也没有为难过他。
  贺尘其实有思考过，黎景曜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和黎星阑之间的关系。
  毕竟“把小三的儿子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接出来同居”这件事，怎么听都不太正常。
  但是黎景曜却从没有过问这件事，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和自己的继子搞到了一起。
  贺尘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难怪黎景曜能和贺曼容走到一起。
  他大概和贺曼容一样，并不在意儿子的私生活如何荒谬。
  只要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他什么也不会过问。
  六月六日，高考前一天。
  每天都和贺尘保持联系的黎星阑一整天都没有回过贺尘的消息。
  贺尘一遍遍的点进对话框，一遍遍地开关网络去确认，最后索性没有得到准许的回复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却也无人接听。
  这样的焦虑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半，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哥哥：下飞机了，一个小时后到家。
  哥哥：小尘，乖乖等我。
  贺尘的瞳孔骤然放大，他似乎突然失去了语言的理解能力，将短短的两条消息反复看了数十遍，才确认了黎星阑要回来。
  他无意识的雀跃了起来，明明知道机场离这里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却又不自主的一遍遍趴到窗前向楼下张望。
  十点二十，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门上当然录入了黎星阑的指纹，但是只要知道贺尘在家，黎星阑总喜欢按响门铃，等待贺尘为他开门。
  贺尘将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家】这个字便在黎星阑眼中有了具象化的呈现。
  只是最先扑进黎星阑怀里的却不是贺尘，而是终于能一眼就认出主人的安徒生。
  属于贺尘的位置被安徒生挤占了，贺尘也不恼，从黎星阑手中接过行李箱，先将黎星阑迎进了家中。
  黎星阑推开了安徒生的脑袋，脱下外套，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贺尘也不说话，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专心的做他的小尾巴。
  从黎星阑的消息发过来的那一刻开始，贺尘就仿佛一脚踩进了棉花里，以至于后来的一切都好像还在梦中一般，让他一直没能回过神来。
  黎星阑没忍住笑了笑：“怎么这副表情。”他伸手揉了一把贺尘的脑袋，见贺尘还是没什么反应，又张开了双臂，“要抱吗。”
  是陈述句。他知道贺尘抗拒不了。
  贺尘终于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久违的茉莉香气终于涌入鼻腔。
  贺尘将脸埋在黎星阑领口深深吸了口气，不是梦。
  贺尘的声音闷在黎星阑的肩颈处：“你怎么回来了。”
  黎星阑一边拥着贺尘坐到了沙发上，一遍回应道：“我高考的时候是你送我过去的，现在该我送你了。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吗？”
  “没有。”贺尘又把脑袋往黎星阑怀里拱了拱，“就是看你最近这么忙，过来这一趟是不是很麻烦？”
  “不会，”黎星阑将手指插进了贺尘的发缝中轻轻摩挲着，“忙得差不多了，休息几天不碍事。”
  贺尘仰头在黎星阑下巴上亲了亲：“吃饭了吗？”
  黎星阑本来想说吃过了，但是在对上贺尘的目光后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贺尘晃了晃手机：“我收到消息后给你点好饭了。”
  黎星阑戳了戳贺尘的脸：“小尘宝贝考虑的真周到。”
  听到这个称呼贺尘愣了愣——从来没有人叫过他宝贝，他从来不是别人的宝贝。
  哪怕在他很小的、尚且真的能称为“宝贝”的时期，也没有人这样叫过他，贺曼容只会叫他小杂种。
  却在很多年后，在他早已不是宝贝的年纪，有个人戳着他的脸，低声唤他“小尘宝贝”。
  第七十一章 雏菊 第93章   由于第二天还要高考，黎星阑草草吃过晚饭和贺尘一起洗漱完，就把安徒生关在了卧室外面，搂着贺尘躺在了床上。
  贺尘还闹着要来亲他，被黎星阑轻轻按着脑袋推开：“今晚还睡不睡了，明天还考不考了？”
  贺尘眨了眨眼，才收敛了动作，乖乖蜷进黎星阑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黎星阑提前起床准备好了早饭，将贺尘的一切都安顿好以后送他去了考场。
  贺尘本来对于高考这件事一直没什么紧张感，但是看着在旁边一直帮他核对物品的黎星阑，他竟然也有了一些局促之感。
  他轻轻握住了黎星阑的手腕，手指摩挲着黎星阑手腕上和他同款的猫猫头：“哥哥，如果我考不上淮理工怎么办？”
  淮理工是黎星阑所在的淮师范隔壁的一所学校，也是黎星阑综合了种种因素之后为贺尘制定的目标。
  “你之前几次的测试成绩一直很不错，”黎星阑冲贺尘露出了安抚性的笑，伸手摸了摸贺尘柔软蓬松的刘海，“不要给自己压力，正常发挥就好，即使没有考好，我也会给你兜底，不要担心。”
  贺尘不知道的是，黎星阑给他准备了不少的备选方案。
  贺尘在黎星阑的安抚下又平静了下来，出租车司机听到贺尘是高考生，透过倒车镜打量了他两眼，也鼓励了他几句。
  贺尘礼貌地道了谢，在司机注意不到的地方轻轻牵住了黎星阑的手。
  去年贺尘送黎星阑去考场的时候，他们之间还处于黎星阑单方面冷暴力的状态。
  那时候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也不会想到，短短一年之后，黎星阑会牵着贺尘的手带他来考场。
  黎星阑目送着贺尘带着准考证排队进了学校，就像去年贺尘看着他一样。
  高考的三天里，黎星阑从来都没有问过贺尘考得怎么样，他只是每天都搭配好清淡却富有营养的三餐，为贺尘一遍遍核对要带的物品，再按时将贺尘送去考场。
  第三天下午，贺尘从考场出来，就见到黎星阑站在人群之中，手中抱着一大捧小雏菊。
  相比起玫瑰、百合这样明艳的花，点缀在大片绿色茎叶中的白色小雏菊实在有些不起眼，却也正好不浮夸，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侧目。
  就像当初他送给黎星阑的那盆发财树一样。
  贺尘走过去接过花，冲黎星阑笑道：“终于结束了。”
  黎星阑抬手摸了摸贺尘的脑袋：“嗯，我们回家吧。”
  两个人刚一进家门，贺尘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花放下，便扑进黎星阑的怀里，仰头将唇贴了上去。
  黎星阑本想让贺尘先回家休息，但是贺尘很明显并没有这样想，他匆匆放下了花，用脚推开扑过来的安徒生，就将自己往黎星阑怀里挤。
  在贺尘的手握住了某个关键部位时，黎星阑才哑声叫道：“小尘。”
  贺尘终于拉开了一点和黎星阑之间的距离，伴随着沉重的呼吸道：“哥哥，明天不用早起。”
  黎星阑听懂了贺尘的言外之音，他低头在贺尘的脖颈处亲了亲，才说道：“没有东西。”
  上一次他们做完全程还是在寒假临州的酒店，当时直接用了酒店提供的避孕套，黎星阑这次回来也一直忙着贺尘高考的事，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家里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贺尘却一粒粒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表情平淡的似乎在讨论今天的晚饭：“我买了。”
  黎星阑有些讶然的看着贺尘，贺尘抬眼静静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伸手从黎星阑身后的抽屉里取出了一盒避孕套来。
  黎星阑看了看贺尘手中的东西，又伸手描摹了一遍贺尘的眉眼，最终将手指停在了贺尘鼻梁左侧那颗褐色的小痣上：“很想做吗？”
  贺尘很诚实的点了点头：“想。”
  黎星阑的生理反应分明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但他却还是没有动作，只是在贺尘的那颗痣上满满的磨着：“是想做，还是想和我做？”
  贺尘眨了眨眼，他并不是很理解黎星阑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但是这次他很聪明的立刻找到了正确答案，他凑上前在黎星阑的嘴上轻轻啄了下：“想和哥哥做。”
  得到了满意答案的黎星阑终于接过了贺尘手中的东西，一把将贺尘抱到了床上。
  ……
  贺尘是在晚上九点多被饿醒的，他揉着发酸的腰坐了起来，有些艰难的套了件睡衣，站在镜子前扯开了领口。
  锁骨上多出的牙印青红相间甚至渗出了血丝，贺尘用手指在牙印上重重的磨了过去，感受到了鲜明的痛楚，才将领口扯了回来。
  黎星阑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贺尘听不到他的通话内容，但是黎星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贺尘坐在沙发上隔着阳台上的落地窗看着黎星阑，黎星阑察觉到了贺尘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下意识的柔和了下来。
  打完电话以后，黎星阑走到了贺尘面前：“有没有不舒服？”
  贺尘摇了摇头。
  “饿了吧？我点了饭马上就送到了，先吃点饼干垫一垫？”
  贺尘还是摇了摇头：“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星阑沉默着看了贺尘一会儿，最终坐在了贺尘对面，斟酌着开口道：“其实你妈去年的时候怀孕了。” 第94章   骤然听到“你妈”这个称呼贺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知道黎星阑在说贺曼容。
  贺尘平静的开口：“我知道。”
  “但是刚刚她打电话求我帮她，他说我爸在逼她打掉这个孩子。”
  其实站在正常的角度来说，这个孩子的到来对黎星阑而言是一种威胁，贺曼容也深知这个道理，甚至用这个孩子来威胁过黎星阑。
  但是现在她竟然沦落到了求助黎星阑的地步，可见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
  “她说我爸本来不打算和她要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用了些手段得来的，她本来以为等事成之后我爸也会妥协，但是现在我爸逼她去打胎。”
  第七十二章 脱离
  贺尘对于整件事都并不关心，他只在意一件事：“哥哥，你要帮她吗？”
  黎星阑垂眸看着贺尘，很久之后才应声道：“会。”
  贺尘微微偏过头，眼中透出了几分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失落：“你想要这个新的弟弟？”
  “没有，”黎星阑似乎感受到了贺尘的不安，轻轻握住了贺尘的手腕，“我只会有你这一个弟弟。”
  贺尘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任由黎星阑将他揽到怀里抱了抱。
  贺尘和黎星阑一起回到别墅时，黎景曜和贺曼容都坐在客厅里。
  黎景曜平常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此时却眉头紧皱，肉眼可见的透着烦躁。贺曼容就坐在他的对面，偏过头不愿看他。
  见黎星阑进来，黎景曜才懒懒的抬起了眼，却也不愿意多说，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黎星阑叫了声“爸”之后，就带着贺尘自顾自坐在了贺曼容那一侧的沙发上。
  黎景曜还是没有开口，手中无意识的摩挲着打火机的花纹。
  黎星阑开门见山道：“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
  黎景曜口中冷冷的哼了一声：“现在轮到儿子来过问老子的事了？”
  黎景曜很少有这种粗俗的发言，黎星阑看得出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摊牌的好时机，但是他却不想再等了，他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
  黎景曜坐直了身体和黎星阑对视着，半晌后偏过头看向贺曼容：“你先上去休息。”
  贺曼容看了他们一眼便站起了身，黎星阑也对贺尘道：“去陪陪你妈。”
  贺尘自然是不在乎贺曼容的状态的，但是既然是黎星阑的要求，他还是乖巧的跟着贺曼容上了楼。
  贺曼容难得的没了平时总是优雅得体的样子，她有些焦虑的抚着自己凸得并不是很明显的小腹，甚至连奚落贺尘的心思都没了。
  也是，现在的她才是最狼狈的那一个。
  贺尘大概能理解黎景曜为什么不愿意要这个孩子，毕竟黎星阑的母亲出自书香门第，黎星阑又从小被他用扭曲的价值观悉心教导，虽然最近关系紧张，但是黎星阑在这群富家子弟中实在是算得上争气，黎星阑是黎景曜的杰出作品。
  黎景曜是个很注重脸面的人，他不会愿意再花心力去往不可控的方向投资。
  所以黎景曜也不会理解，为什么黎星阑会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将来和他瓜分家业。
  果然没过多久，楼下就传来了争吵。
  贺尘走出房间，趴到栏杆上向下看去，黎景曜已经抛却了惯有的体面，将手边的杯子扔了出去，黎星阑一动不动，任由那个曾经被他挑来送给黎景曜的巴卡拉水杯砸在了自己的肩上。
  水杯滚落在地，瞬间变成了一摊碎片。
  黎星阑安静的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黎景曜的呼吸再次变得均匀，他才平静开口：“消气了吗？”
  黎景曜的眼中甚至含着恨意，他怒视着黎星阑，他这件引以为傲的作品，被破坏了。
  “我今天说的一切都是我认真考虑过的，你的产业我不会接手，所以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您最好也好好考虑一下。”说到这里，黎星阑抬头向上看去，目光与贺尘遥遥相对，黎星阑将头往门口的方向偏了偏，贺尘瞬间会意，立刻下了楼站在了黎星阑身旁。
  黎星阑对着黎景曜鞠了一躬，十分恭敬，如同一个下属面对上级时的状态：“我们先回去了，如果贺阿姨的事需要帮忙的话随时联系。”
  黎星阑和贺尘一起往门口走去，黎景曜在此刻突然开了口：“你这样违逆我，是不是因为他？”
  黎景曜没有具体说出名字，但是黎星阑和贺尘都知道他口中的人是谁。
  贺尘转过身，黎景曜恢复了冷静，但是眼底的压迫感只增不减，黎星阑停下脚步，并没有反驳。
  其实他早就筹划很久了，无论有没有贺尘他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是此刻他并不打算把真相告诉黎景曜，贺曼容和贺尘都是黎景曜带回来的，虽然黎景曜和林阑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但是婚内出轨这件事还是让黎星阑忍不住怨恨。
  用黎景曜亲自带来的两个人来作为他自己的惩罚，这合情合理。
  “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你弟弟？”
  “我知道。”黎星阑转身和黎景曜对视着，“但是你之前也没有阻拦过，其实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和他弟弟搞到一起，你只在乎自己的儿子还能不能乖乖听你的话，完全处于你的掌控之中，不是吗？” 第95章   黎景曜闭了闭眼，额角青筋跳动，好一会儿之后才伸手指向了门外：“以后我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儿子，滚。”
  黎星阑再次鞠了个躬，直接握着贺尘的手腕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黎星阑都沉默着，贺尘也没有开口，只是一直偷偷打量着黎星阑，黎星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揉了一把贺尘的脑袋：“看什么？”
  “看你不高兴。”
  黎星阑又沉默了下来，只是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贺尘的头发。
  脱离原生家庭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尽管这个家庭早就破败不堪。
  就像贺尘当初也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他不会获得母爱的事实。
  就连安徒生也察觉到了黎星阑情绪的异常，难得没有直接扑上来，只是围在黎星阑脚边不断蹭着他的腿。
  已经是深夜，他们却都没有吃过晚饭，外卖员放在门口的饭菜已经彻底凉了，贺尘拿到厨房一份份热好，端到了餐桌上，就这样和黎星阑将晚饭随意应付了过去。
  贺尘今天才高考结束，黎星阑本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却先是在床上折腾了几个小时，又跑去了别墅面对他们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贺尘却丝毫没有抱怨，安安静静的跟着他，又切换成了小尾巴形态。
  在贺尘无意识中要跟着黎星阑进浴室的时候，黎星阑才回过头，有些无奈的揽着他：“怎么这么粘人。”
  第七十三章 沉陷
  “你放心吧，家里的事情我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迁怒到我身上也没关系，”贺尘撩起了自己的衬衫，露出了还留着暧昧痕迹的腰，然后牵着黎星阑微凉的手放在了自己温热柔软的小腹上，宛如动物露出柔软的肚皮以示臣服，“如果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尽管发泄在我身上。”
  黎星阑觉得自己的指尖颤抖了一下，他当然不会真的将贺尘当做发泄途径，但他并没有抗拒贺尘的动作，而是顺着贺尘的小腹揉捏着，贺尘感到了痒，便哼哼唧唧的蹭进了他的怀里。
  贺尘在黎星阑怀里窝了一会儿，扒开了黎星阑的领口，果然看到黎星阑肩膀上被杯子砸到的地方青了一片，便又从黎星阑身上下来去拿医药箱。
  这个晚上需要处理的信息量太大，黎星阑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片淤青，此刻贺尘的手在上面很轻柔的划了过去，黎星阑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疼痛。
  “我只有你一个弟弟，”看着正在往他肩膀上喷药的贺尘，黎星阑在口中重复着，“小尘，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嗯，我也只有你一个哥哥。”贺尘轻声应着，一手将药瓶放到桌上，一手安抚一般轻轻拍着黎星阑的背，就像他每次应激时黎星阑做的那样。
  他们各自有着支离破碎的家庭，如今那两个家庭组合在一起，却依然是破碎的。
  而现在他们将会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黎星阑将贺尘更紧的搂入自己的怀中，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蹭着：“小尘，你会离开我吗？”
  贺尘愣了愣，最终还是在黎星阑期许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至少现在，他确实离不开黎星阑，也不愿意离开黎星阑。
  他觉得现在的黎星阑也需要这个谎言。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此时已经凌晨三点，虽然贺尘感觉到有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腿上，两个人也没有了再折腾的精力，匆匆洗漱后就去睡了。
  第二天黎星阑难得的起晚了，他将准备继续睡懒觉的贺尘也从被子里拖了出来，贺尘还没有完全清醒，整个人瘫在黎星阑身上任由黎星阑摆弄。
  黎星阑给贺尘穿上衣服和袜子，将他身体上那些自己制造出来的痕迹亲手包裹封存起来。
  等到贺尘站在他身边后，他看着贺尘的脑袋已经超过了自己的肩膀，问道：“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贺尘抬头亲了亲黎星阑的下巴：“好像是。”
  “有一米八了吗？”
  贺尘漫不经心的答道：“高考前体检的时候一米七九。”
  黎星阑有些忍不住笑意：“所以真的填了179？”
  贺尘点点头，又有些疑惑：“你笑什么？”
  黎星阑拖着贺尘去洗手间洗漱：“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是一米七九的稀缺物种。”
  高考前体检对于身高体重方面并不是很严格，一般只要跟医生好好说一声，179这样比较边缘的数字都会被填成180，他也没想到贺尘在这方面这么诚实。
  贺尘却会错了意：“哥哥喜欢高一点的吗？我还在生长期，以后应该还能长高一点的。”
  黎星阑更想笑了：“没有，现在这样就很好。”
  黎星阑这次是请了假回来陪贺尘高考的，第二天还必须得赶回学校，吃午餐时，黎星阑问贺尘：“我下午就要走了，你的假期决定好怎么安排了吗？”
  贺尘的重点完全放在了前半截：“你下午就走吗？”
  “嗯，明天还要回去上课。”
  看着贺尘还在犹豫的样子，黎星阑还是大发慈悲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淮市？”
  其实机票在贺尘高考之前，黎星阑就定好了两张返程机票，甚至连宠物托运都已经订好了。
  但这些他并不会告诉贺尘，他不想让贺尘觉得自己在逼他，尽管如果贺尘不答应的话，他可能真的会采取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第96章   但是贺尘并没有让他为难，贺尘没怎么考虑就点了点头，随即才又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那安徒生怎么办？”
  贺尘的顺从让黎星阑很满意，他玩过贺尘碗里夹了个虾仁，回道：“可以办理宠物托运。”
  “来得及吗？”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于是吃过饭后，黎星阑便帮着贺尘快速地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安徒生一起去了机场。
  登机之后，贺尘看了一眼窗外，语调平淡，似乎听不出什么惊喜和遗憾：“我还没有坐过飞机。”
  黎星阑却知道贺尘这样的麻木中一定经历过无数次的失望。但是没有关系，以后贺尘想做的事，他都会陪贺尘去完成。
  贺尘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在开启飞行模式前还是问道：“我能和赵锡说一声吗？”
  黎星阑盯着贺尘整整看了半分钟，才听不出喜怒的回了句“说吧”。
  赵锡和贺尘做了很久的同桌，还经常帮贺尘辅导功课，于情于理，都是该说一声的。
  黎星阑这样告诉自己，但心中仍然不可避免的不适。
  贺尘很快编辑好了消息发出去，然后便将手机扔到一旁，攥住了黎星阑的手。
  黎星阑看着贺尘看上去乖巧温顺的眉眼，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回握住了贺尘。
  两个人在飞机上一起看了部电影，又盖上毯子睡了会儿，到了十点，终于到了淮市的机场。
  淮市气候湿热，刚一下飞机，贺尘就感受到了穿着短裤的腿上黏腻的湿意。
  黎星阑和贺尘将被托运的行李和安徒生都接了出来，便回了黎星阑在淮师大附近租的公寓。
  这间公寓比他们在晏市的家小一些，却也功能齐全，贺尘敏锐的发现了房间里早就准备好的两双拖鞋和宠物用具。
  贺尘换好鞋进洗手间洗手，发现洗漱台上的洗漱用品果然也都是两套。
  黎星阑看似礼貌地问询，实则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但是贺尘并不对此感到生气，与之相反，他的心脏跳动的很快，整个人都好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黎星阑真的将他规划进了自己的生活中。即使黎星阑原本可能动了一点小小的坏心思，他也完全不介意，反而有些沉溺于这种被操控的感觉。
  这种状态很糟糕，贺尘提醒着自己，但心仍然不可避免的沉陷。
  第七十四章 显现
  黎星阑第二天还要上课，他们简单的洗漱过后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黎星阑就起了床，为安徒生和贺尘准备好早餐，对着贺尘又嘱咐了一通后便离开了。
  黎星阑不在，贺尘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常常牵着安徒生出去闲逛。
  起初因为对自己的方向感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是在公寓的附近逛了逛，并没有走远。
  黎星阑下午的课上完之后就会回来到书房里处理工作，偶尔晚上有课的时候很晚才会回来，所以他们虽然住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却并不多。
  贺尘闲逛的地点也逐渐从公寓附近扩展到了淮师大附近。
  黎星阑很忙，即使到了周末也抽不出多少时间，贺尘却也并不介意，大多数时候他就搬个椅子坐在书房角落自顾自的打游戏，他并不要求黎星阑理会他，只要偶尔抬头时黎星阑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就很满足。
  没过两天，书房角落便放置了一个很舒服的懒人沙发。
  贺尘住在这里的第二周周末，黎星阑称自己临时有事，一早便出了门。
  贺尘又无所事事地一路逛到了淮师大门口，他看着淮师大的校门，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明天就要出成绩了，但他知道以他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和黎星阑留在同一所学校。
  依照赵锡的成绩倒是应该能上淮师大不错的专业，但是赵锡已经决意留在晏市。那天他给赵锡发消息告别以后，赵锡隔了很久以后才回了他一句“一路顺风”，之后便断了联系，大概是已经释怀了。
  贺尘正在胡思乱想时，一道人影站在了他身前。
  贺尘抬头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然缩小。
  那是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只是瘦的有些厉害，连面颊都凹陷了下去。
  虽然体型和面貌都与当年有了很大的差别，但是贺尘不会认错。
  在临州的时候匆匆一瞥，他便认出了这个人，此刻这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看，他怎么可能认错？
  贺尘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有些反胃，想要转身就走，却在男人的注视下一动不动。
  男人似乎是欣赏够了贺尘的反应，终于露出一个故作慈祥的笑容：“是贺尘吧？上次在临州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现在看来真的是你。”
  已经是夏天，淮市的天气格外闷热，贺尘的身上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急促的呼吸着，被面前的男人握住了手腕。
  贺尘当即便要甩开对方，可是他浑身无力，男人只是稍稍用了点力气，他便无法挣脱。
  “这么久不见怎么这么没礼貌，别急着走，我们好好聊聊。”男人拽着脚步虚浮的贺尘直接进了旁边一家饮品店，贺尘的身体慢慢平息下来，他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冷静，抬眼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是的，八年过去了，这个男人的脸他一点也没有忘记。 第97章   雷声，阴雨天，逼仄的房间。
  那时的贺尘只有十岁，贺曼容带了一个男人到家里。
  这个男人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贺尘习惯了贺曼容往家里带人，但他很不喜欢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贺尘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看见男人一把将贺曼容抱到了沙发上，两人贴在一起说了几句什么，贺曼容突然一把将他推开，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着什么，拿着伞下了楼。
  贺尘并没有理会那边的情况，自顾自的插上吹风机吹起了头发。
  吹风机运作的声音盖过了外面的雨声，也掩盖了男人向他靠近的声音。
  男人突然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贺尘感到强烈的不适，努力挣扎着，男人却着迷一般的嗅闻着他的肩颈处，口中念念有词：“别怕别怕，让我抱一会儿，你听话，乖一点，一会儿就好……”
  他强行将瘦小的贺尘抱到了床上，贺尘感觉到有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游走着，灼热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要踢开眼前的人，却丝毫使不上力。
  此时的贺尘并没有接受过正常的生理教育，但是他在家经常看到贺曼容和那些男人做这样亲密的事。
  他感到恶心。
  他挣扎着，男人却越发兴奋了，贺尘听到了拉链被拉开的声音，紧接着腿上一凉，贺尘在那一刻将自己所听过的最恶毒的语言一股脑的往外吐，男人却完全不理会贺尘的脏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下一下摸着贺尘还有些潮湿的柔软的发：“帮帮叔叔好不好，叔叔好难受，贺尘乖，你帮帮叔叔……”
  贺尘的胃里一阵翻腾，他的腿间被摩擦着，他想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想要逃走，对方却抓着他的腰把他拖了回来。
  其实整个过程应该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毕竟便利店离他们当时的住处实在是很近，可是在贺尘的记忆中那段时间却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
  一个装着东西的黑色塑料袋被扔在了男人的背上，贺曼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随即眼中露出了鄙夷与恶心，她一把扯开了男人，大声让男人滚蛋。
  男人似乎还想辩解些什么，但是之后的对话贺尘都听不清了。
  他脱力的趴在床上，甚至没有心力遮挡自己赤裸的身体。
  一直到后来，两个人模糊的争吵声也渐渐消失了。
  很久很久以后，贺尘才颤抖着手，扯过了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蜷缩在床上不停地发抖。
  贺曼容很快又带着贺尘搬了家，那个男人没有再出现过。
  但是贺尘却留下了严重的应激反应，他不敢听到吹风机的声音，不敢在雨天待在密闭环境中。
  这两年在黎星阑、赵锡还有秦彦的陪伴下，他的应激症状已经好了很多，他本来以为这桩难堪的往事也会像他越来越轻的应激反应一样逐渐被忘记，可是这个男人再次出现了。
  男人用和当年一样的目光看着贺尘：“你可叫我好找。”
  “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不紧不慢的从衣服内侧的兜里取出了一叠照片，扔到了桌子上，语气颇有些遗憾：“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喜欢被男人cao的，当初怎么没让我也开开荤呢？”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
  第七十五章 他的弟弟
  贺尘没有理会男人的出言不逊，拿起了桌上的照片。
  有他和黎星阑牵手走在一起的照片，有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照片，还有黎星阑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他发顶的照片。
  他们并没有在公共场所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男人自然也偷拍不到什么大尺度的场景。
  可即使如此，这些照片也足够惹人浮想联翩，不会有任何人在看到这样一组照片以后仍然觉得两个人只是正常的兄弟关系。
  贺尘平静的看完了照片，才慢慢将目光移到面前的男人身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男人无视了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点了支烟吸了一口，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当时在临州我就认出了你，从你身上是查不出什么，可你那个小男朋友可了不得，我看他穿的不错，就拍了几张照片去各处打听了一番，没想到还真让我问出来了。晏市黎家的独生子，身家过亿的那种，没想到竟然也好这一口。
  “只是有些可惜，我千里迢迢跑去晏市找你，还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你们便跑了。
  “你猜猜，我是怎么找到淮市来的？”
  男人的眼中透着兴奋，前倾身体玩味的看着面前的贺尘。
  贺尘当然没有猜的兴致，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咧嘴一笑，又将背靠回了椅子上：“我找到了贺曼容，我真是没想到，那个biao子竟然能傍上黎景曜。我只是想去和这位老情人好好聊一聊，她却压根不记得我是谁。”说到这里，男人的眼中又染上了些许恨意，他的手神经质的搓着自己的大腿，语调逐渐癫狂，“我只是想跟她要一笔分手费，她却敢叫我滚，这个biao子赖上黎景曜之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不过还好，我手里还有她不少香艳的照片，足够让她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她给我的分手费实在太少了，她说她手里只能拿出这么多，我猜也是，黎景曜怎么会愿意在一个biao子身上花那么多钱呢，但是我很快就想到了，她身上没钱没关系，黎景曜的儿子身上一定很有钱。” 第98章   贺尘的手指动了动，垂下了眼睫掩饰住了眼中的波动。
  “我把你们的照片砸她脸上，她就直接告诉我黎景曜的儿子在淮师大，我在学校门口等了好几天了，终于让我碰上你了。”
  “既然你知道黎景曜不会为了贺曼容花那么多钱，你就应该也知道，”贺尘的手指从照片中黎星阑的脸上轻轻抚过，“黎星阑同样不可能为我花这么多钱。”
  “那不一样，”男人兴奋的目光直直落在贺尘的脸上，“你和你妈那个biao子不一样。更何况——你应该不想让这些照片被传播到你那个小男朋友的学校里，让所有人知道黎家的大少爷在和自己的弟弟乱l.un。”
  男人一直观察着贺尘的反应，只是贺尘情绪一直没什么波动，时间长到他都快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时，贺尘终于很轻的叹了口气：“你想要多少钱？”
  男人得意的笑了，说出了一个非常贪婪的数字。
  “我没办法一次性拿出那么多，你要给我时间。”
  男人直接将自己的手机解锁后推向贺尘：“我需要随时联系你。”
  贺尘却并没有在男人的手机上留下自己的号码，而是直接对方手机上找到了号码记录了下来：“每天上午十一点我都会给你打一通电话。”
  十一点是一个很安全的时间，十一点的黎星阑基本都不在家里。
  男人盯着贺尘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贺尘的提议：“如果哪一天你没有联系我的话，这些照片就会立刻传播出去。”
  男人离开之前又转头看了贺尘一眼：“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贺尘坐在原地没有理会。
  男人离开已经很久了，贺尘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的心力在和男人的对峙中已经用尽，他的手又开始无意识的颤抖，男人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他觉得浑身不适。
  一直到身体的躁动平息下来，贺尘才长长的吸了口气。
  他结完账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却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
  对方很高，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看上去很瘦，却不是贺尘这样的瘦弱，而是肩宽腿长，薄薄的t恤下甚至能隐约看出胸肌的轮廓，只是鼻梁上架了副金属框架的眼镜，中和了那种凌厉的气质，给整个人平添出几分斯文的书卷气。
  这个人贺尘当然认识，这是他的哥哥，也是现阶段和他同居的人。
  但是贺尘并没有上前打招呼，因为他的哥哥旁边，还站着一个高挑漂亮的女孩，黎星阑此时正将菜单递给女生，让他挑选。
  如果黎星阑和这样的女生在一起的话，就算被拍到的是chuang照，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不像他们，仅仅是牵手拥抱这样的尺度，就足以被判死刑，人人喊打。
  贺尘觉得自己的心里很隐秘的升起一种苦涩，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种苦涩的来源，就准备悄悄离开。
  “小尘？”
  尽管已经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黎星阑还是看见了他。
  贺尘回过头时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非常礼貌地冲着黎星阑一笑：“哥哥也在这里，真是好巧。”
  黎星阑看着贺尘的眼中的疏离，眉心不由自主的蹙了蹙，见贺尘站在原地不动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开口命令道：“过来。”
  贺尘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站在原地与黎星阑对视，见黎星阑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最终还是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走到了黎星阑旁边坐下。
  对面的女生此时终于开了口，她看了贺尘一眼，又将目光移到黎星阑身上：“星阑，这位是？”
  黎星阑还没开口，贺尘便率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他的弟弟。”
  黎星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解释什么。
  女孩恍然大悟：“林阿姨还没跟我说过你有弟弟呢，没想到弟弟也这么帅。”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计时
  第七十六章 他不能介意
  贺尘扯起了嘴角，很官方的回答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嘴也这么甜呢。”女孩高兴地捂了下脸，随后又很快的伸出手，“我叫孟欣雨，我妈妈跟林阿姨是同事。”
  贺尘看着伸向自己的手，微微一怔，便礼貌地握了握。
  最该活跃气氛的黎星阑却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微侧过身体坐着，余光一直观察着贺尘。
  好在孟欣雨是个自来熟，即使面对黎星阑和贺尘这两个不愿主动张口的也能聊上几句。
  贺尘很快便从孟欣雨口中得知，她是和自己一届的毕业生，准备报考淮师大，于是林阑便做主让黎星阑带她在淮市先逛逛。
  黎星阑一大早出去，也是为了去机场接她。
  要找个向导何其容易，林阑却特意让黎星阑过来，分明是想给两个人牵线。
  而黎星阑没有拒绝。
  想到这一层，贺尘脸上一直保持着的微笑有一瞬的僵硬。
  孟欣雨大方，漂亮，得体。
  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和黎星阑没有亲缘关系。
  她和黎星阑看起来才般配，如果他们能在一起，林阑一定是喜闻乐见的。
  黎星阑就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贺尘和孟欣雨谈笑风生。
  贺尘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想加入黎星阑和孟欣雨之间，是黎星阑将他强行叫了过来。对面毕竟是林阑介绍给黎星阑的人，黎星阑既然来赴约了，说明他对孟欣雨是不反感的，贺尘自然不会在孟欣雨面前拂了黎星阑的面子。 第99章   他很累，已经累到快要撑不起得体的社交状态，他一直想找托词离开，奈何那位孟小姐实在太过健谈，长相乖巧的贺尘似乎很得她的好感，他们又是同一届刚刚高考过的人，她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话题聊了下去。
  黎星阑却在旁边越发不耐烦，他喝了一口面前的饮料，冰镇的西瓜汁滑过喉管，一路凉进了胃里，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却并不让他觉得好受。
  旁边桌上的客人似乎聊到了兴头上，无意识的放大了音量，不管是周围的其他人，还是贺尘和孟欣雨，他们都相谈甚欢，只有黎星阑没来由的烦躁。
  他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刚刚才认识的人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一直到后来他直接打断了贺尘的话，问道：“你今天很闲吗？”
  贺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黎星阑大抵是觉得自己打扰到了他们，虽然分明是黎星阑把他叫过来的，他却还是立刻涌上了几分歉意，很有眼色的应道：“啊,是，我下午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
  贺尘站起了身，向孟欣雨点头示意，随即准备离开，衣角却被黎星阑一把拽住：“我跟你一起走。”
  把约会的女性丢下自己离开实在太不体面，贺尘难得有些无措，他看了看黎星阑，又看向了孟欣雨，孟欣雨却是很爽朗地一笑：“你们有事先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贺尘来不及思考，就被黎星阑拽着走了出去。
  他们走在淮师大的校门口，黎星阑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下午有什么事？”
  “什么？”贺尘问完才反应过来黎星阑是在问他刚刚在饮品店说的话，他没想到黎星阑会听不出那只是他离开的托词，于是细心解释着，“我下午没有事要忙，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事。”
  黎星阑的目光倏然有些沉重，贺尘还没有看清里面的内容，黎星阑就偏过了头：“先回去再说。”
  贺尘便也没有再开口，两人沉默着一起回到了公寓。
  这样的沉默让黎星阑想起了贺尘刚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贺尘总是千方百计的的跟自己搭话，可是自己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对贺尘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
  可是贺尘面对这样恶劣的自己，还是露出了他最柔软的部分。
  想到这里，黎星阑自顾自的决定原谅贺尘一次。
  可是在他开口之前，贺尘率先问道：“哥哥把她一个人丢下没关系吗？”
  黎星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想让我去陪她？”
  贺尘有些闪躲的垂下眼：“我只是觉得把女孩子一个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太好。”
  黎星阑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很会为别人考虑。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完全不介意吗？”
  贺尘没有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黎星阑心中绷紧的那根弦蓦然断裂，他的手握住贺尘的脖颈，大拇指从贺尘的脸侧抚过，动作重到在贺尘苍白的脸上留出了一道淡红色印记，他紧紧地盯着贺尘的眼睛：“你知道孟欣雨是谁吗，他是我妈安排给我的，你知道我妈的目的吗，他想让我和孟欣雨谈恋爱，贺尘，你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
  在被叫到名字的那一瞬间，贺尘抬起了眼。
  黎星阑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全名了。
  他以为他是黎星阑口中的“小尘”，“宝贝”，却忘记了，他也可以只是贺尘，只是黎星阑没有血缘关系且不愿承认的弟弟。
  他知道，黎星阑生气了。
  黎星阑看着贺尘终于变得慌乱起来的眼神，情绪终于平息了一些，随即又在贺尘持续的沉默中被燃起。
  贺尘似乎是默认了。
  黎星阑动作很慢的松了手，他往后退了一步，眼眶泛红的看着贺尘，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你不介意……是吗？”
  “我……”
  贺尘不想给黎星阑添麻烦。
  他自己是从泥里爬出来的，他本来想把黎星阑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拖进泥里，可是后来他发现，黎星阑太好了。
  这么好的黎星阑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只是想在黎星阑的身边尽量多待一会儿，就像飞虫与生俱来的趋光性那样——待到黎星阑不再需要他，或者他不再需要黎星阑为止。
  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今天，他看到黎星阑和孟欣雨站在一起，他们看上去那么般配，那才是黎星阑该有的人生轨迹，他不应该成为黎星阑一片坦途上的污点。他后悔了。那个男人的出现才提醒了一遍他那些不堪的过往，他想，算了，做件好事吧，放过黎星阑吧。
  就唯独在黎星阑的身上高尚一回吧，他不能自私的霸占这么好的黎星阑。
  他对黎星阑不该有别的期待，即便黎星阑和一位优秀的女性在一起，他也应该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他当然不会介意。
  他当然不能介意。
  第七十七章 哭吧
  黎星阑的这个周末，本来是想像之前一样待在家里一边工作学习一边陪贺尘的，
  只是他大早上就接到了林阑的电话，要求他去为同事的女儿接机并充当向导，他自然是要拒绝的。
  林阑便又告诉他孟欣雨是第一次去淮市，且是孤身一人，黎星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
  林阑到底还是了解他的，一个刚成年的女性独自来到陌生城市，终究不太安全，她替黎星阑揽下了这个工作，黎星阑便不可能真的放任不管。 第100章   黎星阑接到了孟欣雨，却直截了当的告诉了对方自己已经有了恋人，并且迅速为孟欣雨安排了他的同学来当向导。
  他们进入那家饮品店，就是为了等他那位同学。
  只是在等到那位同学之前，他们先遇到了贺尘。
  黎星阑并不慌乱，毕竟他没有做任何需要心虚的事情，可是贺尘表现出的礼貌和疏离却让他皱起了眉。
  他看得出来，贺尘并不想让孟欣雨认为他们很熟。
  贺尘和孟欣雨的交谈很愉快——起码对于孟欣雨来说一定是这样。黎星阑知道只要贺尘愿意，他可以给自己戴上一张完美无缺的社交面具。但这还是黎星阑第一次看到贺尘和一名同龄女性这么长时间的的接触，贺尘那张清冷的脸伪装出柔和的微笑时总会让人觉得十分温柔，像是很认真的把眼前的人放在了心上。更何况贺尘总是听得多，说的少，却也处处体贴，不让对方尴尬。
  黎星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贺尘精妙的社交能力，哪怕对方算得上是他的相亲对象。
  他可以让任何人轻易地对他产生好感，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他自己愿意。
  黎星阑想，如果自己真的想开后宫的话，贺尘这样的体贴与大方实在是叫人感动。
  可惜他并不想，他已经认定了贺尘，而贺尘却毫不在意的将他推向林阑安排给他的人。
  想到这里，黎星阑再也坐不住了，他又发消息催促了一遍他委托来帮忙的同学后，便带着贺尘离开了。
  回到家后，他急切地想向贺尘确认一些什么，他希望贺尘告诉他能好好和孟欣雨沟通只是出于他良好的涵养，他甚至希望贺尘表现出愤怒，对于他去和女性约会的愤怒。
  可是贺尘什么也没说。
  贺尘是真的毫不介意。
  黎星阑站在贺尘面前等待答案的时间里，有好几次他都想揪着贺尘的领子好好问问贺尘到底有没有心，难道他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吗，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不见丝毫松动。
  可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有些话一旦出口，带来的伤害是永远也收不回去的。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留出了一点理智克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他早就知道的，他知道贺尘在情感输出方面是有障碍的，他知道贺尘可能永远也学不会爱人。
  他明明早就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他明明早就想好只要贺尘能好好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曾经明明不敢奢求贺尘的爱。
  贺尘一直都是这样的贺尘，他早就知道的。贺尘没有变，是他变得贪婪了。
  第二天是公布高考成绩的日期，黎星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关头和贺尘闹矛盾，可他此刻却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和贺尘处于同一空间。
  他感到窒息。
  黎星阑有些疲惫的取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山根：“抱歉，是我冲动了，你好好休息。”
  贺尘看着对面的黎星阑，他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消失了，贺尘还没有太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却已经开始下意识的恐慌了起来。
  总觉得那是十分重要，一定要留住的东西。
  黎星阑转身要走出门的时候，衣角被拽住了。
  贺尘抬眼看着他，露出了近乎于乞求的神色，黎星阑看了看贺尘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又将目光移回了贺尘脸上。
  分明刚刚才表现出了那样冷酷无情的一面，下一刻就能露出这样离不开对方一样楚楚可怜的表情。
  他的小尘，明明自己对于情感无比淡漠，却偏偏擅长拿捏人心。
  黎星阑站在原地，没有开口。
  很久之后，贺尘才嗫嚅道：“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黎星阑沉默的短短时间里，贺尘表现出了肉眼可见的慌乱，他急于将黎星阑留下来，讨好一般凑上去急切地亲吻黎星阑的下巴，吻落到唇上的时候，黎星阑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的给出回应。
  贺尘又开始扯自己的衣服，衬衫扣子被扯落在了地上，luo露出了大片惨白的胸膛：“哥哥，你别走，我们做a.i好不好……”
  黎星阑觉得自己的心底似乎有一片荒野，分明知道上面再也不会长出草木，却还是近乎于麻木的任凭鸟雀栖息。
  在贺尘近乎准备跪下去扯他裤链的时候，黎星阑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一把将地上的贺尘托了起来。
  他将贺尘揉皱的衬衫一点点抚平，又将上面仅剩的几颗扣子都扣好，才伸出手指擦去了贺尘刚从眼眶里溢出来的水渍。
  他突然又释然了。
  贺尘也许永远不会爱他，可是贺尘也离不开他。
  本来还没怎么哭的贺尘在此刻情绪突然便崩溃了，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里往下落，哭得鼻子不断的抽气。
  黎星阑便牵着贺尘坐在沙发上，抽出纸巾不厌其烦的给贺尘擦脸。
  贺尘自己都快想不起来上一次哭成这样是什么时候了。
  除去在床上被迫流出的生理性盐水外，上次哭的这么厉害，似乎是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大概还在上小学，不知道是从哪里流传了出去，那天的同学们都指着他叫他小杂种。
  那时的贺尘还没有完全失去正常的情绪，他带着委屈和难过回到家，却见贺曼容正和新的叔叔在沙发上厮混。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贺曼容只是偏头说了句“自己从抽屉拿钱出去吃饭”，便继续与新欢调qing，不再理会他。 第101章   从始至终，目光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
  那一天小小的贺尘坐在满是脏污的楼道里哭的喘不过气来。
  相隔十余年，同样被泪水模糊了的视野中，有个人拿着纸巾温柔的替他擦去了满脸的泪水，对方的眼中是藏不住的心疼，用温柔的语调说道：“小尘，别哭了。”
  随后他抿了抿唇，放下了手中的纸，直接将贺尘揽进了怀里：“算了，没关系的，哭吧。”
  第七十八章 恭喜我的小尘
  贺尘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想起睡着以前发生的事，贺尘不由得有些脸热。
  已经成年的他窝在黎星阑的怀里哭到停不下来，后来直接抽噎着在黎星阑怀里睡着了。
  而此刻他躺在床上，怀中还死死抱着黎星阑的胳膊。
  贺尘起来的动作让黎星阑也睁开了眼，他抽回了被压麻的半边身体，活动了一下肩膀。
  黎星阑的周末应该是很忙的，他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又很多工作要处理，而现在却因为贺尘的事浪费掉了一整个下午。
  贺尘很愧疚的看着黎星阑：“哥哥，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黎星阑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贺尘的脑袋：“还有空想这些，不饿吗？”
  贺尘被问起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吃东西，胃被饿的抽痛了起来。
  “好了，再睡会儿，等下喊你吃饭。”黎星阑起身进了厨房。
  因为太忙，黎星阑除了简单的早餐以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过厨了。
  贺尘趴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黎星阑忙碌的背影。
  两个人非常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下午发生的不愉快，即使他们都很清楚，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
  时间不早了，黎星阑做了两道简单的家常菜和一份汤便端上了餐桌，贺尘主动地去给黎星阑盛汤，有些讨好的不断往黎星阑碗里夹菜。
  黎星阑并没有制止贺尘的讨好行为，其实他对贺尘的期待值已经降到了很低的程度，哪怕是偶尔的哄哄他，都能让他开心很久。
  吃了饭，贺尘主动去厨房洗碗，黎星阑便去了书房工作。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被打开，一高一矮两个脑袋偷偷探进了看了一眼，然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书房。
  黎星阑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心安理得的窝在沙发上的贺尘和趴在他脚边的安徒生，突然站起了身走向了客厅。
  贺尘有些错愕的看着黎星阑，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什么行为惹得黎星阑不悦。
  没过两分钟，黎星阑又折回了书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贺尘：“眼睛都肿了，敷一敷吧。”
  贺尘接过了黎星阑的蒸汽眼罩，却很就都舍不得戴上。
  戴上眼罩，就看不到黎星阑了。
  贺尘和黎星阑下午都睡了很长时间，现在的精神都还不错，黎星阑便聚精会神的看他的金融课程，贺尘窝在沙发上随便翻开了本书，余光却一直都在黎星阑身上。
  他突然有些后悔，他应该留下那个男人给他的照片——那个男人肯定还有备份，但是那些照片上的内容让他想要充当私人藏品。
  至少那些都是他和黎星阑在一起过的证明。
  黎星阑这一天熬到了很晚，贺尘支撑不住睡了过去，黎星阑动作很轻的给贺尘盖了条毯子，将蒸汽眼罩给他戴好，安徒生睁开眼看到黎星阑还以为黎星阑想和它玩，正要很开心的扑到黎星阑身上，黎星阑却将食指竖到嘴边“嘘”了一声，安徒生便只好耷拉下耳朵和尾巴趴了回去。
  黎星阑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会儿贺尘的睡颜，便回到了书桌前继续工作。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贺尘中途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黎星阑抱在怀里，他没有立刻让黎星阑发现，悄悄地眯着眼观察黎星阑。
  黎星阑很小心的将他放在了卧室的床上，然后进了浴室。
  贺尘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早上七点了，黎星阑这一夜都没有休息。
  贺尘觉得自己的心脏难受了起来，他知道黎星阑之所以这么辛苦，都是为了他而脱离家庭付出的代价。
  而他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无法提供积极的情绪价值。
  自己实在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与社会脱节，无法做到正常的情感输出，甚至现在还有把柄在别人手上。
  如果黎星阑和一个正常人在一起的话，他会轻松的多吧。
  黎星阑，他的哥哥，他到底图什么呢。
  贺尘眸色暗了暗，听到浴室传来水声后进了厨房。
  黎星阑洗漱完出来，就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是有些简陋的三明治和热好的牛奶，三明治里的煎蛋能闻到淡淡的焦味，但是不见黑色，因为煎糊了的部分被贺尘一点一点切干净了。
  黎星阑咬了一口三明治，看着贺尘准备去洗漱：“今天好乖。”
  贺尘回过身冲他很温柔的一笑：“以后每天都会很乖。”
  刚刚通宵结束的黎星阑还很疲惫，可在看到贺尘翘起的嘴角的那一刻，一切好像也都不是那么难熬了。
  黎星阑去了学校之后，贺尘也出了门。
  他还是在淮师大的附近徘徊，目光从人群中穿梭，却始终没能见到他想找的人。
  也是，对方的目的已经传达给了自己，现在只要躺在家里等钱就好，怎么可能还来这里蹲人。 第102章   到了十一点，贺尘插了一张刚刚通过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买来的黑卡，拨通了男人的电话。
  一直拨到第三遍，男人才接起了电话，贺尘的语调平淡无波：“喂，我是贺尘，我已经在凑钱了，你不要着急。”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三天之后钱不到手，我立刻将照片传出去。”
  “时间太紧张了，我凑不到那么多。”
  “你特么凑不到也得想办法凑，你让我等你，他们可等不了我。”
  说完之后，男人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贺尘攥紧了手中的手机，眼中藏不住的厌恶。
  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开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对话框。
  沉：秦哥，现在忙吗，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
  黎星阑下午的时候就回到了公寓，只是贺尘并不在家。
  黎星阑发消息给贺尘的时候，贺尘正坐在饮品店浏览手机上金光闪闪的网页。
  哥哥：怎么不在家，出去了吗
  贺尘将黎星阑的课表熟记于心，他知道黎星阑下午有课，才待在外面没有回去，却没想到黎星阑竟然回了家。
  沉：等我五分钟。
  发完这条消息，贺尘便一路小跑着赶回了公寓。
  门打开的那一刻，贺尘发现黎星阑就和安徒生一起站在玄关处，看来自从他发了消息以后一人一狗就站在了这里等他。黎星阑将藏在身后的一大捧雪白的茉莉花递给贺尘：“恭喜我的小尘。”
  第七十九章 漂亮的小废物
  “恭喜什么？”贺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伸手接花。
  “当然是恭喜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黎星阑强行将手中的花塞进贺尘的怀里，揽着贺尘往里面走，“恭喜我的小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贺尘这才想起今天是查成绩的日子，他竟然大意到连这件事都给忘了。
  黎星阑看着他的反应，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加重：“你不会自己还没查过吧？”
  贺尘在撒谎和坦诚之间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嗫嚅道：“感觉白天系统可能会卡，打算晚上再说。”
  黎星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和他一起坐在了沙发上，他一手搂着贺尘，一手在手机上打开了贺尘的成绩单。
  比贺尘预想的略高一些，但也不至于令他意外，很中规中矩的分数。
  但是按照淮理工以往的分数线来预测的话，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黎星阑自己去年的高考分数要比这好得多，此刻却显得比贺尘还要高兴，将分数放大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
  黎星阑在贺尘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这个亲吻是不带任何情欲的、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为弟弟骄傲的哥哥有些情难自已的浮夸行为。
  这种亲昵却比真正意义上的亲吻更让贺尘脸热，他意识到他们真的在逐渐成为真正的家人。
  为了庆祝贺尘一个阶段的解脱，黎星阑特意请了半天假，提前回来带着贺尘出了门。
  来到淮市两周了，这还是黎星阑第一次带着贺尘出来逛。
  黎星阑带着贺尘去逛了淮市的地标性建筑，晚上又将他带去了一家装修很豪华的餐厅，电梯一直到六十八层停了下来。
  从前还没有离开黎家别墅的时候贺尘也去过这样的高空餐厅，那个时候的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却也表现得十分从容。
  现在再次看到类似的场景，贺尘却有些不安的扯了扯黎星阑的袖子，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耳语道：“哥哥，这里很贵吧。”
  贺尘知道黎景曜停了黎星阑的卡，黎星阑现在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挣来的，虽然不清楚黎星阑目前具体的收入，但是黎星阑在校外租住的公寓并不便宜，平时在吃穿上似乎也没有刻意的节省过，贺尘就知道他现在应该并不是处在缺钱的阶段。
  但是看着黎星阑每天忙的连轴转，贺尘还是下意识的不愿意让黎星阑为他花钱。
  黎星阑安抚性地拍了拍贺尘的背：“放心，哥哥赚的不多，但养你够了。”
  接待带着他们一路到了窗边的位置，半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贺尘隔着桌上摆着的插花看着黎星阑，他知道这样的店这样的位置都需要至少提前三天预约，而他的成绩今天才出来。
  黎星阑早就决定好了要带他来这里，无论他的成绩如何。
  贺尘忍不住问道：“哥哥，如果我真的考得很差怎么办，你想过这个问题吗，你会不会把我赶回晏市不要我了？”
  “考得很差的话……那也没关系，以后就不用上学了，每天待在家里等我回来让我养着，听话的话你就在我这里当个漂亮的小废物，不听话的话就我找个链子把你拴起来，让你被迫在我这里当个漂亮的小废物。等再过几年我的事业稳定下来，就为我生个孩子，以后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
  听着黎星阑越来越离谱的话，贺尘终于笑了出来。隔着桌子黎星阑摸不到贺尘的脑袋，便抬腿在贺尘的小腿上很轻的踢了下：“现在还胡思乱想吗？”
  贺尘摇了摇头。
  贺尘永远也不会知道，除了后面生孩子的离谱发言以外，黎星阑前面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
  黎星阑曾经做过无数的假设，如果贺尘不愿意和他来淮市，不愿意跟着他脱离那个家，不愿意报考淮市的学校…… 第103章   那贺尘不高考也没关系，不上学也没关系，他不需要再有别的朋友和社交，他的世界里只要有自己就够了。
  还好，贺尘选择了他，毕竟他自己也不忍心贺尘的生命里缺少太多应有的阶段。
  这是一家中餐厅，贺尘还算吃得惯，但是这顿晚餐他注定没有办法专心享用。
  趁着黎星阑去洗手间的间隙，贺尘终于点开了和秦彦的对话框，下载了秦彦传输过来的文件。
  他很细致的看着文件中的资料，连黎星阑回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在看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贺尘手一颤，手机摔到了地上。
  对于贺尘的异常反应，黎星阑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了起来，那种审视一般的目光让贺尘不由得紧张，却尽力控制好情绪，故作自然地恶人先告状：“哥哥，你突然出声吓到我了。”
  说完，贺尘便要去捡回自己的手机，黎星阑却先他一步躬下腰，语调依旧自然随和：“看什么这么入神，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黎星阑捡起了手机，只要他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低头看一眼，就能看到贺尘手机上打开的文件，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贺尘的答案，却也没有将手机立刻还给贺尘。
  贺尘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问了一下赵锡考得怎么样。”
  黎星阑站在原地静默的看了贺尘几秒，最后还是把手机放在了贺尘面前的桌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贺尘感觉到黎星阑的情绪似乎低落了很多，努力的伸出手勾了勾黎星阑拿着筷子的手指：“对不起，哥哥。”
  黎星阑看了看勾着自己的手指，又将目光缓慢地移到了贺尘脸上，贺尘满脸的歉意全然不似作伪，黎星阑慢慢的叹了口气：“小尘，我没想过干预你的社交。”
  贺尘眨着眼睛看他，他继续说了下去：“你可以正常的和任何人交流，你有你的朋友，我可以理解，你不需要背着我。”
  先前那些很离谱的话听上去像假的，其实是真的。
  而这段话恰恰相反，听上去无比真诚，却并不全然真实。
  也许是扭曲的独占欲在作祟，黎星阑并不喜欢贺尘身边有太多的朋友，但是这些他并不会告诉贺尘。
  毕竟一切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比贺尘背着他偷偷去做要好处理得多。
  【作者有话说】：完结倒……记……时……
  第八十章 猫猫乞求
  两人回去之后，黎星阑又去忙自己的事，也许是心虚所致，分明知道黎星阑看不到，贺尘还是没有跟着黎星阑一起进书房，而是回到卧室，细致的查看着秦彦发来的资料。
  秦哥：你查这些要做什么
  秦哥：你认识这个李阳华？
  贺尘早就猜到秦彦肯定要问，他却无法心安理得的对给自己提供帮助的秦彦撒谎，他跳过了秦彦的问题，直接回复道：秦哥，能不能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哥？
  秦哥：我可以帮你，但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沉：你等我几天好不好，最多三天，我一定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你
  沉：【猫猫乞求.jpg】
  秦彦没有再回复，但是贺尘知道他同意了。
  第二天的十一点，贺尘准时给李阳华打了电话。
  李阳华今天明显更加急躁了，贺尘听完他口中的威胁，才说道：“你放心，明天一定把钱凑齐。”
  李阳华丢下一句“你最好不要耍花样”，便挂断了电话。
  贺尘打开手机文件里其他几个人的信息，拨了号码过去。
  “喂，你好，请问您是李阳华先生吗……”
  做完这一切，贺尘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他揉了揉安徒生暖烘烘的肚子，鼻尖嗅着家中黎星阑的气息，终于慢慢安下心来。
  黎星阑今天来的有些晚，玄关处为他留了灯，但是卧室里的灯暗着，黎星阑便轻手轻脚的进了卧室外的洗手间洗澡。
  等他脱了t恤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时，一双手突然紧紧地揽住了他的腰。
  “还没睡吗？”
  贺尘低低地“嗯”了一声，整个人都凑了过来趴在黎星阑的身上。
  黎星阑以为贺尘只是在撒娇，于是并起了腿，避免被贺尘蹭到关键部位，贺尘却目标很明确的将膝盖往他的腿间蹭，黎星阑立刻明白了贺尘的意图，两个人都是处于见个洞都想捅两下的血气方刚的年龄，黎星阑很快就翻过身来转换了主导位置。
  来到淮市以后，两个人还没有做完过全程，基本每次都是用嘴或手互相抚慰一下就结束，毕竟全程的时间太久，而黎星阑又实在太忙。
  今晚的贺尘异常的主动，他如同献祭一般仰起脖子让黎星阑啃咬，又主动坐在了黎星阑腿上，一直到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扯掉了t，让黎星阑弄到里面。
  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五点，黎星阑把贺尘抱进浴缸清洗他留在体内的东西，贺尘意识已经昏昏沉沉，还不忘紧紧搂着他，时不时地将唇往他下巴上蹭。
  黎星阑将贺尘从浴缸中捞出，抱着他睡了过去。
  七点半手机震动起来，黎星阑立刻按掉闹钟，他不想吵醒贺尘，却没想到贺尘还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然后又仰着头凑上来亲他。
  黎星阑对于粘人状态下的贺尘一点办法都没有，又安抚了他好一会儿才成功脱身。 第104章   黎星阑临走前，贺尘抱着他的胳膊，含糊不清的说：“哥哥……我是你的，别离开我……不要生气……”
  黎星阑察觉到了异样，但是时间让他来不及多想，今天学校有一个很重要的演讲活动，他作为院系的主讲人不能迟到。
  中午十一点，贺尘依旧给李阳华打了电话过去。
  “钱我已经凑够了，你住在哪里，我晚上给你送过去。”
  “你把钱带到上次我们见面那家店里，我马上过去。”
  贺尘很轻微的叹了口气：“我想去你家。”
  李阳华的语气中染上了疑虑：“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哪能耍什么花招，你知道，我和黎星阑在交往，但是他这个人其实……在床上很没意思。”
  贺尘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给了对面的男人充分的想象空间，李阳华笑了一声：“你想跟我试试？”
  贺尘的语调松弛又放荡：“你不是在我小时候就想ca.o我了吗，怎么，我长大了，你就不想了？”
  他听到了李阳华吞咽口水的声音：“今天就让你知道我想不想。”
  贺尘将地址记好，又给另一个号码发了过去，接着拐进了附近的银行。
  离开黎家以后，黎景曜就没有往他的卡上再转过账，但是里面剩下的钱也够他花很久。
  除此之外，黎星阑也给了他一张卡，贺尘还从来没有用过。
  贺尘从黎星阑给他的卡中取出了两万，他本来还想多取一些，但是这已经是atm机能处理的最大金额。
  他将两万元都装进了背来的包中，又在饮品店坐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天要擦黑的时候才站起身向目的地走去。
  有些事情只适合在天黑的时候进行。
  李阳华给出的地址离淮师大有一段距离，贺尘为了不留下记录，还是选择了步行。黎星阑今天晚上有课会回来的很晚，所以他即使晚一些回家也没有关系。
  那是一条非常破旧的小巷，垃圾桶旁堆满了垃圾，很显然这里几乎没有人管理。
  贺尘却在这样的环境中安下心来，因为他敏锐的发现这里因为太过偏僻而没有摄像头。
  贺尘最后在一栋十分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按照地址爬上了六楼。
  楼道里有一股尿骚味混合着食物腐败的臭味，贺尘却觉得这种地方很适合李阳华那种阴沟里的老鼠。
  门上没有门铃，贺尘拍了几下门，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露出李阳华那张枯瘦的脸，他的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看来钱还没有到手他就已经提前庆祝了。
  李阳华看到贺尘以后眼睛都亮了亮，立刻让开身让贺尘进来。
  “钱带来了？”
  贺尘将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拉链拉开一点，红彤彤的钞票立刻露了出来。
  李阳华激动的就要伸手去拿包，贺尘却将包往后一扔，伸腿并不温柔的踢了踢李阳华：“别急，先办正事。”
  李阳华看看贺尘，又看看背包，脑子难得清醒：“这个包恐怕装不下我说的数目吧？”
  贺尘从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在李阳华面前晃了晃：“完事以后，这个也是你的。”
  第八十一章 生病
  “照片。”贺尘向李阳华伸出了手。
  李阳华牵住贺尘的手亲了下他的手背，才拿出手机，当着贺尘的面将照片删除干净。
  贺尘看了看脏乱的出租屋，不满的皱了皱眉，推开了往他身上扑的李阳华：“我想喝点酒。”
  李阳华想了想，酒精是助兴的好东西，于是并没有反对，进了厨房打开冰箱。
  就在他拿了两罐冰啤酒正准备转身的时候，颈椎处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钝痛，冰啤酒摔落在地，李阳华晃晃悠悠的转过身，贺尘的身影也是模糊的，但是他却分明看到了贺尘眼中冷漠的杀意。
  李阳华的身体重重的栽在了地上，贺尘抽出纸巾细致的擦除了烟灰缸上的指纹，放回了原位。
  他戴好提前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从厨房拿出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蹲在李阳华面前。
  他用刀将李阳华的头拨转过来，仔细地看着这张脸，注视着他多年以来的噩梦。
  马上就要结束了，他不会再来折磨我，也不会伤害到你了，哥哥。
  刀锋从手腕上划过，顷刻便出现了一条血痕，昏迷中的李阳华眉头紧蹙，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照片这种东西，想要备份太容易了，李阳华是个赌徒，手上欠着大笔的赌债，贺尘根本不相信李阳华愿意放过他。
  更何况，李阳华竟然打算将黎星阑也拖入他的泥潭。
  在不知不觉中，黎星阑竟然已经成了贺尘最不能被触碰的红线。
  他自己如何在泥潭中苟活都可以，哪怕这件事东窗事发，他进监狱接受应有的惩罚也可以。
  但是黎星阑必须和这一切肮脏的事情毫无关系。
  刀锋划过脚踝，停在了肌腱处，贺尘并不着急，换了刀背磨着那里。
  剧烈的疼痛让李阳华艰难的睁开了眼，贺尘手下一重，肌腱断裂，脚无力地歪到一旁，血流了一地。
  李阳华看着贺尘依旧平静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恶鬼，目光死死盯着贺尘手中带血的刀，情急之下竟然叫不出声来，只顾着往后爬去。
  贺尘站起了身，垂眼看着李阳华恐惧挣扎的模样。 第105章   然后举起了刀。
  就在刀要落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切地敲门声，贺尘头向门口的方向偏了偏，目光却始终落在李阳华身上，口中似乎喃喃自语了一句：“这些人来得这么快吗……”
  不管外面来的是谁，此时对于李阳华来说都是救星，他终于撕心裂肺的喊出了声来：“救命！”
  外面的敲门声顿了顿，随即传来了撞门的声音。
  这个居民楼的设备十分老旧，这扇破旧的门也撑不了多久，贺尘收回心思，重新举起了刀。
  “贺尘！”
  熟悉的声音让贺尘使了全力要落下去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
  黎星阑大步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贺尘，攥住了贺尘的手腕。
  “乖，小尘，先把刀放下。”
  贺尘的耳边发出剧烈的嗡鸣，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发出刺耳的警报——他还是把黎星阑拖进来了。
  贺尘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原本稳稳握刀的手此刻正在剧烈的颤抖，手指却攥得很紧，仿佛要将刀柄融入血肉。
  黎星阑亲了亲贺尘的颈侧安抚他，手指一根一根插进贺尘的指缝，将贺尘的手指慢慢掰开：“别怕，小尘，我在这里，你把刀放下。”
  好几分钟后，地上传来清脆的声响，水果刀落在了地上。
  黎星阑揽着看上去已经没有了知觉的贺尘准备离开的时候，贺尘突然转过了身，又走到了李阳华面前。
  “小尘！”
  贺尘没有理会黎星阑，看着瘫倒在地上眼中满是恐惧的李阳华，将包里最上层的两万元纸币倒在了李阳华身上，很慢却很认真的开口说道：“这些就当是医药费。照片流出去的话，我还会来找你。报警的话，等我出狱也会来找你。你最好祈祷我以后的日子不会想起还有你这样一个垃圾，不要让我感受到你的一点点存在感，反正我不怕死，你尽管来挑衅我。”
  手腕和脚腕还剧烈的疼痛着，李阳华却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黎星阑强硬的拽着贺尘离开，他才缓过神来，摸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他没有想到，贺尘这样一个生活条件已经十分优渥的人，竟然也会像个亡命徒一样不顾一切的发疯。
  曾经李阳华是贺尘八年的噩梦，从今以后，贺尘会是李阳华余生的噩梦。
  黎星阑沉默着将贺尘带出了居民楼，贺尘刚才的那一番话快要把他气疯了，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去谈论这些问题的时机，贺尘的状况很不对，他必须先把贺尘带回去。
  黎星阑身上还穿着参加演讲时的正装，夜风有些凉，他脱下了西装外套，裹在了贺尘身上，挡住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迹。
  贺尘的身体仍旧在细微的颤抖着，分明在十几分钟前还能稳稳的握着刀折磨别人的人，此刻却如受害者一般脆弱不堪。
  黎星阑将贺尘扶上了车，却并没有发动车辆，依旧紧紧地揽着他。
  贺尘看着自己依旧在颤抖的手，感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其割裂的状态，他的头脑似乎已经清醒了，身体却控制不住的出现一些糟糕的反应，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也无法遏制自己的颤抖。
  贺尘挣脱了黎星阑的怀抱，俯下身体慢慢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哥哥，我是不是……生病了……”
  黎星阑伸手一下一下在贺尘的脊柱上抚摸着，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狠狠地蹂躏着，在看到贺尘举着刀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将贺尘绑起来狠狠抽一顿，可是现在看着躯体化越来越严重的贺尘，他却心疼得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
  “小尘，每个人都会生病的，就像感冒发烧一样，对不对？”
  “所以不要怕，只是很小的问题而已，我会治好你的。”
  第八十二章 惩戒
  黎星阑从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贺尘的异常，却并没有多想。他们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相当安逸的生活，他无法将贺尘身上一些微妙的变化和任何危险的事情联想到一起。
  上台演讲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缘由的有些心慌，他将自己的异常归咎于上台前的紧张，可是事实上，他上一次因为上台而紧张几乎可以追溯到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
  这场演讲很顺利，因为这场活动，他不用去上晚上的课，打算结束以后就回家和贺尘一起吃晚饭。
  这时他的手机上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银行卡被使用的信息。
  他给贺尘的银行卡有两万元被取出。
  两万元在他的认知里实在算不上大数目，他衬衫上一对袖扣可能都不止这个价格。只是他实在想不到在数字货币通行的时代，是什么样的情况让贺尘需要取出两万元的纸币。
  黎星阑给贺尘拨了电话过去，显示关机。
  黎星阑并不知道，此时贺尘的手机里装的是那张没有经过实名的黑卡。
  黎星阑纠结了很久，还是点开了手机上一个图标。
  他给贺尘的手机装了定位，并没有告诉贺尘。
  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做这件事的时候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只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做的并不磊落，所以迄今为止他还没有点开过那个检测定位的app，贺尘这段时间以来的乖顺让他甚至以为自己可能永远也不需要使用这个功能。 第106章   他看着那个标记逐渐向很偏僻的位置移动，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黎星阑等不及整场活动结束了，匆匆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学校，借了同学的车追着定位一路到了一个非常破败的小区，停在了一栋居民楼前。
  他无法定位到具体的楼层，于是一间一间的敲门，动作越来越急切，一直敲到六楼，才听到了里面异样的动静。
  有人在呼救，并不是贺尘的声音，但他还是立刻撞开了门。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贺尘在眼前血腥的场景中，扮演的竟然是加害者的角色。
  黎星阑没有时间再去思考眼前的景象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他必须阻止贺尘。
  他不能让贺尘的手上沾上人命。
  他将贺尘带回了家里，在浴缸里放好了热水，又亲手脱掉了贺尘沾血的衬衫。
  贺尘的身上还布满了他昨晚留下的痕迹，看着那些青青紫紫的印痕和锁骨上的牙印，黎星阑的心终于暂时落在了实处。眼前的人依旧是他的小尘，是独属于他的弟弟。
  黎星阑在浴缸中放好热水，将贺尘抱了进去，等贺尘慢慢放松下来，他又细致的用浴巾擦干了贺尘的身体，将他抱到床上。
  贺尘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他攥着被子，不安的看着神情莫测的黎星阑：“哥哥……”
  黎星阑原本熨帖的衬衫此时皱得不成样子，刚刚又在浴室里折腾了一番，胸口和袖口湿了一大半，隐隐透出了下面的胸肌线条，领带不甚规整的垂在胸前，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贺尘看着一言不发地黎星阑，莫名的产生了恐惧，他用被子盖住了脸，企图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逃避现状。
  贺尘听到了金属皮带扣被解开的清脆声响，随即被子被掀开。
  黎星阑手中拿着皮带，将被子扔到一边，垂着眼看着贺尘：“趴好。”
  贺尘的目光落到皮带上，心中警铃大作，却在触及到黎星阑的目光之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乖乖的翻身趴在了床上。
  黎星阑扯下贺尘的睡裤，随即将皮带抽了上去，贺尘的身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痕。
  黎星阑下手很重，是不带任何情se意味的、惩戒性十足的打法。
  贺尘疼的整个身体都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要转过身来。黎星阑却直接握住贺尘的手腕，用领带将贺尘两只手反绑在身后，贺尘无处着力，又被迫趴回了床上。
  皮带又一次落了下去，这次贺尘有了准备，没有了下意识的反抗，却还是疼的浑身都抖了一下。
  黎星阑看着贺尘苍白皮肤上鲜红的伤痕，贺尘明明疼得眼泪都溢了出来，却硬是乖乖的趴着，任由他惩罚。黎星阑的心脏也随着皮带每一次的落下而一抽一抽的疼着。
  黎星阑一直都知道，贺尘成长的过程中缺了很多很多的爱，所以他也总是想把这些爱都弥补给贺尘，不管是亲情层面，还是爱情层面。
  但是他忘了，贺尘缺少的不只是爱，还有来自父母的正常的教导和训诫。
  所以现在贺尘做错了事，黎星阑决定将贺尘缺失的训诫也弥补给他。
  又一皮带落下，黎星阑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口：“那个人是谁。”
  见贺尘沉默着不愿意开口的样子，黎星阑俯下身凑到了贺尘的耳畔：“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我身边不会留下对我撒谎的人，你要我放弃你吗？”
  贺尘浑身一僵，吸了吸鼻子，将眼泪胡乱抹在了枕头上，努力扬起了头来，哽咽着开口解释：“他是贺曼容以前的情人，他拍到了我们的照片威胁我，我不想以后都被他纠缠，所以才……才……”
  “所以你就想要杀了他，你想为了那种垃圾把自己也搭进去？”贺尘还想要解释，黎星阑却直接跳过了那个话题，“为什么不告诉我？”
  见到贺尘眼神飘忽的样子，黎星阑就知道贺尘又想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他从后扼住贺尘的脖子，指腹磨着贺尘的喉结：“我只听实话。”
  贺尘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的喘着气，很久之后才瓮声瓮气的回应道：“我不想把你搅进来，这是我自己的麻烦，我不想牵扯到你身上。”
  黎星阑沉默着看着贺尘的脊背和那一截染上绯色的后颈，半晌后俯下身去，从后面将贺尘搂紧怀中，牙齿叼住了贺尘的后颈慢慢厮磨着。
  贺尘被皮带抽过的地方撞上了黎星阑的胯骨，贺尘疼的抽了口气，却没有任何动作。
  很久之后，黎星阑才放过了贺尘后颈那一小片可怜的皮肤，贺尘听到他的声音近乎喑哑，低低的震得他耳膜和心口都在发疼：“小尘，我是你哥哥啊。”
  “你请不清楚啊，我是你哥哥。”
  第八十三章 完结章 直到你不爱我为止
  因为是他的哥哥，所以想要将他缺少的一切都弥补回来。
  因为是他哥哥，所以想要替他解决一切困难。
  所以不想被隐瞒，不想被划分开清晰的边界，不想看到对方对这个世界表现出毫不留恋的姿态。
  黎星阑的手轻轻抚过那些他亲手制造出的伤痕：“所以你凭什么不怕死，你一点顾虑也没有了吗？
  “那我呢，我怎么办，你自己可以一死了之，你有想过我吗？
  “小尘，我也只有你了。”
  贺尘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他的脸埋在枕头里，无声的落下泪来。 第107章   黎星阑趴在贺尘身上缓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才起身去拿药。
  冰凉的药油被涂在红肿的伤痕上，很疼，贺尘却能感受到黎星阑的动作已经竭尽所能的温柔。
  “对不起。”贺尘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黎星阑听清，“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黎星阑叹了口气，轻轻将贺尘的睡裤提好，躺在了贺尘身边。
  贺尘不会爱人，他一直都是清楚的。
  而贺尘最不会爱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从来不去规划自己的未来，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恶言相向，受到一点威胁，就想要拿自己的命去拼。
  但是没关系，谁让自己是他的哥哥，贺尘不会的，他都可以一点一点的去教，如果永远也教不会的话……
  永远也教不会的话也没有关系。
  反正自己会一直守着他，对方做不到的，自己就成倍的补偿给他。
  黎星阑昨晚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今天一整天又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他躺在贺尘身边揽着贺尘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黎星阑的生物钟难得没有发挥作用，他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黎星阑往腿上套了条短裤就走出了卧室，贺尘正坐在沙发上给安徒生掏耳朵，看到黎星阑，他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似乎有些紧张：“哥哥，你起来了。”
  黎星阑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即问道：“闹钟是你关掉的？怎么不叫我。”
  “看你很累，所以就没有叫你。”贺尘抿了抿唇，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般立刻补充道，“我已经给你们导员发消息请过假了。”
  虽然他们两个都没有查对方手机的习惯，但是他们的手机密码从来没有隐瞒过对方，贺尘还是第一次使用了这个特权，然后就看到了解锁之后黎星阑的手机壁纸。
  少年的白衬衫被扯下来一半，露出了整个肩膀和部分的胸膛，锁骨处有个已经快要消退的牙印，一双眼尾上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
  贺尘隐约记得这个场景应该是他某一次和黎星阑视频聊天时的画面。
  黎星阑听到贺尘动过他的手机，立刻便想起了自己的手机壁纸，他的喉结动了动，难得的感到有些难堪。
  贺尘却并没有提起这件事，很自然的把安徒生推下沙发往厨房走：“哥哥你先去洗漱，我去热一下饭。”
  餐桌前的椅子是硬的，吃饭的时候贺尘垫了两个垫子才坐了下去。
  黎星阑看着贺尘艰难的动作：“疼吗？”
  贺尘点了点头：“等一下再帮我上一下药吧，我自己有点够不到。”
  黎星阑说好。
  贺尘又盯着黎星阑看，好一会儿后，才在黎星阑疑惑的目光中开了口：“哥哥，带我去看医生吧。”
  黎星阑的动作一顿，还是回了一句好。
  虽然并没有说的很明确，但是黎星阑还是听懂了贺尘的言外之音。贺尘总不会是为了屁股上的伤去看医生。
  秦彦在很早之前就建议过他带贺尘去看心理医生，但是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向贺尘开口。
  而这件被搁置这么久的事，就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早上，被贺尘这个当事人举重若轻的提了出来。
  吃过饭以后，黎星阑让贺尘趴在自己腿上给贺尘上药。
  黎星阑并没有提起昨天发生的事，贺尘却主动解释了起来。
  “哥哥，那个男人在我小时候试图xing侵我。”
  黎星阑的手抖了一下，又控制自己尽量自然地继续上药。
  贺尘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让这些不堪的过往重见天日的一天，尤其是在黎星阑这里。
  但是一旦开了头，剩下一切似乎都没有自己想象的艰难，他继续说了下去：“寒假的时候我在临州看到了他，我没想到他会一直跟着我们来这里。
  “他是个赌徒，欠了很多赌债，他拍下了我们的照片，想敲诈一笔钱。
  “我不想让他影响到你的生活。
  “我拜托秦哥帮我查了他的底细，得到了他的债主的联系方式，我假装自己是保险销售员给他的债主打了电话，我告诉对方是李阳华留下了这个联系方式，对方跟我要李阳华的住址，我算好时间给了他们。
  “我不想被他纠缠了，我想杀了他，如果你没有来的话，我杀了他之后不久他的债主就会赶过来。”
  后面的内容不用贺尘说，黎星阑也猜的出来。
  这群催债的本就一直游走在法律边缘，这是贺尘谋划的一场嫁祸。
  黎星阑的嘴唇动了动，隔了很久才开口：“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时没有得手，被那个垃圾反制了，怎么办，如果那群催债的人不相信你，没有过来，怎么办，如果阴差阳错之下，他们提前赶到现场，目睹了你的犯罪现场，你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哥哥。”贺尘从黎星阑的身上爬了起来，提好裤子，跨坐到黎星阑腿上揽住了黎星阑的脖子，“我没有时间了，这已经是当时的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我自己也知道这个方法的容错率很低，但凡有一点点的阴差阳错都会失败，但是我真的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其实你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只是早就想好了，无论是和对方同归于尽还是事情败露去坐牢，你都做好接受的打算了，是吗？” 第108章   贺尘的身体抖了一下，将黎星阑楼的更紧了：“哥哥，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这样的保证黎星阑自然不敢尽信，贺尘在他这里实在算得上劣迹斑斑。
  贺尘没有等到黎星阑的回应，却也并不难过，他只是看着黎星阑的眼睛：“哥哥，我知道自己缺失了很多正常人应具备的情感，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或物产生过难以割舍的留恋。”
  黎星阑心中泛起了苦涩，却还是将贺尘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我知道，没关系的。”
  贺尘仰头在黎星阑的唇角落下一记蜻蜓点水般的浅吻：“但是，只有你，我觉得如果长时间不被你拥抱的话，我就会干涸枯死。
  “哥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回应，但是我会尽我所能的去爱你——直到你不爱我为止。”
  【作者有话说】：感谢陪伴，正文已完结。
  黎星阑的手机壁纸在第四十七章 。
  番外暂时定了三篇，从贺尘，赵锡，秦彦视角分别叙述。
  下一篇大概会写无限流大长篇，双强双疯批双dom的设定，感兴趣的可以蹲一下。